“林欣然问你最近是不是在躲债。”沈百川接过她递过来的糕点，又坐下来继续看书。

　　“哈哈，她是想说我天天待在这边不出门吧？！”陈今道：“不想逛街，可安姨的美容院都开到附近来了，暂时不想出门。”

　　她这勤快和懒惰都是一阵一阵的，总有一段时间只想着待着梧桐路这一小块地方里窝着，出了梧桐路都像是出远门。

　　这学期开学之后，她整个人“老实”得不像话，九月到十一月都没请过假，孙副院上周还找她谈话来着，问她公司最近还好吗。

　　就是因为公司搞得太好了，所以她才老实的。怕她被人套麻袋，连楚琪都搬过来附近住了。

　　百优和乐美都被找了好几次麻烦，不过有耿厂长处理，也用不着她多操心。但也侧面说明，她公司是真的出息了，不然人家不至于找麻烦。

　　朋友们其实也看出她犯怂了，偶尔还会带好吃的来找她，但这些人吧，心是好的，就是嘴巴坏了点，次次都得问她一句：陈今，你是不是外头欠债了？

　　吃得有些噎喉咙，沈百川又去倒了热水过来。

　　“嘻嘻，沈百川你可真贤惠啊。”

　　“这就算贤惠了？”

　　“比起我三舅是差了点。”她三舅又能下地干活又能进厨房做菜，那真的是没人比得过。

　　说起三舅，沈百川想起来三舅说要搞个池塘养鱼，以后招呼大家去钓鱼，就问：“大舅说要在古村附近买地，现在怎么说？”

　　“一言难尽。”陈今嫌弃道：“不知道谁把大舅要去乡下买地的事传出去了，好些人都来问大舅是不是那边要搞旅游开发，现在投一笔……”

　　“真烦，说了就是想买块地自己家住，他们又不信。还问为什么买那么大块。神经！三个舅加上小姨还有我，都五家了，那不得买宽敞点的地？”

　　“这下好了，这么多人要去买地，把一块普普通通的地给抬高了价，估计人家要乐死了。”说不定还会在心里笑他们是二傻子。

　　“动不动就说我们有内部消息，都说没有了还非说。我看他们也不用拜财神爷了，拜我得了。”

　　沈百川也觉得这些人挺神经的，用陈今的话说，不脚踏实地做生意，净想着搞花活。

　　但地还是想要买的，尤其是陈永安即将毕业出来，三舅和三舅妈觉得可以卸担子了，陈永安找不到工作就让他接手家里在秀丽小区的小超市。

　　还有大舅，这半年这么忙，就是想着忙完这阵就彻底退休了。

　　二表哥上半年就结束了夜校班的学习，这两三年更是一点点地接手了公司的大小事，很快就要从小陈总变成陈总了。

　　二舅也想着早点退休呢。

　　“嗐，我也想退休了。”陈今道：“准备回村种荔枝去了。”

　　沈百川笑，上次她说的还是回村搞个荷塘，和古村里的一样，里头养点鱼，她也天天钓鱼去。

　　一天一个新想法。

　　退休，暂时是不可能的。

　　陈今周一去上班的时候，又接到了几个单位来了解几个学生在校情况的电话。

　　轮到她学生要毕业找工作了，陈今才理解了其他辅导员的难处。

　　因为，对上有些学生，真是恨铁不成钢，真想抽两下再给他们脑子倒倒水。

　　“好不容易进到了大单位实习，人家都说了没什么大问题就能留下，他这是干嘛啊？！非要画蛇添足给人家送礼！啊！我真是服气了！”

　　真是该精明的时候不精明，不该精明的时候又瞎摆弄小聪明。

　　周定啧啧地摇摇头，道：“踢到铁板了，人家领导根本就没想着搞些歪门邪道。这一送，直接把名额给送没了。”

　　陈今一拍手，“可不是？！”

　　还有实习期间给人家单位捅娄子还死犟嘴不认错的……人家单位领导都告状到学院领导那儿去了。

　　糟心啊！

　　就这还想着拿她公司当保底就业单位？她公司是搞收破烂的吗？

　　小家底哪里经得住这些大佛瞎造！肯定不能要啊！

　　而自己想拐去公司的那几个学生，不是要继续深造，就是被好单位选走了。

　　没办法。总不能拦着学生的好前程吧。

　　他们公司现在已经在招人了，但就业指导中心搞的招聘会安排到了下学期……这不就相当于让单位和学生先互选嘛？那肯定是谁先来谁占优势了。

　　人家农大的就不这样，都放一起搞，学生的选择还更多。

　　但学校就这么安排，她也没办法。

　　上班的时候都在盘点还有哪些学生没落实工作。

　　“我发现，毕业生留在榕市的人越来越多了啊。”

　　陈今对比了近几年学生毕业去向的情况，毕业后回老家去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一直都这样，以前是因为毕业分配大多都给分配回原籍，特别优秀的才有机会留市里的单位工作。后来试行双选后，留下来的学生就多了。”

　　要是分回到老家市里还好，有些分回老家落后小县城，学生没那么甘心接受。

　　留下来的，总归是机会多一些。

　　而且，现在毕业后进到私人企业的学生数量也是在逐年上升。

　　常老师感慨道：“这有时候啊，也不是人不够好，也得看看是在什么世道。你看我和何老师，那会儿的读书人真的是赶上了好时候。”

　　何老师对此表示十分认同，那会儿即使是中专毕业出来，也能进到好单位。赶上了各行各业都缺人才的时候，进了单位还有分房……

　　“都差不多。”陈今道：“别说读书了，做生意也一样。现在做生意和十年前做生意，那也是两回事。”

　　大舅说，十年前做生意，只要不瞎搞，站在风口的猪都能飞起来。

　　现在生意也能做，但肯定是比不上以前容易。

　　这一感慨，大家就感慨远了，又扯到了现在的大学学费上。

　　现在的大学学费比她读书那时候贵了很多，家里条件不好的学生，考上了大学，那是真的要砸锅卖铁去上学的。

　　但相对应的，大学扩招了不少，也给了家庭条件不好的学生更多的机会。

　　今顺也是从这学期开始给自己学院的贫困学生提供补助的。

　　能力有限，也就只能扶一扶自己学院了。

　　陈今笑道：“说不定以后学生都不知道毕业分配是什么东西。”

　　“嘿，你还别说，真有可能。现在小年轻还说接班是老黄历了，我这一想，也没过去多少年啊。”

　　但要说没多少年，也快十年了吧。反正进到了90年之后，慢慢的就没接班的说法了。

　　这日子过得，身处其中时没多大感觉，乍然一回首，跟做了个梦似的。

　　中午回家吃饭时，陈今就和沈百川叹气道：“光阴似箭，世事变迁啊！我今年都25了，四舍五入的要奔三十去了。”

　　沈百川道：“我都快三十了。”

　　“……你不说，我都没想起来。”陈今笑嘻嘻地道：“沈老师看着跟二十出头似的，年轻得很。”

　　“来，吃块豆腐补补。”

　　沈百川吃了两口，发现陈今正在盯着他看，见怪不怪了。他如往常一样问她：“看什么呢？”

　　一般来说，她都是回：“看你好看呗。”

　　但今天陈今傻笑了两下，继续低头吃饭。这么反常，倒让沈百川心里打鼓了。

　　“哦对了，你那个堂弟都回来大半年了，老爷子现在也没搞个宴会给大家介绍他啊？不会是老头又不想把家业交给他了吧？”

　　“老头子瞎折腾，不如交给堂姐一了百了。堂姐都招赘婿上门了。”

　　沈百川话头一转，道：“你别转移话题，又在琢磨什么事情呢？”

　　“啊？没有啊。我能琢磨什么事？”陈今继续埋头吃饭。

　　但陈今实际行动可不是这么说的，又是试探他户口本和身份证放哪里，又是问外公外婆和沈女士什么时候回榕市，然后又突发奇想地问小洋楼的墙能不能砸了连通起来……

　　她真是藏不住一点心事。跟她要给她公司两个厂长买车一样，就差直接明说了。

　　也或许，她就是故意让他察觉的，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沈百川这一准备，就准备到了这学期结束。仍然不见她有任何动静。

　　于是开始怀疑，陈今是不是就随口一说，根本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陈今才刚放寒假，大舅就问他们寒假住哪边。

　　陈今道：“再看看，让我先在家里躺几天。”

　　“还躺啥躺？桥西村回迁房已经建好了，刘满堂没给你打电话说选房子的事？”

　　“哦！怪不得昨天给我打电话说五天后去村里开会，也没说个清楚，就说要开会。原来是准备要选房了啊。”

　　要是按照之前的规矩，谁先签谁先选，她可是第一个签的。

　　就怕桥西村不按规矩走。

　　嗐，这个村子，出格的事情没少搞，他们闹什么幺蛾子，陈今现在都不会觉得奇怪了。

　　她和老刘家的人彻底断了联系，井水不犯河水的，根本不指望从他们那问消息。陈今找电话簿翻了遍，就给刘阳打了电话问。

　　“五天后？是要说选房的事，还有村里的分红。不是很重要，你选房那天再去也行。”

　　既然这样，陈今就不想去开会了，准备选房那天再去。

　　正要挂电话，刘阳道：“老根爷现在发狠了，真把他名下的东西都拿去公证了。我们住一块儿的，天天顾着看他们家的热闹都够了。”

　　知道他们鸡飞狗跳的，陈今就放心了，并不关心他们家的具体情况。又问了些桥西村干部们的动向，陈今就给挂了电话。

　　沈百川问她要不要出门吃饭时，陈今道：“老金店的老板回来了，我得过去一趟，然后咱们再去吃饭。成不？”

　　“好。”

　　在家里收拾了下，陈今也不知道触动哪根神经了，对他道：“你回去换衣服，穿白衬衫，挑件好看的。准备出门。快去快去。”

　　沈百川看了眼时间，才九点，还早着呢。

　　等再从家里出来时，沈百川发现陈今破天荒地打扮得格外好看。

　　宋教授从外头回来，看到他们两个，眼睛都亮了，道：“打扮这么好看，出去约会呢？”

　　“是啊。”陈今大方地承认了。

　　路上的陈今碎碎叨叨地和大橘说话。

　　“老金店里有只胖橘猫，咱们家大橘勉强能和人家算半斤八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