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含着眼泪苦笑了一下,全然忽视他的怒气和警告,“我没你想得那么纯洁无暇,我也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只为爱情而不顾活命的小姑娘了……那晚从公共租界的小公馆离开后,一路北上,想回北平的。可我知道,盯着你的那些日本人很快就会追上来,虽然心里害怕,却也是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我还是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也把日本人想得太过守信。与我一起被抓的那些兴社的弟兄们——你的手下,还有……还有双庆……”穆朝朝说到这里,脑中闪过那张将将才满 18 岁的少年的笑脸,忍不住哽咽了一下,“好歹我还活着,可他们是如何惨死的,我至今都不敢去想……”
十六个人的性命,一夜之间成了孤魂。是周怀年一人欠他们的。五年过去了,可他到如今才知晓……他垂下眸,心头像压了一块重石,压得他连呼吸都困难起来。耳朵里,穆朝朝的声音还在继续,等他恍惚间听到“强暴”两个字时,被重石压着的心猛地坠了一下。
“你说什么?”他抬起眼来,看向穆朝朝,眼神中有惊骇,也有仿佛即将暴裂的根根分明的红血丝。
穆朝朝背过了身去,两只手使劲地抠在一起,“这件事我不想再说了。我只想说一句……日本人惨无人道,而某些国人却还热衷于喝人血……”
只这么一句,周怀年便已经猜出了那段烙在她脑海里最不堪回首的记忆。还有那些扭曲事实真相、毫无道德和人性可言的报纸。他的牙根都快咬碎了,看着她微微发颤的无助背影,他恨不能立即就将那些对她造成伤害的禽兽碎尸万段!
可他什么也做不了,过去做不了,现下还是无能为力……
“山下渊一……”他听到她说到了这个名字。
在她遭遇了那件事而想要了结自己的时候,是他恨之入骨的那个日本军医将她救了回来。她又说了不少那人对她如何如何好的话,他却一句也没听进去。他只知道那个日本军医从很早开始就对她别有用心。他处处提防着,然而,在他与她分开的那五年里,他们还是生活在了一起……
“山下君带我去了南京。我和其他日本军人的家属一样,都被禁足在一栋家属楼里。透过那里的窗户,我每天都能看到一个个活人扛进来,一具具尸体抬出去的景象。那时候,安儿就在我的肚子里,当他一天天地长大,当我用长布条再也勒不平我的肚子时,我感到害怕极了。”穆朝朝紧紧地闭了一下眼睛,这些年来,她时常还会在梦里见到那些可怕的景象,“如果安儿的存在被人发现,也许我们也会像那些尸体一样,或被秘密处理,或成为他们‘研究’的对象。而摆在我眼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让山下认下我肚里的孩子;要么,去求山下,让我离开……”
穆朝朝说到这时,已经转过了身来,面对着周怀年,“我不可能让安儿认一个日本人为父亲的,哪怕山下对我再好,也不可能。所以,我只能求他了,求他让我离开那里,还承诺他,会像妻子一样在日本等他回来……周怀年,我说的这些,你能理解吗?”
她看到周怀年的头低垂了下去,瘦高的身子也渐渐地驼了下去。原先她还一副义无反顾、任随其便的样子,可在看到他这般颓靡的模样后,那颗早已经过千锤百炼如铁石一般坚硬的心,却又不受控制地软了下来。
她缓缓地伸出手去,将他攥得紧紧的手牵住,声音很低很低地说:“我没有等他,也没有真的想过要等他……我想来英国看好安儿的病,然后就要想办法去香港,去找你的……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不信,我也……”
“我何时说过不信了?”周怀年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双手紧紧地抱着她的身子,“我难受,就是很难受,你知道吗?”
穆朝朝吸了吸泛酸的鼻子,在他怀里点了点头,“我没有让别人近过我的身子。山下渊一没有,那个日本狱卒没有,江柏归更是没有。从头到尾,都只有你一个而已。”她伸出手捧住他的脸,很认真地说道,“所以,你……你别难受了,好不好?”
“你是傻吗?”周怀年将自己那张委屈的脸埋到她的颈肩,压着嗓子说话,却还是掩盖不了声音里的哽咽,“我是怕你再走,再丢下我一个,你知道吗?你收拾那些东西,解释的那些话,就好像你真的又要走了。我在难受什么,你不知道吗……”
穆朝朝张开双臂,回抱住他,“你才傻。病房这么乱,不需要收拾吗?报纸上写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不解释,等着你胡思乱想吗?我不怕别人怎么看我,我只怕你会把那些事当真,却还自己偷偷地藏在心里难受,不让我知道。”
周怀年摇了摇头,抱着她说:“不会了,以后什么事都让你知道,包括心里想的,统统都让你知道。”说完这话,他将抚在她背上的手挪至她的脑后,慢慢地低下头,去吻她的唇……
穆朝朝微微启开自己的唇瓣,让他的舌进来。而他的动作比她想象得要急,一番缠绵的深吻不够,还将她抱起来压到了小穆安睡过的那张病床上……
穆朝朝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上的衣物已被他从下掀起,直接推到了胸口之上。
她微喘着平躺在他身下,由他或吻或吃着自己身体的每一处,就像惯着一个孩子,给他最想要的东西去抚慰刚刚那颗受过委屈的心……
穆朝朝不觉地想要发笑,是好久没见过严肃板正的周先生这副委屈耍赖的样子,很有些喜欢和想念。而周怀年看她一脸坏笑,便更加不想把持。
“让你笑。”他轻轻咬了一下她的笑唇,便急不可耐地开始解自己的衣襟。
长衫被他用力地扯开,却不料从那衣袖里不合时宜地掉出一封信来……
信恰好落在穆朝朝的手边,周怀年蹙眉要去捡时,信已经被她给攥住了。
从他的神情里,穆朝朝看出了这封信所“不可告人”的意味,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不可告她”的意味。于是,她也蹙了眉,凝神看着他。
周怀年沉了一下心,想起方才自己对她的承诺。
他坐直了身子,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南京那边来的消息,说,山下渊一想要见你……”
PS:感觉这章还是写得略仓促了点,但是不管怎么样算是给今年先收了个尾吧!2021 年看来是完结不了了,那就新年快乐吧,2022 我们继续把这故事讲圆满哈~!
第一百二十六章 心猿意马
穆朝朝从他口中听到“山下渊一”这个名字时,紊乱的呼吸忽地一滞。
周怀年又伏身下来,抽走她手里那封坏气氛的信丢到地上,“这件事不用你管。一个即将接受审判的战犯,根本没资格提这种异想天开的要求。”
他说完这话,便又重新投入到方才未了的情事当中。沿着她身体玲珑的曲线,周怀年落吻的力道已变得愈发粗重,似是要转移她刚刚游走的注意力,又似在发泄着莫名烦闷起来的情绪。
他的头埋在她的胸前,本该是要以温柔、以珍视的态度来与她一起重温这五年来所空缺的性爱,而此时他略带粗蛮的揉弄和啃啮,已让穆朝朝下意识地产生了抗拒的心理。而也许,这抗拒的原因,也有一小部分来自于那封被他丢掉的信……
她的神思又在游走,而从前胸传来的一阵强烈的疼痛,让她忍不住痛呼着伸手,去将那制造疼痛的“罪魁祸首”推离自己的身体,“疼——不要了,疼!”
反抗,在这种情形下,会让一位正蹿着无名火的男人更加生恼。被她推开的周怀年,缓缓抬起猩红的双眼,看了看那片雪白胸脯上落下的点点红印——喉结滚动一下,他抬起一只手,将她那两只方才胆敢把他推开的手缚在一起,钳制于她的头顶。
男人的身子再次压下来,而某处分外坚硬的部位,正不顾她的反抗,强势地想要进入她的身体。一瞬之间,穆朝朝的脑中竟闪过某些黑暗而时常困扰着她的梦魇。她失措地尖叫了一声,继而无意识地使出浑身的力量,手脚并用地将压在她身上的男人猛力推开!
“别碰我!走开!走开!”
一顿挣扎以后,她胡乱抓起一旁的衣物,掩到自己身前。充满敌意的眼神,警惕地盯着那个被她推踹到床侧的男人。
男人微喘着,捂着心口的位置蜷伏在那里。他稍稍冷静了下来,只是那团火还没有完全被灭下去。他的手攥成拳,朝着仍剧烈跳动的心脏捶了两下。
床那侧的呜咽声渐渐地停了下来,但对他说话,听那声音里还带着怯弱的哭腔,“我……我不想继续了,行不行?”
握成拳的手背上,青筋一根根地突起,周怀年的心此时揪成一团,脑子里也乱得不成样子。
“行……么?”
他听她又弱弱地哀求了他一声,于是软下心,松了拳,点头应下。
仿佛得了特赦令的穆朝朝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偷偷睨他一眼,便伸出胳膊,开始小心翼翼地穿回衣物。
床的那一侧,周怀年平复了一会儿也开始系扣。眼见气氛稍加缓和,便看到已穿戴整齐的穆朝朝走下床,去拾起了地上的那封信。
她展开,将那上面的信息一字不落地看完。
这封信除了提到山下渊一的那个要求,还写到了满足其要求才能令他主动认罪,并提供细菌战罪证的极大可能。来信人是日军罪行调查委员会的主理人,信中内容大部分涉及机要,而劝说周怀年的言辞也是异乎恳切。出于礼貌,周怀年原想留信斟酌后,再做回应,而此时的他已然后悔自己竟还留着这封信。
他用余光往穆朝朝脸上瞥了一眼,见她那双还微微含泪的眼眸竟显露出落寞的神情时,他便蹙眉转开了目光,不想再看她那副为他人神伤的模样。
然而当他正要去系衣襟上最后一粒盘扣的时候,听她在对他说道:“我想,我还是要去见一见他的。这信上说,已逃的战犯将要被引渡回中国进行审判,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近些日子回国是不是还来得及?”
最后一粒盘扣是扣不上了。因他方才撕扯太过用力,扣与长衫已然崩离。周怀年的眉头蹙得愈深,因为这不堪一击的“破”衣物,因为这场试图重温旧好的失败亲密,更因为她那颗不在他身上而长到别处去的心……
“你怎么了?”穆朝朝见他皱着眉头紧盯着衣襟,便走到他的身边,蹲到他面前,温声关切,“扣子扯坏了?”
周怀年没有回答,于是,她便伸手到他的衣襟上,“脱下来吧,我这里有针线包,正好能帮你补一补。”
周怀年拉开她的手,而后站起身来,冷冷地说道:“不必你费心,坏就坏了,能有什么要紧。”
说完这话,他便索性拽了那粒坏扣子下来,随手丢到一旁的垃圾筐里。
穆朝朝此时已察觉出他的不快,便轻唤了他一声,“周怀年,我……”
然而,半句话都还未说完,人便闭了耳朵,大步离开了病房……
穆朝朝愣在那里,愣了半晌,以为自己想明白后,这才起身追了出去。
那男人腿长且又走得急,穆朝朝追出来时,便已经不见了踪影。以为他去了小穆安的特殊病房,便急忙忙地往那里赶去。然而,特殊病房此时已经过了探视时间,根本就不让人进,于是她又往住院楼外跑去。
着急忙慌的她此时正遇上要进楼的阿笙,遂停下疾步,呼哧带喘地询问阿笙他的去向,“阿笙,你家先生呢?我怎么找也找不见他。”
阿笙看她一副担忧的模样,又想起周怀年刚刚那般不好惹却又提不起精神来的样子,便料想俩人是起了什么矛盾。故而,他叹了口气,带着恨铁不成钢的口吻对穆朝朝说道:“太太啊,您说您和我们先生这好不容易才和好的,怎么又,怎么又闹别扭了呢?”
“没有闹别扭。”穆朝朝纠正阿笙,“是有一些误会,他没听我说完,他就走了。”
阿笙脑瓜子一转,试探地问道:“不会是因为那日本人的事儿吧?”
穆朝朝摇头,想了想,却又点了一下头,“可能是,但也不应该全是……”方才自己在床上的那番行为,她觉得也是让他生气的很大一部分原因。
或许,有些事还真是旁观者清。以她这样聪慧的性子,此刻却远不如阿笙能把事情看得透彻。
阿笙听她如此说,便抬起手来揉了揉额,无奈地说道:“我看啊,就是。除了这个,就不再可能有别的原因。依我看,这会儿您还是别去找他了。您这自己还没想明白呢,再糊里糊涂地跑去找他,那不是接着干仗吗?而且,先生他这会儿也不在医院里,您就是想找,也找不见。”
“他去哪儿了?”听他已经离开医院,穆朝朝心里更有些着急。
“回去了。”阿笙顿了顿,接着试图替周怀年解释道:“先生在医院也待了好几天了,家中还有个孩子不是?也不能一点儿都不管啊,您说是不是?”
穆朝朝心里虽有些失落,但阿笙的话是在理的,他回去亦是再合理不过的人之常情。于是,她点了点头,勉强从脸上挤出点微笑来,“嗯,知道了。是该回去的。”
阿笙见她这般,于心不忍地又补充了几句:“您放心,先生说了入夜前就回来。就是……就是……”
说到这,穆朝朝见他吞吐起来,便追问道:“就是什么?”
“就是,他说回医院后,要住到二少爷病房旁边的那间病房里去。这不,让我现在回原来的病房,去取一下被褥,晚上好搬到那里去。”阿笙说完这话,又立马解释道:“嗐,都怪这医院的破规定。什么特殊病房不许家属陪床,要不还像原来一样,一家子都住在一个病房里多好。先生这也是心疼您,这才想着自己住到二少爷隔壁去,这夜里要有个什么需要啊,由他来操心就好。您还睡原来的病房,正好能睡个整觉,好好地歇一歇。”
尽管阿笙解释得有理有据,但穆朝朝还是知道,他这是真的生了气。可山下渊一那里,她也真的没法不做任何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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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低头
正如安东尼医生所说的那样,小穆安的手术十分成功。小家伙在特殊病房里待了五天以后,如今已然能够活蹦乱跳了。除了医护人员的悉心照料以外,在隔壁病房里时刻待命的周怀年更是功不可没。
就在小穆安身体逐渐恢复的五天时间里,穆朝朝的确是一点儿心也没操。每天,只要一到探视时间,周怀年准保就在小穆安的病房里,不厌其烦地陪着他玩。而夜里若是有什么特殊情况,他也会以孩子父亲的身份,由他全权负责与大夫或是护士沟通。只是在这期间,他仿佛是在刻意地回避着穆朝朝。虽说倒没对她视而不见或是不理不睬,但在两人的相处上,穆朝朝总觉得多了一层隔膜,不像先前那些总被他缠着、腻着的时候。这多少会让她的心里有些失落,而她也曾试图去解决,但只要提到“回国”二字,或是提到“山下渊一”的名字,周怀年的脸必定会冷得很难看。于是,直到小穆安都要准备出院了,穆朝朝也没能想到一个可以劝服他的办法。
而眼下,除了回国之事,还有另一件事是更为棘手的——出院这天,他们回到了周怀年在伦敦的房子,晚饭以后,周怀年让她自由选择,是住他的主卧,还是住其他别的房间。这话虽不是他亲口问的,但当他的管家十分有礼地向她介绍每间房间的大小、朝向以及各自的便利性时,穆朝朝便猜到了他的意思。
不用说,主人家的主卧房不论从哪方面来看,都一定是最好的,且主卧还直接挨着小穆安的房间,怎么说她都应该选在这里。
然而,鉴于这段时间他们之间不冷不热的关系,穆朝朝并没有做出这样的决定。既然他提供给她多种选择,那起码在他心里,是有百分之五十的意愿不想与她住在一起。穆朝朝这样想着,便对管家说道:“麻烦您,能在孩子的房里多加一张床吗?孩子与我一起睡惯了,若是忽然分开,又是在陌生的环境里,我怕到了夜里他会感到害怕。”尽管周怀年早就挑选出一名女佣来特地照看小穆安,但穆朝朝的担心也仍然是存在的。而这便也成了一个顺理成章的解决方法。
然而,闷了好多天的周怀年,哪会去想这些弯弯绕绕的事,一听她不愿住在主卧,心里便不舒坦起来。见佣人已经照她的想法搬新床去了小穆安的房间,他便抱了自己的被褥也到那里去。
小穆安的房间里,穆朝朝正与一名女佣一起在铺床,见到周怀年抱着被褥进来,她不由得愣了一下。而女佣也停下手里的动作,垂首侍立在原地。
还在摆弄新玩具的小穆安见了他,连忙丢下玩具,张开小手臂向着他跑去,“爸爸!爸爸!你是要来陪我睡吗?”“爸爸”这个词小穆安如今说得越来越顺嘴,并且还一语道破了周怀年的的想法,“你和妈妈是又能一起陪我睡了吗?”小孩是直肠子,想什么说什么,也不管大人处在什么样的情境里,他都能把所有人的心思给一下点破。
穆朝朝的脸上略显尴尬,但见周怀年正在盯着自己,于是赶紧移开眼神,继续低头铺着自己的被子。
周怀年走进来,将自己的被褥往那张新床上一放,淡淡说道:“安儿已经习惯由我来陪着,今晚我睡这里,你睡我那间房去。”
他的话没有什么不合理,更何况这是在他家里,他想睡哪儿,自然没人能管得了他,但他的语气明显能听出是在“找茬儿”。
穆朝朝“嗯”了一声,不冷不热,不喜不怒的。而后转头就走,根本就不想和他多说一句话。
小穆安原还兴高采烈的一张脸,这会儿便也耷拉了下来,“爸爸,你是不是和妈妈吵架了?”
周怀年收回停留在门口的落寞目光,转而对小穆安强颜欢笑道:“没有,爸爸怎么会和妈妈吵架?好男不和女斗,这话你知道吧?”
小穆安虽对这话一知半解,却从这几天的情形里多少看出了一些端倪,他撅着小嘴“哼”了一声,对周怀年说道:“虽然你对我很好,这几天我们一起玩得也很开心,但你要是和我妈妈吵架,惹得她不开心了,我也是会不理你的。”
“嘿,你这小家伙儿!”周怀年忍不住说了句京话,并用手轻拍了一下小穆安的小脑袋瓜,脸上却是笑起来。是个好孩子,能时时刻刻为母亲着想,不会被“糖衣炮弹”迷了心智,长大后必然差不到哪儿去。朝朝一番辛苦,教出了这般懂事的孩子,他的心里是很欣慰,也很感激的。想到这儿时,憋了好些天的怨气便不知不觉消散了一些。他暗自轻叹一声,想是没有比低头更好的办法了……
从小穆安的房里出来,穆朝朝还没来得及再另选房间,便有佣人引她到隔壁的主卧房去。她想拒绝的,但看到那佣人满脸写着“为难”二字,便也只能勉为其难地听人安排了。
他的房间还是如从前一样,简单、干净。尽管他已有些日子不住在这里,穆朝朝还是能在这间屋子里感受到他的气息。并且只有他的气息,这是能让她暗自感到安慰的事。然而,想起方才进门,丁佩玲以女主人的姿态热情迎接他们时,穆朝朝的心里还是挺不痛快的。接下来的那顿晚饭,虽然是一桌佳肴美馔,但她却吃得没滋没味。席间只听得丁佩玲在事无巨细地向周怀年说着周家小少爷的各类长进和种种趣事,也见得周怀年脸上这些天以来难得一见的由衷欢笑。在俨然一家三口的温馨氛围中,偏她与小穆安是客,是多余,连周家小少爷也不拿正眼来瞧他们。光是佣人们将所谓的“太太”挂在嘴边,却还不如丁佩玲一个眼神就能让他们听命。
这样的滋味说出来便是妒忌,咽进肚子里便是自己才能尝到的苦涩。尽管周怀年说过,丁佩玲很快就会离开这里,但她也还是畏于会有“鸠占鹊巢”的议论产生。总之,眼下的情形是很让人难受的,尤其是周怀年对她那种不冷不热的态度,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受多久……
她在浴室淋浴时想到这些,脑子里一阵乱哄哄的。于是,举起花洒,将自己从头淋到脚。
热气蒸腾上来,哗哗而下的水柱虽不能把人浇得清醒,却也有将人浇至麻木的作用。等她长长地冲了一个热水澡,脑子彻底空白的时候,穆朝朝这才略显疲惫地裹了浴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