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厨房,小赵,看手机:“合着你们都这么商战的?”
“也是个办法啊。”卓梦坐在沙发上剪着指甲,“爆发丑闻影响上市吗,真想搞她的话管它什么事儿,能影响企业形象就行。”
“你的意思是你大姐得罪人了?”
“做生意还有不得罪人的呢?”卓梦吹吹手指,“除非你直接抓把钱往外送,不然凡是你赚的,在旁人眼里都是从他们那儿抢的。”
“真的假的啊……”小赵听得心惊,“那要说做生意这么不好,为什么又有人会干这行呢?”
“为了钱,为了地位呗。不做生意打多少年工能攒出个卓东啊。”
“哦……”小赵迟疑着应她。
但其实他觉得挺没必要的,赚那么多钱又花不完,地位再高也带不走,搞得身心俱疲不说,人生观、价值观也稀碎。看着光鲜亮丽,可能过得还不如那些和和美美的普通人。
而卓梦,就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冷不丁冒出一句:“普通人也没多少和和美美的哦。”
“什么?”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家政学居然还是个专业,关于怎么把日子过好它是有一套系统的理论知识的。所以说能把家庭经营得和和美美的人其实就是家政学方面的天才吧?”卓梦说着躺下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天才啊,还不都是稀里糊涂过的。”
小赵见她剪完了指甲,立刻启动吸尘器,手脚麻利地过来吸她剪落的指甲。
从卓梦的角度看去真是勤劳又持家,于是莫名便起了几分怜香惜玉的情绪。
她其实也不知道小航家务能力到底怎么样,想用小航换掉小赵,纯粹是色迷心窍。这就显得她好像是那种用美貌花瓶换掉勤恳员工的无良老板,过分点儿的说不定还要挑老员工点错处,PUA说是他工作没做好。
卓梦当然不是那种人,毕竟小赵长得其实也不赖。
“小赵啊——你先把吸尘器放下,对对,干活不急这一会儿。你坐过来,姐跟你说点掏心窝子话。”
卓梦可以对天发誓她说这话时没有任何不好的想法。
但小赵忽然局促起来:“姐,你不是说你对我没那个意思吗……”
*
于是让小赵坐在了离自己两米远的地方。
“这个事儿是这样的。”卓梦翘起二郎腿,“你刚才问为什么有些人会执迷于做生意对吧,其实你出去问那些老板们,有一半以上会跟你说‘因为不想被人管着’。然后你就觉得,哦,这行是这种人才会去干的,你觉得你能接受被管理,那这事儿就跟你没关系。”
“但实际上我告诉你一个真相哦,很多人往上走的动力其实并不是钱,而是活。当你爬到一定位置上,当了领导之后,你会发现自己的活儿变少了——至少你的工资没必要用业绩或者时间去堆了。”卓梦说,“尤其是到了决策层之后,压力大是大的,但真正耗时间的那些事儿轮不到他们做,而是基层在做,就是现在人们俗称的,牛马。”
小赵眯起眼睛:“姐我说话直你别生气,其实你看起来也挺牛马的。”
卓梦险些整段垮掉:“我这不是刚接手厂子吗?等人招齐了,流程跑起来了,我自然就把活儿交给下面的人干了。”
她把小赵的思维拽回去:“你想想你们健身房是不是也有这样的人?每天上班就是训训你们,催你们去拉业绩,然后工资还比你高?还有会所领班,轻易都是不接待客人的,但是工资是不是高于下面的小技师?”
“我也没进过会所啊……”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你有一颗步步高升、争当领导的心,那你选这个路子我觉得挺好的。但是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觉得你属于实干派,你有一颗一辈子踏踏实实干活的心。”卓梦继续,“其实我很能理解你,这世界上多得是不想勾心斗角上位做领导的人,但如果这些人突然也不想、或者不能兢兢业业干活做牛马了,那他们就会选择开拓一块属于自己的板块,用自己的本事赚自己的钱,这就是所谓‘不想被人管着’的深层含义。”
“所以我想给你一点建议,与其加油努力为别人干活,不如趁早抓住机会为自己打工。”她隔着两米距离看向小赵,“你晓得的,我有个家政学朋友,他说你这个情况很难得。你看你在我这儿干了也有一个多月了,服务意识算是有了,车也会开了,除了车头撞瘪一块儿以外整体也没犯什么大错。而且你跟我大姐也是正儿八经签的合同,以后工资15k就是你的底线,你说你不在高级家政这方面深耕,还跑去干别的干嘛呢?”
小赵没明白这是在说什么,他皱起眉头:“可我在这儿待得挺好的,我没打算干别的去啊……”
“你明白就太好了。”卓梦像是没听到前半句一样,“你干得确实挺好的,很有天赋。但是你是我大姐的人,说白了是过来‘看着’我的,我用得肯定不舒坦。所以我想的是趁大姐没工夫管我,另给你找户好人家。”
小赵下巴掉地。
卓梦便明说了:“反应过来没?你的后台倒了呀。”
*
反正卓梦觉得自己还挺好的,轰人走还给分析内部逻辑,给做职业规划。
这边掰扯明白了,下一个就是去大姐家说说姐妹间的体己话了。
人刚下车,便见管家过来,面露难色:“卓三小姐,今天不巧,夫人她……”
然后雄浑的吼声就从二楼窗户传出:“我外面有几个?卓亿,我们讲好的开放式婚姻,我外面有几个都行,关键是我有被拍到吗?我有让人觉得你头上绿得发亮吗?!”
“你没被拍到那是没人稀得拍你!你手上有待上市的公司吗?你有什么值得被人搞的吗?你在外面不管有几个旁人都觉得正常,我在外面有人旁人会觉得正常吗?”卓亿的声音喊道,“贺汤你以为没人觉得我绿得发亮?这事儿不都是默认的吗?我头上不是绿的吗?我妈头上不是绿的吗?你妈头上不是绿的吗?”
紧接着就是“啪”得一个耳光声,以及大姐的惊叫声。
管家一愣,卓梦就已经钻进别墅里去了。
*
卓梦直接上楼开了卧室门:“姐夫。”
房里已经一片寂静,大姐没哭,贺汤也没有再吼叫。
西装革履的男人回头看了一眼,见是卓梦,便只是轻蔑地将视线移开,再开口时已是正常音量:“离婚还是怎么说,你看。”
说罢便大步大步走了出去,要不是卓梦躲得快,肯定是要被他撞一下。
她重新向屋里看去,干净整洁的卧室内,大姐卓亿正坐在床畔,左脸高高肿起,是难得一见的落魄。
她抬头看了卓梦一眼,瞳仁幽深得可怕:“你参与了没有?”
卓梦走了进来:“以我对你公司的了解,如果我参与了,爆出来的就不是这事儿了。”
卓亿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呼出来,像松了口气,又像叹了口气。
然后她说:“我不会放过那小贱人的。”
“说不定是卓太呢。”
“没差。”
顿了顿,又开始琢磨:“可她为什么会突然开始搞我呢?阻止我的公司上市对她来说有什么好处?就为了看我不痛快?”
“就目前我们所掌握的情况来看,她搞你肯定没什么好处。但卓万也不傻,她自己在外面玩那么high不会闲着没事儿跟你结这个梁子。”卓梦说,“所以她一定知道些我们不知道的。”
“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恨她,但很遗憾现在所有姓卓的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所以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得对任何人保密——包括你妈和你老公。”
卓梦说:“卓东可能快死了。”!
第25章 亮姐
大姐怔住片刻。
然后说出话来:“你怎么知道的?”
“我推出来的。”卓梦说得跟真的一样,“上回聚餐我就看出来不对劲儿了,爸咳了那么多年,倒是头一次面露土色,你没看我们吵架时卓太那个紧张样,像是担心爸随时嘎过去。老二在这种时候突然打冲锋,很可能就是爸镇不住她们了,或者说是,快决战了。”
卓亿狐疑地看向她:“你知不知道你说一些煽动性言论的时候用词特别明显。”
“……你别管我用词,我现在人是不是在你这?我是不是来提醒你了?那我是不是和你一头的?”
“我心里含糊。”卓亿撇开脸去,“你也不存在跟谁一头吧,你不就想把水搅浑吗?”
“那你就按逻辑讲呢?”卓梦索性又叉起腰来,“咱们四个当中爸最不喜欢的是我,其次就是你。他活着的时候给你嫡长女身份,那不是因为爱你,而是因为你是他卓东的原配生的长女,你必须得尊贵。那交代后事的时候呢?你确定他百年之后真的希望你比他最宠爱的二女儿得的多吗?”
卓梦继续道:“别傻了,你看他这个分组也看得出来啊,电视剧里到最后都是黑红双方对垒,爸给我们四个划分得明明白白,他俩属于红方,咱俩属于黑方,希望哪边赢爸心里都是有定论的。如果他真的命不久矣,他现在最希望的就是能有个借口多给那边分点儿——不过考虑到爸不可能拿生意开玩笑,所以这次的事应该就是老二那边看出爸的心思后给你下的绊子。”
分析合理,但卓亿越听越觉得怪:“你不对劲儿啊,就因为这事儿你就这么笃定爸的身体出了问题?”
果然要细谈就瞒不住。
卓梦索性摊牌:“实话跟你说吧,我之前看到爸吐血了。好像哦,好像是吐血了。”
卓亿霎时从床畔站了起来:“那你早不跟我说?!”
“我没看清啊!这种事他能让我看清吗?看不清的事儿我敢乱讲吗?”卓梦也喊起来,“我也是直到卓万出手了我才确定的啊,然后我不一秒没耽误就来了吗?”
“所以你拿我做这个测试?你拿我们一起筹划了三年的公司做这个测试?”卓亿眼睛都气红了,“完事儿你跟我说你要帮我?你说你跟我是一头的?”
眼见卓亿这个猛虎扑食般的势头,卓梦小腿肚子颤颤的,一边太极似的画着圈地往后退,一边劝她冷静:“大姐你听我说,你先不要激动。现在我们把视角拉高一点,不光我跟你是一头的,卓万跟你也是一头的——弟是个废物,我和卓万业内认可度不高,唯一天时地利人和的你,还是个父母离异父亲再娶的。总的来说咱们卓家的继承代真是一盘散沙,大厦是靠卓东的名字撑着的,他没了之后如果咱们顶不起来,卓氏很可能是被瓜分的命。”
卓亿的盛怒之下,卓梦往后一退,跌坐在床畔抬头看她:“我真不是危言耸听。你自己想想——咱爸要是没了,贺家作为嫡长女的夫家想不想分一杯羹?你妈要是知道卓东命不久矣,那郑家你那俩舅舅是不是也知道了?你觉得和出轨渣男生的女儿,跟自己的亲哥哥们相比,你妈会偏向哪边?”
卓亿咬牙切齿:“你知道吗卓梦,你现在听起来像卓万派来的说客。”卓梦惊叫:“讲讲道理好吧!我跟她混能捞着啥?卓万会给我好处吗?卓太会允许我拿好处吗……不是大姐你干嘛!你放开我,打人是犯法的!你松手!”
她急得鞋也没脱就往床里缩,卓亿常年健身她根本打不过,三两下就被掐着后脖颈安进被子里。
正在恐慌之时,卧室门突然被打开了。
卓亿松了力气回头看去,卓梦也抓住机会翻过身来——
是姐夫。折回来拿落下的手机。
卓梦顿了顿才反应过来,一边挂起耳边凌乱的头发一边推开卓亿:“不是的姐夫,我跟我姐……”
贺汤已经气得脸都绿了,他把手机揣回兜里,颤声道:“卓亿,你真令我恶心!”
然后在卓梦从床上爬起来之前,门砰得一关,走了。
*
二人双双坐在床畔。
现在心情不好的成了卓梦:“拉拉很正常,乱仑就过分了呀。”
卓亿倒是神清气爽:“怕什么,他又不会说出去,难道还嫌头上不够绿吗?”
卓梦茫然地看向天花板:“咱俩好像本来也没什么。”
空气中静了片刻,卓亿说:“我想离婚。”
“你能不能不要在这种时候说这个?这个话题你能不能跟阿莹聊去?!”
尖叫完,又觉得不太对:“不是你这个时候离个屁的婚啊?该公关公关该封口封口,消息压一压过阵子重新申请上市。女的跟女的亲个嘴儿有什么,就说是国外长大的正常礼节不行啊?非得现在离婚坐实你的婚外情?”
“我耐不住这个恶心劲儿。”
“好家伙,结婚的时候你能耐住这个恶心劲儿,生孩子你能耐住恶心劲儿,现在你跟我说你突然就耐不住了?咱姐夫真是薛定谔的恶心啊!”
卓亿又把她按在了床上:“你要死啊,你姐刚被人打了一巴掌你就帮别人说话?”
“该说不说贺汤当这么多年同夫也不容易啊!而且我这是帮他吗?我是为咱们共建了三年的公司说话,是为你、为卓家着想!”卓梦奋力挣扎未果,又生怕再被看见,遂大叫,“卓亿你要非得这样你就先把门锁了!”
卧室的门“咔哒”一声,是管家贴心地帮忙锁了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