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盈霏受不了了,“妈,我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您能少说点这种非主流标语吗?”
“阿姨说什么了?”邵旖旎从房间出来,只听见后半截话。
伍盈霏:“你快别听,听不得。”
邵旖旎脚步一顿,看见了屋内多出来的李璋,她不往沙发中央去,直接坐在周元森身侧宽大的沙发扶手上。
“哎,这个画面好。”伍盈霏举起挂在脖子上的拍立得,“妮妮姐,你和姐夫再靠近一点儿,我给你们拍一张。”
伍阿姨:“就你嘴甜。”
伍盈霏:“那是。你没看姐夫都笑了。”
邵旖旎双手搭在周元森肩头,也偏头去看他神色,伍盈霏立刻按下快门。
拍立得吐相纸的声音嗡嗡响起。
邵旖旎:“就拍了?”
“对啊。要相信我抓拍的功力。”伍盈霏捏着还未显色的相纸摇了摇,放在一边的茶几上,“来,再拍一张正面的,看镜头——”
“好了。两张够了,你给阿姨也拍拍。”邵旖旎说。
伍阿姨摆手:“我不拍,我又没打扮,拍了也浪费。”
“哥。”伍盈霏挺狗腿地靠近李璋,“哥,大帅哥,我给你拍两张好不好,然后你一张,我留一张,好让我能拿去跟我同学炫耀,我可想炫耀了。”
“你好配合啊,师兄。”邵旖旎顺手给周元森按摩,轻声问他:“讲那么多话累不累?”
周元森也小声回她:“比上班累。”
邵旖旎笑了,“那不至于吧,怪我家人缘太好,门槛都要被踏破了,听我妈说,大家对你印象可好了。”
周元森:“装也要装一天了。”
“确实。”邵旖旎说,“要把你在医院的冷脸拿出来,我家肯定就门可罗雀了。”
伍盈霏:“哥,你笑一笑啊。”
李璋置若罔闻,他盯着邵旖旎在周元森身上揉揉按按的一双手,无论如何笑不出来。邵旖旎这么轻车熟路地“伺候”别人,他不是一般的心烦。
伍盈霏顺着李璋的视线回头,眉头一挑,也不强求了,她一边换角度按快门一边自言自语:“算了,笑不出来也不能勉强。冰山美男也别有一番风味。”
风驰电掣般拍完,伍盈霏凑到李璋身边说悄悄话,“哥,你是不是不开心?”
李璋伸手:“照片拿来。”
“一会给你。”伍盈霏又接着说,“哥,你是不是看不惯?是不是有种玩具被抢了的感觉?妮妮姐以前都只围着你转的,现在眼里却只有周医生,都顾不上你了,你看你进来这么久,她话都没跟你说一句,换我我也不开心。”
李璋:“我得罪你了?”
“那没有。”伍盈霏甜甜一笑,“我就是喜欢阴阳。你也知道,高中生压力很大的。”
餐桌上一半是炒菜,一半是火锅,一圈人刚开始还有点拘谨,吃着吃着,桌上和人都蒸得热气腾腾的,也顾不上风度礼仪、轻言细语了,隔着大半张桌子,伍阿姨都能和周元森对上话,问他海城来的,这个爱不爱吃,那个吃不吃得习惯。
邵旖旎的座位离火锅近,难免有点热,她手上的发圈不知道哪儿去了,扭头看见餐柜上有个抓夹,伸手够不着,就扶着桌沿,翘了半边的椅子去摸。
抓夹没摸到,一双手捞起了她披散在肩头的长发,冰冰凉的手指滑过她耳畔颈间,邵旖旎打了个激灵,不抬头也知道,是刚洗完手回来的李璋,他将她散落的丝缕碎发收拢在手中,一齐用抓夹固定在脑后。
不是第一次了。他做得这样熟练,当然不是第一次。
周元森看了眼安静的女友,又看了眼李璋,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饭吃到后半程,邵妈进厨房切水果,邵旖旎也去帮忙。
她把案板上剩余的西瓜装进果盘,清洗完菜刀,放回磁吸架。端着果盘往外走时,李璋与她错身而过,紧接着是不锈钢刀身砸在石英台面的声响,邵旖旎连忙回头,正好看见李璋收回手,而掉落的菜刀震颤声渐弱。
“没事吧?”邵旖旎果盘也顾不得了,拉着他的小臂察看。
李璋:“没砸到。”
“你小心点啊。”
“舍得跟我说话了。”李璋任由她拉着,“我以为你看不见我。”
“我怎么看不见,”邵旖旎小声道,“那我们隔那么远,本来也不好说话啊。”
“哦。”
“你刚才……”
“我怎么了?”
邵旖旎想说他刚才替她挽头发不大好,又觉得这会在厨房讲这些很奇怪。
“算了。”
第25章
◎我不会喜欢你了。◎
周元森和邵旖旎次日一早要上班,席散之后没在邵家待多久。
她刚系上安全带,副驾的车窗被敲响,是李璋。
“不介意带我一程吧?”他说。
邵旖旎:“你要去哪?”
李璋:“淮安路。”
回医院确实会经过淮安路,车程不长不短。行进过程中,周元森不说一句话,李璋也不说一句话,邵旖旎绞尽脑汁,很想找点话说,可是跟谁说?她看一眼师兄古井无波的侧脸,他今天说了好多话,似乎不想再开口了,好吧,邵旖旎转头望向窗外,流光溢彩的街面混杂着幢幢树影,在视野中急遽后退。
李璋甫一下车,周元森便将车驶离,方才一次都没回头转向后座的邵旖旎忍不住望了一眼右侧的后视镜。
镜面中越缩越小的李璋一直站在路边,他们都快回到主干道了,他为什么还孤零零地站在原地,他怎么不走呢,邵旖旎想得出神,连周元森和她说话也没听见。
累积的细小不愉快终于使周元森皱起了眉,他加速开过两个路口,将车停入支路。
不算平缓的刹车叫邵旖旎的身体前倾又弹回,这下她彻底回神了。
“哎,”她扶着车门问他,“师兄,怎么了?”
“你跟李璋在一起过?”
周元森不愿在无谓的事上猜忌,不想弯弯绕绕地浪费时间,开门见山就问了。
邵旖旎双手交握,侧坐着朝向他,像做错了事的小学生,点了点头。
沉默半晌,周元森问她:“为什么之前不说?”
“因为……因为大家都不知道。”
“所以我也不用知道。”
“我错了。”邵旖旎拉他的手,“师兄,别不高兴,我只是想大家继续做朋友。”
“做什么样的朋友啊。”周元森神色不豫,揉乱她的头发,“什么样的朋友,可以这么旁若无人的想上手就上手。”
邵旖旎眨了下眼,欲言又止,她当然知道那不合适了,那本来是不合适,男女朋友才可以这么亲密,可是,她难免又想起没有坦白的廊道的吻,要什么都说吗,可那不是出自她本意的,要怎么讲才合适呢,她还在迟疑,周元森又将她散落在脸颊的乱发别去了耳后。
“但也不是你的问题。”周元森说,“是李璋手欠,不要见他了。”
周元森这会其实没把阔别四年回国的李璋当成多大的威胁,毕竟仅有的两次碰面,邵旖旎眼里只有他,和李璋话都没说上几句,她显然翻篇了,至于李璋,也不见得真的多么耿耿于怀,念念不忘,不然何至于四年一次都不出现。
可是总会见的。邵旖旎在心里说。
周元森空出大半天,要去一趟心内的生化实验室,将邵旖旎放在了瑞宁。
邵旖旎提着从兰馨苑顺来的芒果,慢慢悠悠地回家,看了一阵书,写了一段出科小结,按时上床睡觉。
半梦半醒间,枕边的手机铃声响起。
“喂?”
“邵妮。”是李璋的声音,“我眼睛不舒服。”
邵旖旎坐起了一点,眯眼看了下时间,凌晨两点多,她又倒在被子里。
“怎么不舒服啊?”
“疼,涨,头也疼。”
“晚上还好好的呢。”
“现在不好了。”
“那你……你去医院啊。”
“我不去。”
“那怎么办呢?”
“你给我看。”
“我……”邵旖旎叹了口气,问他:“李璋,你是故意的吗?”
电话那端静默片刻,李璋说:“眼睛疼不可以找你吗,邵医生,我疼得难受。”
邵旖旎又忍不住心软了,“真的疼吗?可我这儿没有设备,我陪你去医院吧。”
“你在瑞宁吗?”
“嗯。”
邵旖旎的睡意早被搅合得七零八落,李璋到这比她想的要快得多。
深更半夜,四下里寂静无声,开门关门的声响回荡在整个楼道,邵旖旎把客厅所有的灯都打开,让李璋坐在沙发上。
李璋手撑在两侧,看着她说:“你换过沙发了。”
她是换了,屋内很多东西她都换过了。可是再怎么换,他一出现在这个空间内,就像平地卷起的风,许多静静压在书页下的画面又被哗啦啦翻起,怪他们在这儿耳鬓厮磨的几个月太无节制,怪有些记忆过于浓墨重彩。
邵旖旎忽然有点后悔。
她问他:“你眼睛怎么啦?”
“不知道。”
李璋仰起脸。
医者仁心,大爱无疆,邵旖旎对自己说。她握了握拳,弯腰靠近,单手扶住李璋的下颚,分别察看他两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