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西桐本来就被颠得有些晕车,任东吼这么一嗓子明显是一直不满她坐在旁边,现在他终于说出来了,她说话时也带了情绪:
“我换。”
气氛降到冰点,没人敢说话,马超也不敢应声。
陈松北这时察觉到了两人的不对劲,出声解围:“西桐,你是不是晕车,坐我这个位置吧,还可以看风景。”
车子停了下来,徐西桐跟陈松北换了位置,换好以后,她靠在车窗上,重新把白色耳机塞进耳朵里,一路看着外面的风景发呆。
氛围相较之前更为僵持,车里原本还有几个人会开玩笑,这下大气也不敢出。
车子行驶一段时间后,终于到达,大家陆续下车,走向小院。
徐西桐脸色依然不太好,但比之前好了点,她挽着陈羽洁的手走向不远处的小院,很典型的北方院子,低矮宽阔,蓝色的屋顶,四四方方,门口立着一只穿着红色棉袄的肥猫。
任东是和孔武走在最后面,他打开后车箱,从里面拿东西,想起什么,看着不远处只留了个后脑勺的双马尾垂耳兔,若有所思地问道:
“我刚才吼她了吗?”
“吼了,”孔武伸手帮忙接东西,补了一句,“而且你在车上的时候脸色很难看,怎么了?”
“没怎么。”任东走神道。
“你这啥玩意,花瓶啊?”孔武晃了一下,惊奇地说道,“这里面还有水!”
“先把你脑袋里的水晃出来,”任东叹了一口气,“这是酒。”
一行人走进门,小院儿有人出来帮忙接行李,院子前庭宽阔平整,东北角移植了一棵低矮的油松,中庭立了一把锈迹斑斑的遮阳伞,周围摆着陈旧的小马扎。
大家都各自去安置休息,傍晚时分,一帮人围在一张长方桌上吃饭,不断有炖菜端上来,咕噜咕噜地往外冒着泡,香气四溢。
众人有说有笑时,老板端了一大盘烙饼和一盘烤鸡上来,笑着说:“各位吃好喝啊,这是我送你们的。”
“哇,谢谢老板。”
“老板大气。”不断有人吹捧道。
老板笑呵呵地拍了一下坐在旁边的任东,说道:“要谢你们就谢你们的同学,他酿的酒可是一绝,我难得跟着沾一回光。”
“牛啊,任爷你还会酿酒?”有人叹道。
“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一会儿我怎么也得尝尝。”同伴附和道。
“明天你钓的那些鲜鱼可一定得留给我啊,我就没见过这么冰钓那么厉害的人。”
任东端起杯子,跟老板碰杯:“是我得感谢老板肯照顾我生意。”
听老板跟他的交谈,众人才知道任东闲暇有空就去郊外冰钓,然后再把钓到的鱼卖给饭店。
“牛逼,有生意头脑,”马超竖了个大拇指,开玩笑道,“这顿你请啊,任老板。”
“谢了,我的兜比脸还干净。”任东将他的手打了下去。
“东哥,你真抠搜。”
“不然呢?”任东挑了挑眉,一点也不否认。
众人聊得欢畅,徐西桐去上了个厕所,回来的时候恰好碰到老板跟任东站在回廊尽头里抽烟,陆续听见两人的谈话声。
老板拍他的肩膀,语气感激:“我家那小子,刚从少管所出来,就说只崇拜你,说什么也要跟你一样去当拳击手,谁也拦不住,要不是你劝他,我这也没辙了……”
老板给任东递了一只烟,要给他点火,后者主动接过火机,低声说:“拳击手是没命的行当,他不该去碰。”
冷风吹过来,灰白的烟雾模糊了男生的脸庞。
徐西桐听了一会儿就回去了,她一直在想,任东身上有某种成熟的特质,是游走于人情世故和看透一切的通透。
没多久,任东也折返,身上带着淡淡的烟味坐了下来。
他拿出他带来的青梅酒,白色的瓷瓶装着,他给每人都倒了一小杯,说:“别喝多,我拿白酒泡的。”
众人喝了后一脸的惊艳,纷纷感叹好喝得不行:
“绝了,东哥,上哪去找你这全能型的男友啊。”
“这青梅酒真好喝。”
徐西桐没忍住,跟着轻轻抿了一口青梅酒,立刻不停地咳嗽,白酒劲太大了,有些烧喉咙,但苦味过去后舌尖有一丝回甘,甜甜的。
任东一边听着他们说话,不动声色地倒了一杯温水推了过去。
“说起冰钓,我看你车后座带了两顶帐篷,我不管我明天要跟你一组,坐收渔翁之利。”孔武用对了一个成语,得意得不行。
任东不太在意地回道:“我都行。”
孔武见徐西桐跟任东再没说过话,想缓和一下两人的关系,笑着说:“西桐你要不跟我一组,一起占任爷便宜啊。”
“不了,”徐西桐轻声拒绝,“我想跟羽洁一起。”
“那我们三个一组好了。”陈松北弯唇说道。
任东的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杯壁,没再说什么,他的眼睛瞥向那一杯未动过的温水,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他们卡着点给陈羽洁过生日切蛋糕,大家玩游戏闹了好一阵才去睡觉。
徐西桐跟陈羽洁一间房,夜里她被渴醒,摸出枕边的手机按亮键,屏幕显示半夜两点。
徐西桐起床披了件外套,轻手轻脚地去客厅找水喝。
北方的雪夜格外寂静,偶尔有积雪压弯树枝砸在地上的声音,穿插着野外动物的嚎叫声,此刻显得有些瘆人。
徐西桐一路摸索着墙壁走向客厅,昏暗的过道里,对面恰好走过来一个人,她与一道身影迎面相撞,眼看就要往前跌倒时,凭空伸出一只遒劲的手臂将她的手臂稳稳托住。
待人站稳后,任东收回手站在她面前,徐西桐看清来人后,眼睛瞥向墙壁的一个点,准备侧身侧肩离开。
“下午不是故意吼你。”任东抬手搓了一下脖子上的青筋,有些不自在地问道。
徐西桐点头纠正道:“对,是凶我。”
“抱歉。”任东开口说。
徐西桐愣了一下,反而不知道怎么接话,任东喝多了酒,似乎有些醉意,看她的眼神与寻常不同,多了几分强势:
“这几天在躲我?”
徐西桐睁眼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显得圆圆的眼睛有点冷:
“不是你说的吗?别跟着你。”
两人的视线交汇,地上的南瓜灯散发着暖色的光,阴影打在男生高挺的鼻梁上,他的表情有一丝自己都费解的迷茫。
“什么时候把围巾还给我?”徐西桐垂眼。
任东咽了咽喉咙:“回去。”
气氛彻底冷下来,谁也无话可说。
两人的对话本该就此结束,徐西桐走到一半回头,皱了一下鼻子,似在较劲,圆目微睁:
“说实话,我也讨厌你。”
原本是乌沉沉的阴天,因为她这句话,封存的空气慢慢流动起来,任东看着她生动的气呼呼模样,低头笑了一下。
第12章 你喜欢火吗
次日,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白沙湾附近,任东直接把车开到了河湾旁的石子滩上,他跳下车单手打开后车厢,往外拿冰钓装备,孔武跟在一边。
“今天天气真好。”陈羽洁感叹道。
徐西桐抬头看向天空,太阳像一个巨大的光圈,往四周散发着光,温暖也刺眼,她下意识地抬手挡住额头,眼睛环视了周围一圈,芳草萋萋,干枯的芦苇荡长在水边,枝絮掉落下如明镜的冰面上,冬日独有的萧索。
任东正忙着收拾东西,孔武“唰”地一声跑到一棵雪松前,用力一踹,树上的积雪哗哗抖落,直接从任东的头顶浇了下来……
雪粒子滚进脖颈了,任东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的眼睫毛甚至也沾了冰茬,众人眼睛睁大,谁也不敢说一句话。
“找抽是吧。”任东问。
男生转身阔步往一旁走,一把揪住孔武的衣领,抬脚猛地一踹旁边的树,更多的雪浇下来,孔武发出惨叫声,两人闹成一团。
“幼稚的打情骂俏。”陈羽洁点评。
一行人走在冰面上,叽叽喳喳地说话,有人问他一句,任东答一句。
“东哥,这冰钓选位置有什么讲究吗?”孔武问。
陈松北往手里哈了一口气,大冬天的,显得他皮肤更白了,回答:“应该是坐南朝北,鱼怕冷。”
任东低头给钓竿涂竿油,闻言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点头:“对,选水下有杂草树根的点凿冰,鱼方便躲避。”
说完,任东两手握着冰镩,用力地往底下反复地凿,碎冰四溅,周围的人下意识后退一步,徐西桐看着任东,他热得脱了外套,里面只有一件黑色的毛衣,手臂健壮有力,脖颈处的青筋爆起。
没多久,一个冰眼凿好了,任东抬脚将冰眼旁细小的冰碴扫到一边,孔武看得心痒痒的,冲任东开口:“我试试,看起来还挺简单的。”
又扭头冲徐西桐说:“你们那队的冰眼,包在哥身上了。”
任东直接把冰镩丢给孔武,后者下意识地接过,差点一个踉跄没站稳一屁股坐在冰面上,当场爆了句粗口:“草。”
“还是不包了。”孔武捂着胸口,差点没当场吐出一口血来。
最后还是任东接过,在离第一个冰眼五十米附近帮忙凿了第二个冰眼。
大家都在玩得不亦乐乎,只有任东全程都在忙活,他不怎么说话,沉默地在搭帐篷,派发炉子,还带了康师傅泡面,女生们喝的饮料,又帮忙把钓竿调好高度递给他们。
徐西桐待在帐篷里,坐在小马扎上时才有了冰钓的实感,她的眼睛明显亮了起来,任东丢给她一包东西,好像小贝壳,很小的一颗,上面带着条纹。
她慌忙接过,问:“这是什么?”
“杨蝲罐儿,”任东随口答道,低头对上她懵懂的眼睛,换了种方式说,“饵料。”
徐西桐明白过来兴奋地抱着冰饵,问陈松北羽洁会不会钓鱼,很快,他们热聊起来。
三人其乐融融,任东收回视线,转身返回自己的帐篷里,开始了钓鱼,他把短阀钓竿放在冰眼上,冷静地盯着浮标上的动静。孔武一惊一乍地冲另一队吼:“我们来比赛谁钓到多少条鱼呗?”
任东叹了一口气:“你把我的鱼吓跑了。”
没一会儿,孔武就坐不住了,在帐篷里的小炉子吹着口哨,打火煮起了泡面,顿时香气四溢。
任东气定神闲地坐在折叠椅上,旁边红色的桶里已经装了好几条柳银鱼还有雅罗鱼。
孔武吸溜了一大口泡面,顺势看了一眼,冲他比了个大拇指:“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