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东对此松了一口气。
在教室,徐西桐也很少能和任东交流,下了课他不是在睡觉就是不在座位上,好不容易偶尔撞到他跟男生倚靠在走廊上的栏杆处聊天,她刚走过去,任东瞥见她的身影,匆匆跟同伴瞥下一句话:
“有事先走。”
徐西桐脚步停了下来,只好回教室。可能是她多想了,或许任东没有躲她,任东是真的有事。
周末,徐西桐在家做完作业,坐在书桌前伸了一个懒腰,歪着脑袋锤了锤僵紧的肩膀,想起她还有几本书落在任东天台的那个房间里,正想打电话问他方不方便过去拿时,丢在床头的手机发出嗡嗡的震动声。
徐西桐扑到床上,两条细白的胳膊枕在蓬松的枕头上,拿起手机一看是丁点,点了接听:“喂。”
“喂,娜娜,是我。”丁点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似乎有些嘈杂。
“我知道,找我什么事哇。”徐西桐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
“来不来打麻将,马亮请假,就差你了,三缺一,”丁点似乎还在打扑克,还在急着出牌,“对三!”
“啊,不是说台球厅最近很乱吗?”徐西桐语气疑惑,任东还让我少去,剩下半句话她忍住了没有说出来。
“乱?”丁点仔细回想了一下,“昨晚小伍打牌输了让他脱裤子,他脱了之后发现他的内裤是三角的,乱吗?客人都不打球了,可劲围观他的翘屁股。”
“丁点,你到处瞎嚷嚷什么呢?老子以后还要娶媳妇。”听筒那边传来小伍的声音,他似乎要抢她的手机。
“娜娜也不算外人,而且,实话告诉你,你穿四角内裤也嫁不出去,”丁点似乎躲开了,她走到另一边压低声音说话,“就等你了啊,宝,不说了挂了。”
挂了电话后,徐西桐只觉得云里雾里,作业也做完了,她决定过去看看怎么一回事。
徐西桐很快来到台球厅,发现里面风平浪静,客人该玩球玩球,该喝酒喝酒,要多和谐有多和谐,一点也不像任东口中所说的“场子乱”。
她轻车熟路地推开杂货间的门,任东不在,丁点跟小伍坐在缺腿的台球桌前正在洗麻牌,丁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流苏毛衣,又换了个粉发大波浪造型,别提多时髦漂亮了。
一看徐西桐站那,丁点跟遛猫似的抬手叫她过来。她往前走了两步,四下张望,下意识地问道:“任东呢?”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道随意又腔调好听的声音:
“东西来了。”
徐西桐转身,跟刚从外面进货回来的任东撞了个正着,台球厅里没有他们想要的零食和酒,任东便去外面替几位祖宗买了。
任东穿了件宽松的黑色帽衫,就这么兜头戴着帽子,耳骨上的耳扣藏在头发里隐隐泛着冷光,下颚线条流畅,两只手分别拎着满满一大袋东西,他嘴里还叼着一根白色的碎冰冰,直愣楞地往上冒着冷气。
两人视线交汇,徐西桐的眼睛倒是清透澄澈,任东漆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
徐西桐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明白了,直接回视线,径直离开了台球厅。
“怎么把她叫来了。”任东问坐在缺腿麻将桌前的两位二货。
他把两袋零食酒水砸他们身上,转身跟了出去。丁点不明所以冲着任东的背影喊道:“不是你说随便找谁打麻将都可以吗?那娜娜好久都没来了,我想她了不成吗!”
徐西桐扶着楼梯一路“砰砰”直上,她去天台小房间里拿到她的几本书就走,任东三步并坐两步跟在后面。
来到天台小房间,门刚好没锁,徐西桐走进去直奔书桌,将书桌堆着的几本书连带修正带一并胡乱塞进帆布袋里,任东站在身后抬拉住她的胳膊,出声想要解释:
“娜娜——”
徐西桐猛地甩开男生拉住她胳膊的手,转过来,一双狗狗眼般明亮的眼睛看着光,里面似蒙了一层水光:
“任东你最近真的很奇怪,发生什么事都不说,如果你不想理我,可以跟我明说,我不会再烦着你。”
“不是,”任东下意识地反驳,他看着她的眼睛,看到了一层水雾,声音有些慌,“不是因为你,是我自己一些事没想通。”
“真的?”徐西桐不自觉学了他平时的动作,挑了一下眉。
任东语气无比认真:“真的,是我的问题。”
“哦,”徐西桐吸了一下鼻子,她俯身继续找东西,继而抬头看着任东询问,“你有没有看见我的发圈啊,白色的,上面还有一颗珍珠。”
徐西桐四处找寻,又跑到的沙发边上找,喃喃自语:“奇怪,我还记得明明在这啊。”
说完她看着任东,一刹那,一向淡定四平八稳的任东耳朵迅速变得通红,并极快蔓延到耳根,红得像一颗熟透的血桃,里外都是红的。他长得又好看,忽然变得这样害羞,让人很想尝一口到底是什么味的。
眼看徐西桐就要扑向那张行军床,任东眼疾手快拦住她,他咽了咽喉咙,声音变得晦涩难辨:
“坏了,我给你买过一个。”
“你的耳朵怎么那么红?”徐西桐直白地看着他,语气关心。
眼看她就要上前伸手想要摸他的额头试试任东有没有发烧,男生的下腹一紧,喉咙是难以抑制的挣扎与沙哑:
“别过来。”
“我刚才出了很多汗,身上臭得很。”任东解释道。
徐西桐点了点头,收拾好东西跟任东说了声打算回家。任东倚在门口目送小姑娘离开,徐西桐走了两步,想起什么转过头,看着他语气严肃:
“有病就去看,不要把身体憋坏了。”
“咳咳咳”任东像被呛住一般,俯身剧烈地咳嗽起来。幸好,帽子往下垂,盖住了他的脑袋。
徐西桐说完就离开了,没有看到男生又红起来的耳朵。
*
晚上,任东又打完一场拳击比赛,观众都已离场,他套上白天穿的那件黑色帽衫,跟小伍收拾好场地后一起锁上门。
“喝一杯?”任东喊住正要离开的小伍。
小伍一愣随即应道:“行啊。”
两人蹲在马路牙子边上,偶尔有几辆货车经过,他们一边喝酒一边聊天,夜空繁星闪烁,照在少年身上。
比起白天空气里时不时飘着煤灰,夜晚的空气相对干净冷冽。
空的银色啤酒罐被捏成两半倒在男生脚边,任东低头点了一根烟,随手拿起啤酒罐往里面弹了弹烟:
“问你个事儿。”
小伍歪七扭八地盘腿坐在一边,他点头:“问呗,我就知道你找我喝酒没好事。”
任东清了清喉咙,开口:“我有一个朋友——”
“通常说我有一个朋友的问法,其实说得就是他自己,朋友有那么多隐私跟你讲么?”小伍不怀好意地看着他。
“你听不听?”任东踹了他一脚。
小伍被踹得人仰马翻,他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说道:“听听,我还是第一次看我东哥这么心烦意乱,洗耳恭听。”
“就是,我有个朋友,”任东坚持掩耳盗铃,“他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因为她比他晚出生一小时,也因为他知道她对他好,所以他一直都很照顾她,让着她,把她当自己亲妹妹一样看待,可有一天,感觉变了。”
任东还想再继续说下去,小伍出声打断,直勾勾地盯着他:
“你喜欢娜娜啊?”
第33章 月亮代表谁的心
两个男生啤酒罐里的烟堆了一根又一根, 胳膊抵在膝盖处,他们蹲在马路子聊了很久。
*
县市组织了为期一周的数学训练营,说是训练其实就是给学生开小灶, 地点在灵山, 一般都是选数学能力较强的尖子生去,老段重视徐西桐,把她给拨了过去。
陈松北成绩优异, 自然也在入选之内。两人是熟识, 便一起结伴去了训练营。
整整一周, 徐西桐都不在学校。
任东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精神头好的时候挑想听的课听,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每次睡到肩颈麻痹,连肩胛骨都无法动弹,他慢慢抬头活动时额, 总会下意识地看向前面那个座位, 空空如也。
徐西桐不在,只有她桌子上的青蛙水杯睁着一双大眼睛在对着他笑。
任东看得心烦意乱, 随手拿起孔武桌上的陀螺玩, 漆黑的眼睛盯着一个, 思绪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孔武从外面上完厕所回来, 看见任东的动作一脸惊恐:“不是,你抽陀螺使那么劲干啥?铁的都被你抽变形了!”
任东回神,看了一眼说道:“给你买新的。”
“咋滴,魂被勾走了啊,要不我给你做做法?”孔武看着他一脸狐疑。
孔武拿矿泉水瓶往手上沾了几滴水, 洒向任东身上,碎碎念道:“出去, 傻子任东赶紧从我兄弟身体里出去。”
任东被洒了一脸的水,他抬手给了他后脑勺一个盖帽:“欠抽是吧。”
他身上发生再简单不过的一个无厘头插曲,任东当下下意识想跟徐西桐分享这件事。
但又忍住了。
傍晚,任东打完了一场拳击比赛,又要去顾台球厅的事,只好在附近苍蝇馆子点了一份牛肉炒饭。
餐馆不大,摆了几张餐桌,里面坐着几位中年男人点了一瓶白酒,大声地操着本地方言在吹嘘着什么,说自己在做一个几千万的项目。
任东瞥了一眼,做几千万的项目四个男人就点了一盘花生米,这项目还挺大。
飘香四溢的牛肉炒饭端上来,色泽鲜亮,饭粒粒分明,任东低头尝了一口,意外的不错,他挑了一下眉,拿出手机打算发信息给徐西桐。
任东在对话框里敲字:【今天吃了牛肉炒饭,还挺好吃的,下次带你来。】
周围人声嘈杂,任东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小伍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喜欢一个人就是分享,想分享给对方自己发生的事。”
文字光标紧跟在后面,似乎等待着主人发出去,任东停下动作,拇指按了删除键,把“还挺好吃的,下次带你来”删除,再发送出去。
任东把手机搁桌上,一边吃饭一边时不时地瞥向手机,看它的屏幕有没亮起。
一直到他把整盘蛋炒饭吃饭,徐西桐也没回他信息。
任东像受了刺激般,又给徐西桐发了一条信息:
【我今天比赛赢了。】
还是没回。
任东想着徐西桐应该在忙着学习没看手机,又想到陈松北也在,眼神变得灰暗,脑海里又响起小伍难听的声音:最重要的,喜欢更是惦记,总是忍不住想知道对方在干什么,没什么心思做正事。
他发了一条信息给她,终于问出了他最想问的:
【你在干嘛?】
言外之意和陈松北在一起么。
五分钟后,任东手里握着的手机亮了起来,显示娜娜来的短信,他点开一看。
娜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