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我的徐记者。”陈羽洁给了她一个热情的拥抱。
两人抱了不到十秒,陈羽洁就不正经起来,她使劲嗅了嗅徐西桐的脖子,叹道:“你身上好香,今天喷了什么香水?”
“有吗?”徐西桐抓起自己的衣领嗅了嗅,她回答,“应该是身体乳的关系,改明儿我买一罐给你。”
距离上菜还有一段时间,两个许久没见的高中好友热聊起来,自然,徐西桐说了自己出差遇到了任东的事。
陈羽洁正喝着果汁,闻言呛了一下随即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上气不接上气,坐在对面的徐西桐赶紧递给她一杯水。
“你们就这么遇上了?”陈羽洁瞪大眼。
“我靠,牛逼啊,他真挺有毅力一人,居然成为警察了,哪个老同学听了也会大吃一惊,昔日靠打拳为生的小混混变成了警察,”陈羽洁连连称奇,说着说着自己不由得佩服他起来,“哎,他是怎么做到的?这得吃了多少苦。”
“不知道,还没问。”徐西桐摇摇头。
陈羽洁捕捉到徐西桐眼底的低落,自觉自己说错话了,忙转移话题:“话说你们就这么遇上了,昔日恋人久别重逢,孤男寡女,干才烈火,有没有滚床单啊。”
陈羽洁一连用了好几个成语,把徐西桐说得面红耳赤,她想起那晚两人在洗衣房热吻的场景,不由得咽了一下喉咙,急忙喝了一口水:
“没有,我们之间还有很多要了解。”
徐西桐也是刚回岚市,还没跟任东联系上,估计此刻他也正忙,不知道他会不会来找她。
好长一段时间没见,两人聊了彼此的情况,徐西桐看着陈羽洁生动的眉眼暗暗放下心来。
她走出来就好,当初她和陈松北——一提起这个名字,徐西桐不由得想起陈松北这个人,她犹豫了好一阵,告诉陈羽洁两件事:
“羽洁,陈松北创业的游戏公司最近成功上市了。”
“还有,他有新女朋友了。”
陈羽洁的笑容僵在嘴角,低下头喝了一口果汁,徐西桐看见她的反应后悔把这两件事告诉陈羽洁。
从她刚才的反应看,至少目前,陈羽洁还没走出来。
“那很好啊,天之骄子坐拥事业和爱情双丰收,”她自嘲地笑笑,眼底一闪而过落寞,“我算什么,顶多是高中暗恋,大学死缠烂打几年,好不容易在一起了,最后以分手而收场。”
而且她只是在他辛苦创业的时候陪了一段时间,陈松北能成功从来靠得都是他自己。
“娜娜,我快放下了,真的。”陈羽洁在徐西桐面前坦然自己的心事。
两人吃过饭后,又一起去喝了点酒,因为太久没见老朋友,徐西桐隐隐有些兴奋,她喝了很多酒,宿醉到第二天天亮。
次日上午,徐西桐躺在床上被手机铃声响起,她掀起被子蒙住自己的脑袋转了个身,并不想接电话,那手机铃声持续不依不饶地响着。
徐西桐费力睁开眼,醒来的那一刻,头疼欲裂,胃里翻江倒海,她立刻起身跑去厕所抱着马桶狂吐不止,手机铃声响了一段时间后也不响了。
徐西桐吐完后,快速地刷牙洗脸,又从家里的医药箱翻出解酒药,趁着烧水的空隙,她拿着手机给对方回了一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徐西桐站在岛台前拿出纸巾擦桌子上面的水渍,她的嗓音有点哑:
“琪琪,怎么了?”
“西桐姐,白江区那儿出事了,一个小孩自杀了,生前还留下了遗言,疑似遭到校园霸凌。”琪琪的声音传过来。
烧水声也在这一刻止沸,徐西桐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你把资料和地址发给我,一会儿我们现场见。”
另一边,自杀的小孩尸体在吴村后面的矮山被村民发现,村民第一时间进行了报警,任东等一帮刑警赶到现场的时候第一时间进行了勘探。
正是秋天,地上堆满了银杏落叶,昨晚刚下过一场雨,经过一夜的冲刷,死者身上暂时没提取出指纹。
死者,男,10 岁。身上多个器官表皮出现红点,淤肿,尸斑呈现为鲜红色。
据死亡特征推测,死亡时间不超过36个小时。
也正因为下过雨,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杏仁苦味,任东当下推测为氰化物中毒,因为水遇氢氰酸会挥发,散发苦杏仁的味道。
果然,现场有工作人员在距离死者20米处发现了一小瓶氰化物。
*
徐西桐吃了解酒药后出门,在家楼下的罗森便利店匆匆买了个三角饭团和牛奶,拦了辆计程车出门。
在去往现场的路上,徐西桐一边吃早餐一边认真看同事传过来的资料。她知道岚市的白江区吴村,与一条街相隔,发展便天差地别,吴村发展滞后,城市建设落后,大量棚户区驻扎,因此成为贫困人民和外来移动人口的最大的聚集地
那里错综复杂,人员流通大,一向是相关部门的难统计,难管之地。
计程车开到吴村,离1035门牌号还有一段距离,徐西桐决定走过去,她边走边打扰周围的环境。
周围都是自建房,有的房子一楼设为五金店,菜鸟裹裹等店铺,二到六楼则是招租,徐西桐经过的时候,一家店门口正有一帮中年男人在打牌,操着各地不同的方言。
徐西桐赶到现场的时候,现场已经被警绒线围住,不让随意进入。周围围了很多村民,有的在聊天,有的在接受警察的盘问。
职业影响,徐西桐下意识地想举起相机拍照,被其中一位工作人员禁止:“哎,这里不能拍照。”
工作人员顺势就要关掉她的相机,伸出来一只手截出了工作人员的手,徐西桐的眼睛从相机镜头移看,看向来人。
是任东
他今天穿了一件蓝色的警服内衬,扣子松垮地留了两颗,透着随性的帅气。
任东的眼睛十分明亮且沉静,他看了过来,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过了这么多年,美色依然误人。
“这里不让拍照,能采访吗?”徐西桐问。
“不行。”任东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徐西桐点头,也不为难他:“行。”
徐西桐爽快地走了,但她并没有放弃深入调查这起事件。她在附近的小卖部买了一大袋零食水果,走到其中一户村民家,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对方也爽快地同意了。
徐西桐跑到四楼,这栋房子刚好距离案发现场几百米,隔着一扇窗子,她举着相机对着案发现场拍了几张照片。
她低头调出自己的照片,一边观察一边同当地村民聊天:“听说这个小孩是自杀?”
“可不是吗,他家里父母都不管他的,要养家糊口啊,哎,都太忙了,那小孩整天脏兮兮地上学,有一回,一脸的伤口回来,父母问他,他说是摔的,肯定是被人打了。”村民说道。
“而且,他家里不是发现了他的遗言吗?”
徐西桐垂下眼睫,敲了敲相机机身,正打算去死者亲生父母家,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显示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短信,她点开一看:
【一会儿带你回去?。】
徐西桐眯眼看向案发现场,此刻正在忙碌的任东似有预感一样抬头回看过来,四目相对,两人的视线就分不开了。
【你哪来我的号码?】徐西桐问道。
任东很快回复,徐西桐点开一看,隔着屏幕都能想象他看到她这条消息是怎么失笑的:
【之前你们报社想采访我,没答应。现在改主意了。】
第60章 还是觉得你最好
徐西桐回了任东几个点……她踮起脚尖向矮山处的案发现场张望, 工作人员还在持续勘探,短时间内她们这些媒体人员是不能靠近现场了,后续只能等警方这边的结果了。
徐西桐一边下楼一边回复消息:【我可能还要一会儿。】
她还要去采访死者家属。
拇指停在屏幕的打字框上, 徐西桐想了想, 他应该公务繁忙,便在手机里编辑道着:
你忙的话可以先——
走字还没打出来,任东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我等你。】
唇角不自觉地泛起细微的弧度, 徐西桐没再回复把手机揣回兜里, 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死者家离案发现场九百米左右, 这里房屋建筑密集错乱,高大繁茂的雀儿树从村民家的院子伸出来,不断有骑电动车的村民擦着徐西桐而过。
徐西桐来到斜路尽头拐角处刷了墙体为淡黄色的那栋房子,一共七层居民楼,死者家住顶楼, 楼道里停满了电动车和自行车, 一片漆黑,她抬头看了一下, 楼梯间逼仄狭窄得仿佛身处在无尽的天井下。
给人一种压抑感。
徐西桐点开手机电筒, 照亮脚下的路, 一层一层地走上去。墙壁上贴着开锁, 送水的传单,甚至还有重金求子的小卡片散落在台阶上。
她喘着气来到七楼,正好与前来的警察擦肩而过,徐西桐叩响门,一个女人打开门, 低着头仍能看见一双红肿的眼。
徐西桐说明了来意,女人让她进来。一双眼睛打量着死者生前的环境, 房子面积小,一室一厅,刘涛没有自己的房间,她母亲用窗帘隔出一小地方,算是他的房间。
刘涛父亲和母亲都是附近工厂的工人,他父亲在工地上班,是一名建筑工人,母亲则是在附近玻璃厂上班,两班倒。刘涛读小学五年级,平时父母不在家就自己对付,或是去楼下小饭馆吃个自助餐。
经交谈得知,他们家生活艰苦,有五个孩子,老家还有四个孩子等着夫妻俩寄钱回去,最小的儿子则带在身边,平时也很懂事,很少让他们夫妻俩操心。
“之前你们有没有发现他有异常行为?”徐西桐问道。
“没有,不过我们下班回家,他经常喊饿,我们以为他在长身体,就会多做一份饭给他,现在看来是钱都被人敲诈走了,自己没钱吃饭。”女人一边抹泪一边告诉徐西桐。
刘涛父亲沉默地抽着旱烟,导致屋子里烟雾缭绕,他打开角落里放着的电脑,家里这台台式电脑还是他收废品的朋友低价卖给他的。
刘涛父亲登陆了自己儿子的Q,Q账号,其中与刘涛聊天最密的是同班一位男同学。聊天内容大概是“带钱没有,带了”,“今天的钱怎么这么少,你想多挨打是吧”,“没,我晚上再跟我妈要”。
而刘涛的Q ,Q空间是锁着的,不对任何人开放,他的空间相册传的都是喜欢的动漫,留言板仅个人可见,在他死前一天留言:
死了这一切是不是就结束了。
采访结束完后,徐西桐从刘涛家里出来,此刻正值下午,日头有些晒,一走出来便看见不远处榕树下,任东正在跟大爷下象棋,一帮大爷围观着,七嘴八舌不知道在说什么。
他竟然还在。
光影穿过树叶的缝隙跳跃在男人高挺的鼻梁上,他穿着的蓝色警服衬衣显得整个人肩宽板正,很有精气神,利落的下颌,视线再往下,领口的机绣警察领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以前的他活在阴影里,阴郁,戾气,黑暗,但他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
现在的他站在阳光下,坦荡,正直,正义,成为了一名人民警察。
徐西桐走了过去,任东手里拿着一个将,眼看就要赢了,看见人来了,干脆得把棋子放下,冲大爷开口:“我不下了,您叫孙大爷陪您下吧。”
大爷摇着蒲扇,说话慢悠悠的:“行,女朋友来了得陪女朋友。”
任东站起来,双抄进裤袋里,唇角泛起淡淡的笑意,也不否认,反倒是身后的徐西桐听到两人谈话,出声纠结:
“大爷,我们不是男女朋关系,我是他妹。”
任东唇角的笑意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两人走远后,男人到底没忍住,问道:
“你是我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