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还要更早一点,他们还没有在一起时,两人的单独约会,就在郊外别墅,待了两天。
身份使然,限制了约会地点,但宋时月总有种感觉,她像是一只刚飞到天空的雏鸟,就被袭来的大风吞噬包裹着,拖回了自己洞穴,慢慢吃干抹净。
周一她是早八的课。
闹钟响起洗漱完一拉开房门,宋时月就闻到了一股黄油香味,祝星焰在厨房做早餐,烘培好的吐司装盘,手里动作慢吞吞,男生微垂着眼角,不由自主打了个哈欠。
昨晚他好像还熬夜做歌,在书房待到了凌晨。
晨光微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动静,厨房里的人抬起头望来,看见她的一瞬,眼底疲倦淡去,只剩下明亮的黑眸,专注雀跃。
“醒了?快来吃早餐,待会送你去学校。”
宋时月突然为自己先前莫名的联想感到愧疚。
腹黑点也不是什么坏毛病,祝星焰已经是世界上最好的男朋友了。专属于她的,独一无二,闪闪发光的宝藏。
大三学期也并不轻松,课业甚至更为紧张,临近大四就业,压迫感十足,周末还有可能被安排活动实践。
宋时月去他那里的次数并不多,基本上一个月三四天,两人见面也不算频繁,只是偶尔间隔太久,祝星焰会到她学校找她,两人一起去吃食堂。
自从公开以后,他就没什么可避讳的,象征性戴个鸭舌帽,光明正大陪她吃饭牵手逛学校,外院这边人比较少,还有一部分不追星,有时在路上撞见认出他的学生,会有人上来要签名,大多数情况都比较礼貌克制。
她没去过他们电影学院,不过听祝星焰说,里面有不少明星艺人,大家虽然习以为常,但是看见他还是会激动上来打招呼,跟着一系列的要签名合影。他觉得有点烦,并不是很经常去上课,到他自己学校打卡的次数,可能还没有来她的学校多。
隔三差五被拍到上热搜,久而久之,粉丝也习惯了,都忍不住调侃。
让他干脆转学到外院去算了。
然后#祝星焰外院#这个词,又被顶上了热搜。
宋时月看到那会,还觉得挺丢人的,好在很快就被撤下去了。
晚上打电话时,她不禁低声抱怨,让他少来自己学校串门。
祝星焰在那头气得直笑,直骂她没良心,是个捂不热的冷月亮。
宋时月被他骂得脸一阵阵热,刚想要辩驳,他在那头就切了通话,临挂断前告诉她是家里打来的。
宋时月抱着手机等了好一会,没等到他的回拨,只等到了一条简短消息。
【家里有点事,我可能要先回去一趟,晚点联系】
第50章 第五十颗星星
一个晚上都没有音讯。
宋时月第二天早上醒来, 手里还握着手机叠在小腹上,睁眼第一件事,就是点开屏幕, 里面很安静,没有新消息。
她不自觉拧眉, 下床洗漱,慢吞吞望着镜子刷牙时,脑中有根弦轻轻一动,担忧涌上来又被极快压下去。
一上午的课都心不在焉。
这种莫名的心绪一直持续到了午饭后,下午第一堂课, 时针走过两点,放在课桌的手机突然震动,进来一条简短讯息。
【外婆走了】
祝星焰只给她发来这么一句, 课堂上老师的声音瞬间湮灭,宋时月大脑空白了几刻,本能浮现出的是那日傍晚离开前, 老人坐在屋檐下的面容。
她慈和笑着, 让他们有空多回去看她。
未曾想到, 第一面竟是最后一面。
宋时月握紧手机, 低下头, 喉咙不禁哽咽, 有泪水从眼眶溢出来, 模糊视线。
情绪犹如决堤的闸,短短失控几秒,又被她飞快制止, 念及这是在课上,宋时月吸着鼻子, 伸手抹干脸上泪水,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深呼吸几口,给他回信息。
【你和阿姨还好吗?】
【外婆走的时候……有没有痛苦】
刚发出去,下一秒,机身震动。
他径直给她拨来电话。
宋时月按下静音,举手朝老师请假示意。
“老师,我……家里有重要的事情,可以先出去接个电话吗?”
台上老师闻言一怔,然后点头。
“去吧。”
宋时月走出教室第一时间按下接听,走廊悄无声息,落满阳光空寂的楼梯口,耳边响起男生沙哑疲倦的声音。
“突发的脑梗,护工阿姨第一时间发现,送到医院已经来不及了,抢救了一晚上,还是失败。”
“时月,我以后没有外婆了。”
最后一个字尾音,仿佛听到了一丝失控的哽咽。
宋时月心也难以自制痛了一下,鼻间酸意复而涌来。
即便电话里祝星焰短暂情绪失控后,恢复冷静,告知她一切都好,不用担心,已经在准备丧事流程,他的父亲也赶回家操持着。
他让她好好上课,安心在学校,等他回来。
宋时月还是心神不宁,煎熬上完一堂课,坐在座位上陷入低落,手里无意识点开了订票软件,翻开机票日期。
最近的一趟航班,在今晚十点。
外院请假并没有那么容易,明天还有一场很重要的翻译活动,夜里怀着焦虑入睡,还梦到祝星焰,望着她流泪的眼晴,真实得吓人。
宋时月醒来才发现那一幕是她曾经看过他的一个电影镜头,悬崖边穿着白衬衫的少年,同现实里的祝星焰仿佛重叠在了一起。
她再也没办法继续在学校待下去,抓起手机订票,活动从早上一直持续到下午六点,她从头忙到尾只啃了几口面包,午休间隙加班加点完成课业报告,下午临结束前成功向老师请到假。
行李早已经收拾好,早上匆匆往背包里塞了几件随身衣物出门,翻译工作一结束,宋时月直接从活动地点打车到机场。
时间很赶,好在路途还算顺利,掐着点安检登机,舷窗外深蓝天幕一点点转暗最后变成黑夜。
夜里十点,飞机降落繁市。
十月京秋已经凉爽,这里还有夏天余温,夜晚吹来的风里带着一丝难得的微凉。
宋时月坐上出租车,报出的是祝星焰地址,师傅好心提醒她,那边地方很大,步行难以抵达,车子只能送到小区门口。
她说着没关系,低头看手机,决定做得突然,没有空告知他,直到此刻落地才敢同他联系,宋时月发出去消息,又不禁忐忑自己的不请自来是否会打扰。
这一切都在门口看见祝星焰时消散殆尽,男生在夜里穿着一件单薄黑T恤,神情憔悴,见到她从车上下来第一眼,就不顾其他,大步走来把她抱入怀中。
“你怎么来了。”他脸埋在她的颈间,深深呼吸,宋时月感觉到自己肩头布料有片刻濡湿,又像是她的错觉。
夜色昏暗,遮掩住细枝末节,祝星焰抬起头,未等她看清,手里已经牵着她往里走去。
家中一片白色,小楼不复当日的温馨,红砖都被丧幡遮挡,灵堂正中摆着老人遗像。
音容笑貌都是往昔模样。
肖柔一身素缟迎上来,双眼通红,握着她的手问候舟车劳顿。
宋时月被祝星焰带着,对着外婆遗像上了三炷香。
老人生前传统,讲究入土为安,难得清醒时早早就交代过,以后死了要和外公葬在一起。肖柔是独生女,尊重她生前意愿,定下日子明日出殡。
今晚亲人守夜,祝星焰留下来看守灵堂。宋时月见到了他的父亲,隐隐面熟,依稀曾经在电视里见过。
似乎对她早早就有了解,两人碰面,他先是问候,聊起她的学校,然后叮嘱她课业为重,中国外交事业任重道远,未来还在他们年轻人身上。
男人面容端正,眼神清明,望向她时,带着温和亲切。
宋时月纷杂了多日的心感受到了一丝轻浅抚慰,她颔首应下,语气敬重道:“谢谢叔叔。”
长辈都上了年纪,尤其是肖柔,几天未曾合眼,晚上撑不住,凌晨两点多,被祝父扶回房间休息,浅寐一会,四五点钟又要准备发丧。
整个灵堂只剩下祝星焰,他跪坐在桌前,低头往盆里烧着纸钱,低垂的眼角,带着挥不去的红。
宋时月静静陪坐在一旁,夜里悄无声息,火苗舔舐着纸钱,他烧完了手里东西,静静抬眼,望向桌上照片。
目光留恋,就像是老人还在。
外边天色一点点亮了起来,寂静清晨里传来后山鸟雀啁啾,一夜过去,他脸色愈发苍白,嘴唇毫无血色,唯有眉眼依然深刻清晰。
外婆的灵柩被抬了出去,上山,安置在了外公的墓旁。
封土下葬之后,肖柔和祝父还在山上,处理着后续事宜。
祝星焰提前下来,安静沉默回到房间。
宋时月再看到他时,是在楼顶阳台,家里阿姨做了早餐,她吃过之后,给他端上来一份,印象中从昨晚到现在,他还没进过食。
朝阳红艳,未曾感知人世间悲欢离合,依然明亮升起,落在了红砖上。
阳台角落养着好几盆花,仙人掌和多肉在围栏上摆放着成排,鲜润饱满,在阳光下朝气蓬勃。
男生坐在躺椅上,洗过澡,换了件白色上衣,领口微敞,露出消瘦的锁骨,垂落的乌黑发间带着微微潮湿。
“吃点东西吧。”她端着手里的小馄饨走过去,轻声道。祝星焰抬起头,一言不发,唇角无意识紧抿,漆黑双眸定格几秒,在她走近的一瞬,伸手环抱住了她。
他脑袋搁在她腰间,湿润发丝沾染衣服,透过布料一点点洇开,传来丝缕凉意。
宋时月微愣住,动作僵持许久未动,男生脸埋在她身前,嗓音沙哑干涩,叫她的名字,低低请求。
“让我抱一下。”
这个日出的清晨,他抱了她很久很久,宋时月分不清那时他有没有哭,因为腰间布料,已经被他头发打湿。
只记得那天他抬起头,微红的眼,无声望着她。
嘴角往下抿了下,像是莫名的委屈。
他再度重复了遍那天电话里的话。
“时月,我再也没有外婆了。”
祝星焰后来和她说了好多的话。
两人挨得极近,他低头轻语,如同翻着一本藏在心里的回忆录。
他说阳台里上的这些盆栽,都是外婆养的,她没生病之前,最爱莳花弄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