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肯定做得到。”女孩目光闪亮,饱含惴惴的期待与羞涩,“我想要巧克力——你亲自买的。”
巧克力,那是情人的象征啊。
白熠忽然想起来,今年的春节和情人节在同一天。
她想要的是感情啊。
一种难言的悸动,在心底悄悄蔓延。
他轻轻点头,说:“好。”
第20章 除夕
临近春节, 宣宁除了一次杂志广告页拍摄外,再没有其他工作。
一连几天,都住在白熠的公寓。
他倒是有许多应酬, 集团内外的, 各导演、艺人、编剧、制作人之间的等等, 几乎不曾停歇。
虽然不是个个都算正式场合, 但以圈内人居多, 他再没有带宣宁去过。
宣宁自然也不会主动要求前去——这样的场合, 她一个刚刚出道的新人, 若跟着白熠去, 便等于把自己同他完全绑定在一起,她不想这样。
几天时间, 她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在研究剧本上。
按照拍摄日程,各个场景都被打乱, 她便趁着这段时间, 把每个场景在原文中的位置标注好,理顺人物的状态。
夜里白熠回来的时候, 时常看到她坐在灯下,握着笔写写画画的样子。
他惊讶于她的认真。
尽管业内不乏勤奋努力的演员,之前也知道她的认真和专注, 但亲眼看到所带来的冲击, 还是不一样。
既有种家里有人等候的温馨,也有种被别人的积极向上所感染的感慨。
他总是忍不住,一脱下外套, 就要上前抱住她。
她则惊讶于他每晚的准时回来。
知道他是爱玩的性子, 也知道他圈子里那些人,时常在正式应酬完了, 还要凑个小圈,转场找乐子,他自然该是常客。
平日碍于工作,不会夜夜笙歌,眼下临近年关,怎会放过这个机会?
她开玩笑地问他:“是不是我在这里,打扰你的生活了?”
白熠摇头,捏捏她的鼻尖,佯怒:“宁宁,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还是说你不想住在这儿,想找借口离开?”
宣宁只是一个劲儿笑,趁他捏着她鼻尖的手指松开时,微微偏头,一口含住他的食指指尖。
湿润温热的触感传来,使白熠的眼神变得幽深。
他动了动食指的第一节 指节,与她柔软的唇舌交缠在一起。
那双总是让他心神荡漾的美丽眼睛也变得湿润,眼皮悄然掀起,由下向上地看着他。
“不会啊,我没有要离开。”
她说得含含糊糊,却听得白熠心底发痒。
“这是你说的。”
他抽出食指,指腹压在她的下唇,使两片唇瓣微微分开,然后低头覆上去。
-
宣宁当然是要离开的,就在白熠出发去机场的前一天。
她完全没有与白熠同居的念头,更何况,春节假期,她一向有自己的事要做。
白熠飞法国的那天,是腊月二十九。第二天就是除夕,宣宁踏上了回C市的列车。
与其说C市是她的“家”,不如说这里只是她度过整个童年和青春期的地方——自从黎漪离开后,她在这里早已没有亲人,更没有“家”的概念。
那时,她所拥有的,就是小镇上一套不到七十平米的老房子,在她考上大学的那一年,也被她毫不犹豫地卖了。换回的钱有一小半用来还给黎漪。
学艺术类专业是她高三时临时决定的。她的文化课成绩本就不错,足够她考上一个不错的大学。忽然决定参加艺考时,为了支付艺考培训费用,向黎漪借了一笔钱。
对那时的她来说,这是一笔相当不菲的花费,在大多数人看来,实在太过冒险。
但黎漪什么都没说,只问她有没有想好,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便直接把钱打了过来。
这大概就是黎漪对她尽监护人责任的方式——永远按时给足生活费,若她额外开口要钱,也从不吝啬,除此之外,几乎不干涉,甚至不关心她的任何事。
十几岁时的叛逆期,她也曾经短暂地埋怨过黎漪的冷漠和疏远,但在默默消化这种难言的孤独的同时,她将更多的怨恨,放在另一个人身上。
一个小时的车程很快过去,宣宁从车站出来,先去了一趟墓地,在亲人的墓碑前放了一束鲜花,随后,便坐上前往儿童福利院的出租车。
C市因靠近S市,近年来经济发展不错,城市建设不比S市差,吸引了不少年轻人,平日热闹,一到过年,便显得空旷了些,再加上人人都急着回家团聚,路上的车辆连平时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司机见她一个大学生打扮的年轻姑娘,这种时候一个人去福利院,眼神都变得有些怜悯,路上时不时同她说话,语气带着同情,就连他也是出完这一单就要回家休息了。
宣宁没把别人的态度放在心上,与司机不时闲谈两句的同时,便是欣赏窗外的景致。
经过她曾经拥有的那套老房子的时候,格外多看了两眼。
小镇经过十年发展,在整个C市以工业和教育闻名,早已大变样。但那套老房子,仍是她记忆里的样子,淡青色的墙体,莫名让人联想起潮湿的苔藓和深绿的爬墙虎。
唯一不同的是,那扇总是暗淡无光的窗,如今已贴上了红色的窗花。
她记得,买家是对普通的中年夫妻,为了住得离女儿即将念的中学近一些才买的这套房。
大概也是温暖幸福的一家。
宣宁收回视线,已经完全不会再想自己的家在哪儿。
那是十多岁的时候才会困扰她的问题。那时的她太孤独了,位于家附近的儿童福利院,反而成了避风港一般的地方。
出租车停在福利院的门口的时候,宣宁恰好收到白熠发来的消息,他已顺利抵达巴黎并安顿好一切。
她回完消息,从车上下来,一下就看到原本斑驳破败的大门,有重新粉刷修缮的痕迹。
待走进福利院内,这种修缮的痕迹更明显,尤其是门窗,不只是重新粉刷,而是全都换了新,厚实的木门,中空夹胶的玻璃窗,把外面的寒风统统抵挡在外。
活动室里,二十多个大大小小的孩子围着院长妈妈,叽叽喳喳,热热闹闹。
年纪小的孩子由年龄稍长一些的孩子照顾着,往身上穿小围兜,年纪再长一些的,则穿着围裙,跟着院长妈妈坐在长桌边包饺子。
白花花的面粉撒在桌上、围裙上,点在脸上、鼻尖,把一张张孩子的脸点缀得生动起来。
不知是谁扭头看到她,冲院长喊:“宣宁姐姐来了!”
顿时,大大小小的脑袋接二连三转过来,“宣宁姐姐”的喊声此起彼伏,小海浪似的,把人淹没。
蒋院长站起来,拨开一个个小脑袋,站到宣宁面前,笑得眼睛周围的皱纹都挤了出来:“宁宁来了,正和孩子们说,一会儿要让你多吃几个饺子呢。”
说着,她一低头看到宣宁手里提的整整齐齐的礼盒,又摇头:“你这孩子,每年给院里捐款已经够多了,每次来还要带东西。”
从读中学开始,宣宁每年都特意攒钱,到年底捐给福利院的孩子们,之前都是从生活费中省下的,每年只有两三千块,到今年,她已经签了经纪公司,拿到了一些报酬,便凑了个整,捐了一万块。
宣宁把一大袋分好的文具交给几个孩子,又把装了两罐营养品的袋子递过去:“蒋阿姨,这是给您的,您多注意身体。”
蒋院长手上还沾了不少面粉,闻言忙在围裙上擦了擦,伸手接过,连连道谢。
孩子们听到,也一个个蹦到宣宁的面前,大声同她道谢。
淳朴温暖的氛围将她感染,这似乎与她从很小的时候就渴望的家的感觉有些像。
她情不自禁笑起来,跟着孩子们一起坐下,帮着包饺子。
电视正播着儿童科普节目,恰好到广告时段,画面一转,如茵的草地,健康的奶牛,还有少女甜美的微笑,竟然正是宣宁拍的那一支G家牛奶的广告。
孩子们立刻又一个个转过头来看着宣宁。
“姐姐,你上电视啦!”
“宣宁姐姐,G家牛奶很好喝!”
不知为何,面对镜头都不会脸红的宣宁,忽然有种上学时突然被全班同学注视调侃的感觉,莫名有点想低头。
蒋院长笑得有点骄傲:“我们宁宁长大了,都能工作赚钱了。之前你寄来的牛奶,孩子们都很喜欢。”
“不过,你才刚刚开始工作,还是多给自己攒些,不用总想着我们。”
宣宁笑着点头:“我知道,谢谢蒋阿姨,我一定只做力所能及的事。”
蒋阿姨伸手想像以前一样摸摸她的脑袋,又突然发现自己的手上又沾了白花花的面粉,只好收回手。
“最近,我和孩子们大概走了好运气,除了你,还有一位女士捐了一大笔钱,专门用来修缮院里的设施。”
宣宁立刻想起刚才看到的崭新的门窗,既高兴,又有些好奇:“蒋阿姨,是什么人捐的?”
在她印象里,这家福利院因为在镇上,孩子不多,分到的经费一向很少,再加上没什么名气,鲜少收到大笔的善款。
“我也不太清楚,对方是通过海外汇款捐助的,没有具名,只知道是一位姓季的女士。”蒋院长摇头,接着又想起了什么,“不过,刚才我接到了她的一通越洋电话,说是她儿子这几天在C市出差,今晚会过来看看孩子们。”
-
C市中心的一家酒店,周子遇刚刚参加完春节前的最后一场会议。
行李已经收拾好,由酒店专属管家送到他的车上,司机整装待发,等他一上车,便迅速启动。
“先不回S市,”没等司机踩下油门,周子遇便吩咐,“去一趟这个地址。”
他说着,拿起手机,翻开母亲季苓发来的消息,读出了一家福利院的地址。
司机从没听说过这个地方,有点诧异他要在除夕这种时候去,但还是什么都没说,设好导航后,便踩下油门。
坐在后排的周子遇也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他甚至不清楚远在海外的母亲什么时候心血来潮,找到这么个地方,以个人名义捐了款,听说他今天还在C市,又一次心血来潮,要他干脆替她过去看看。
不过,今晚他本来也没其他安排——父母都在国外,周家其他支系大部分也都在国外过春节,反倒让他落得清净。
既然如此,便应了母亲临时起意的要求。
儿童福利院,其实就是孤儿院,BST基金会当然也有相关捐助,他出席过几次仪式,但一向认为,那是经过修饰的样子。
真正的孤儿院,到底会是什么样的?
他完全没有概念。大概会比先前见过的修饰过的样子更加凄惨吧。
完全没有家人的孩子,会过什么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