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岁宁等啊等啊,直到快开学了,只等来了祁月一通电话。
电话里,祁月支支吾吾的说家里有事,她不能再过来了。
周岁宁这才觉得不太对,她记得祁月半年前买了新的颜料工具,将攒的钱花了大半,如果她假期不来她家打工,那下学期的生活费怎么办呢?
又等了两天,周岁宁终于等不了了。
她偷偷跑去祁月的大学去找他。
却被告知,祁月已经休学半年了。
老师说完看向校园宣传板,满脸惋惜。
那上面展示着祁月的获奖作品。
画一如祁月的风格,热烈又灿烂。
如此热爱绘画的人,是绝对不会轻易放弃的。
周岁宁觉得祁月肯定是遇到什么难题了。
她一定要帮她!
周岁宁好不容易打听到祁月的住址,威逼利诱让保镖带她来了这里。
穿过脏乱的小巷子,她看见了那栋破旧的二层楼。
门口,祁月挺着显怀的肚子坐在那,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祁月看见她后,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转瞬却被被周岁宁不懂的恬淡幸福所代替。
周岁宁茫然的走过去,声音小小的试探的问了一句:“月姐姐,你不上学了吗?”
其实她想问的是,你的梦想呢?
就算是怀孕了,也不用休学吧?
你的获奖作品还挂在学校呢,你不要了吗?
什么都不要了吗?
祁月刻意避开了周岁宁的目光,低垂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原本有些动摇的神色瞬间变得坚定起来。
她嘴角微弯,眼里仍旧满是温柔。
“宝宝的爸爸很好,说会给我们一个家。”说到这儿,祁月好似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缓缓抬头和周岁宁对视。
那目光有些飘忽,好似在看她又好像在看过去的自己。
“宁宁,你可能不理解,贫民窟长大的孤儿,是社会最底层的,只配被玩弄,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郑重其事的说要给我一个家。”
祁月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只要能和他在一起,什么都值得。”
周岁宁有些慌乱的握住祁月的手,“你,你不是要当南州最出名的画家吗?”
祁月情绪突然有些激动,“画什么时候不能画?可错过了他!就再也没有人会这么爱我了!宁宁,你天生富贵,是不会懂我对家的渴望的!”
周岁宁快速的摇着头,想要说出些大道理来劝祁月,但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只能紧紧的抓住祁月的手:“我,我们不是家人吗?”
祁月愣了一下,情绪平缓下来,她轻笑一声,那双迷人深邃的眼睛含着宠溺看着周岁宁,然后揉了揉她的头,“可是我想要能为我撑起一片天地的家人,宁宁,我太累了。”
说到这儿,祁月收回了手,冲周岁宁摆了摆手,礼貌的送客。
“宁宁,你不用再来找我了,过几天我就和他去和平没有战争的地方了,等我安顿好了,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周岁宁行尸走肉般的回到家。
她不懂,曾经提起梦想那么耀眼的人……为什么这么轻易的就放弃了?
之后,祁月没有打来电话。
周岁宁就失去了她所有的消息。
开始,周岁宁还违背了父亲,派人去找祁月,可凭周家的人脉居然也一点消息都没有。
祁月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学校联系不上祁月,就将她获奖的作品邮寄到了周岁宁这里。
祁月擅长抽象画,绚烂色彩勾勒出的世界,就像她对绘画的热爱般灿烂。
周岁宁抱着抱枕缩在沙发上,置身在安静到有回音的别墅里,望着那幅画。
心里祈祷:祁月是真的和她心爱的人去了没有战争的国家,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虽然祁月不在身边,但她的影响却潜移默化的改变了周岁宁。
周岁宁变的活泼起来,对武器研发也更加痴迷。
每当夜晚周遭安静下来的时候。
周岁宁也会幻想和祁月再重逢的场面。
她应该牵着漂亮孩子的小手,脸上流露出幸福的笑意和她打招呼。
虽然她不再画画,但那双闪亮深邃的眼眸会被生活的幸福填满。
可她没想到再见时,物是人非。
十八岁这年,周岁宁因为要去华国留学而和父亲闹僵。
她烦闷的出来散心,就撞上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
吓得她快速掏出腰间的枪。
可还没举起来,一声沙哑的“宁宁”,让她呆立在原地。
女人头发稀疏,佝偻着身体,缓了缓才很是窘迫的抬起头。
如果不是五官轮廓还有些相似,周岁宁根本无法相信面前的人居然是那个闪闪发光的祁月。
祁月原本白皙的脸庞此刻布满了一块一块的溃烂,那双深邃熠熠生辉的眼眸也空洞黯淡再无光华。
和她对视一眼后就快速垂下去,晃着头一副无法集中精神的样子。
“宁宁,你能不能帮帮我?”祁月的声音沙哑的吓人,一开口是烂了的黑牙。
周岁宁难以置信的向后退了半步。
“你,你吸……”
“我不是自愿的!”祁月说话的时候用力的吸了吸鼻子,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她似乎在隐忍什么。
过了会儿用肮脏的袖子用力的擦了擦鼻子,才再开口,“宁宁,你帮帮我儿子,我,我不是故意想要卖他的,那时,那时我太难受了,我……”
祁月说完,就将一张皱巴巴的照片塞到周岁宁的手中。
“我好不容易打听到,他被卖到了周家,求你救救他……”祁月扑通一下跪下来。
周岁宁急忙去扶她,但她却将额头抵在地上,失声痛哭。
“我会把他救回来的,你先起来!”
听到周岁宁肯定的答案,祁月猛地直起身体,她一直吸着鼻子,连话都说不完整,“我,我不是好妈妈,宁宁,别告诉枭儿是我让你救他的,就让他恨我,我不配当他妈妈……”
周岁宁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祁月就一把将她推倒在地。
趁着她站起来的时候,转身跑了。
周岁宁急忙去追,可前面巷子纵横交错,根本寻不到她的身影。
她低头看着捏在手里的那张皱巴巴的照片。
番外:当年(帕莱&周祁枭+温冉爸妈)
上面的小男孩面无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和祁月如出一辙。
照片背面歪歪扭扭的写着小男孩的名字和一些基本信息。
周岁宁顿时红了眼眶。
她记得,祁月写得一手好字。
周岁宁在炼狱营找到叫做祁枭的孩子时。
那孩子浑身是伤,满身血污。
他无力的坐在尸山血海里,手里抓着一条不知道谁的胳膊。
那双原本应该多情的深邃眼眸此刻满是死寂。
他麻木的张开嘴要咬下去的瞬间,她冲了过去,一把将那胳膊扔了,把他用力的抱在怀里。
眼泪不自觉的涌出来。
南州,果真是地狱……
从那以后,周岁宁就将祁枭带在了身边。
原本以为很难过父亲那关。
却没想到父亲似乎很器重祁枭,还想将他收为第十个养子。
但祁枭十分抗拒,所以最后也没有办理正规的收养手续。
不过周家对外开始宣称周祁枭是周家十少爷。
找到祁月尸体的那天,天空下起绵密的雨。
周岁宁带着祁枭站在腐烂的尸体面前。
她看着仍旧面无表情,没有半点伤心难过的祁枭时,心钝钝的疼。
这个孩子也毁在了战争中。
周岁宁拉着祁枭的手往回走的时候,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时的情形。
满眼死寂的孩子,恍惚的叫了她一声妈。
想到这儿,她轻轻和他说:“以后我们就是家人,你跟我姓周吧。”
从此,祁枭改名周祁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