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跳跃很标准。”于谨喟叹,“勾手和菲利普都没有错刃出现。”
荀永易抽空回答:“冰感好,是我迄今为止见过的孩子里,最好的。”
那边,丛澜3Lz摔冰了。
老黄的手在空中比比划划,跟她讲解刚才那个跳跃出现了什么问题,要怎么去纠正。
老黄带丛澜的时候会特意把声音放轻,商场嘈杂,离得远听不清楚内容。
等到练习3F的时候,丛澜自1F开始,2F过渡,最后是三周的菲利普跳。
花滑六种跳跃,难度各不相同。
其中有两个跳跃,带点互斥的意思,就是丛澜正在练习的F跳和Lz跳。
互斥之处在于:起跳瞬间,F跳需要左脚后内刃起跳,Lz跳则是左脚后外刃。
一个“内”、一个“外”,截然相反。
分辨的话也简单,F跳(菲利普跳)要向前滑一步,紧跟着转体向后,再点冰用内刃起跳;
Lz(勾手跳)则是看脚踝,因为是外刃起跳,看上去支撑脚有点像是要崴脚的感觉。
当然,仅从起跳瞬间判定跳跃类型不太稳妥,在之前还有其他的技术动作可以甄别,以及最关键的是看冰面上的弧线,这个是最准确的。
于谨想起来了队内的孩子们:“两个刃都对的,少见。”
荀永易咔咔咔地吃完了整个苹果,将果核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难练嘛!女孩子不方便压外刃,滑着滑着就变平边内了,晓彤是不是就有这个毛病?”他问。
褚晓彤,国内女单一姐。
她的3Lz一直有进入时外刃变平刃的毛病,参赛时候常常会被抓。
于谨“啊”了一声。
F和Lz刃都跳对的运动员不算多,但是双错的反而不少。
更多的是一对(正确的用刃)一平(平刃)这样子。
丛澜不一样,她两个跳跃都格外标准,而且都是大深刃。
这很难得。
深刃其实就是在说,花滑动作中的冰刀用的单侧刃,并且与冰面的夹角很夸张,如果单足滑行或者是大一字这样的步法,运动员整个人是倾斜的,而且单刃滑行的速度会很快。
简单来讲,给人的感觉就是——这人为什么还不摔?
目前,在国际赛场上活跃的运动员们,不管是男单还是女单,一般就是F跳很规范但Lz就不行,Lz好了F又翻车了。
双对的也有,只是比较稀少。
等今日课程差不多结束的时候,老黄招招手,让丛澜先别忙着跑去找俱乐部的医生做推拿按摩。
丛澜的抽纸盒跟毛巾就在老黄位置那边,她干脆滑了过去,拿着毛巾擦汗,手上的动作粗糙随意。
“怎么了?”她问。
老黄:“有点事情跟你说。”
他指了指出口,道:“我跟你一起过去,不耽误你时间。”
丛澜茫然:“好啊。”
·
晚上回到家,一进门就是一股鸡汤的香味。
丛凛从厨房探出头:“回来啦?”
郁红叶忙完之后,从医院拐去冰场接了丛澜,母女俩一起回来的。
很多小孩子练习滑冰的时候,旁边都有家人陪着,不管是爸妈还是爷爷奶奶或者保姆,总有人不间断地陪伴。
小孩子容易出事,他们虽然是在场外等待,实际上心神一刻都没有放松,一天下来同样很累。
只不过在外人总觉得,这群人一直坐着闲聊,可太轻松自在了。
之前在东北的时候,丛澜说想学花滑,郁红叶和丛凛都挺支持她的。
东北小孩儿嘛,冬天的平地一浇冰就是冰场,天时地利的条件。学校体育课还带滑冰呢,也是一地方特色了。
花滑、短道、大道这些冰上项目,东三省全包了,国家队里都是这三个地方来的人。
丛澜小时候也在冰场玩过,丛凛还带着她到河面上滑过野冰,狗拉雪橇不道德,丛凛把女儿放在租来的椅子上,自己拉着她往前跑。
所以,丛澜冷不丁说想学花滑,爸妈麻溜地就给她找了冰场和教练。
这也是丛澜明面上的“启蒙教练”。
郁红叶早先也打算看看找谁去陪丛澜,结果被女儿拒绝了,说是没必要。
郁红叶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丛澜适应良好,去冰场跟回到自己家似的,加上离得也不远,跟丛凛一合计,就真的放丛澜自由发挥去了。
不过接孩子这件事,两人是一定会做的,有时间的话就一起去,没有的话就轮着来。
郁红叶把包挂好,站在门口扶着柜子换鞋,跟丛凛吐槽:“今儿遇到了一件事。”
她说着芭蕾舞机构这事,穿着拖鞋哒哒哒地往里面走,语速跟她的脚步一样快。
最后,她道:“小姑娘没多大事,医生说的那一长串我也没记下来……总之就是要休息一段时间,没伤到筋骨。还嘱咐以后想学舞蹈的话找正规的学校,这事可大可小,要按照今天这趋势发展下去,小孩八成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说到这里,郁红叶揽住旁边丛澜亲了一口:“我姑娘真机灵!”
丛澜:“嘿嘿嘿。”
丛凛举着锅铲也凑了过来:“哎呀我女儿真好,这是救了一个小妹妹呀!”
丛澜在冰场见到妈妈的时候就问了后续事宜,郁红叶道小孩儿没事,她也就放了心。
不过在医院发生的事情郁红叶没细说,因为回家还得再来一遍,她嫌麻烦,就留着情绪等回家一通发泄了。
丛澜:“……”
行叭,我妈妈就是如此厉害。
果不其然,这会儿给毫不知情的丛凛讲述了牵引之后,开场白结束,郁红叶坐在沙发上,干咳一声,开始骂人。
无良机构、没有资质的老师、一群耽误孩子的人,她挨个骂了个彻底。
丛凛还不忘给她倒了杯温水,生怕郁红叶渴着。
丛澜在旁边当捧哏:“真的太过分了!是啊一定要管!报警!我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前说不定还害过别的孩子呢!”
郁红叶也是一阵后怕,这要是把丛澜送去,万一她出了问题,可真是一辈子都毁了!
想到这里,她赶忙抱住了丛澜:“我的乖女儿,得亏你机灵。”
刚才的感叹是庆幸丛澜救了别人,现在则是为了丛澜自己。
丛澜谦虚:“还行还行,遗传了你们俩。”
这话说得讨巧,两个人同时都给夸了。
丛凛也高兴,殷勤地盛了鸡汤出来。
饭菜做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最后一道,马上就可以开饭了。
坐在餐桌上,丛澜突然道:“对了,今天老师跟我说,有一个教练来找我,想让我去国家队。”
郁红叶手里的勺子停下了动作:“国家队?”
丛凛也呆愣。
丛澜点点头:“对,国家队。”
郁红叶:“……怎么就到国家队了呢?”
丛澜:“因为我很厉害?”
反应过来的丛凛激动不已:“那可不就是厉害!能被国家队教练看中,肯定是咱们澜澜厉害啊!”
郁红叶也不是不知道这个花滑选拔流程的,她在丛澜去学滑冰了以后,稍微了解了一下。
“这个这这个,进入国家队,不是要先到省队然后再往上推人吗?”她问。
丛澜:“因为我没进省队就跑北京来了,所以现在我没省队?”
她跟黑龙江省队那个智障教练闹了矛盾,当时就对省队失望了。
智障年年有,省队特别多。要是进里面了,哪怕教练不是这人,丛澜也觉得哽得慌。
郁红叶:“那是怎么知道你的,你也没参加过什么比赛啊?”
丛澜啃了个鸡大腿。
“俱乐部这边跟国家队的教练有联系,他们跟人提过我。然后对方昨天来看了看,说想让我去试试。”
其实今天也来看了,最近两日几乎根都生在了深雪冰场外面。
但这就不用跟爸妈提了,显得她在炫耀似的。
丛澜:咳咳,淡定。
她看向两位家长:“爸妈,我想去。你们的看法呢?”
对女儿,那自然是她想做什么都是支持的,毕竟丛澜这么懂事又厉害。
郁红叶:“想做什么就去做,需要什么就跟我们讲。”
丛凛:“对,我也是这个意思。”
丛澜:“如果我以后想当运动员呢?课程学业不会落下的,这个你们放心。”
郁红叶笑了笑:“那好啊,你开心就好。学习不落下就更好了,运动员二十多就退役,你到时候还能赶着上大学读个研究生。”
丛澜:“……”
妈妈你想的真的好远哦。
但我其实也读过研究生了这并不是难题。
丛凛是老婆孩子说好那就好,对此举双手双脚赞成,还保证丛澜以后需要什么,他就做什么。
黑夜之中,灯光明亮,窗外有蛙鸣,路上有交谈,这间不算大的屋子里,有着丛澜费尽千辛万苦都要回来的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