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握剑滑行,剑尖斜向冰面,丛澜在中间区域弧线绕滑,一圈比一圈小,慢慢地来到了中心。
丛澜深呼吸,她蹲下,将两把剑全都放在了冰上。
松开剑柄,丛澜双手放平抚摸了冰面。
“要加油啊!”她低声地跟自己说。
冰凉,寒冷,浅浅覆盖着表面的冰渣子碎末之下是冰层,再之下是白漆,她脚下有着一小部分logo的绘制,蹲在其中,半空中瞧着她很是渺小。
丛澜的手很凉。
考斯滕是浓厚的一抹绿,像是孔雀尾羽一般,绿色中透着金光,深深浅浅,远望是抹胸样式,实则上半部分有着肉色薄纱,连着微喇叭的长袖。
动作间,特意开了半片的衣袖在小臂下方垂落,又被袖口联结收在手腕处,挂绳勾在中指,将整个衣袖固定。
偏斜的不规则裙摆最长处快到膝盖,浅黄深绿灰黑的三种颜色轻纱,错落有致。
她双手握住了剑柄,这是两把软剑,舞蹈道具,危险性不是那么的高。
丛澜站了起来,左手持剑收于背后,右手微微抬起,剑尖指向冰面。
她垂眸,静止站立。
《十面埋伏》乐曲有三个大部分,由13小段构成。从列营、吹打、点将到短兵相接、项羽乌江自刎,以及最后的汉军凯旋、得胜归营,以史实作基,刚柔并济,刻画了一场激烈、残酷的战场对敌之景。
这首武曲气势激昂雄伟,琵琶模拟了众多战场上的声音,如冲锋、放炮、轰鸣等等。
再没有比琵琶更能表现强烈气氛的乐器了。
“canglang——”
第一声琵琶响起,《十面埋伏》萧然肃杀,一霎将偌大的冰面变作了曾经的那个古战场。
丛澜右手手腕翻转向上,手中的剑随着她的动作颤动,剑刃换了个侧向。
左手改持剑为握剑,绕弧线置于身前,抬头之际,眼神坚毅果敢。
她听到了。
“kuakuakua——”
“hulvlv——”
纪律严明的汉军浩浩汤汤,他们的士兵情绪激昂,进军步伐矫健,井然有序。
琵琶的声音太好听了,一个乐器就抵得上千军万马。
丛澜蹬冰向前,直面杀意。
剑舞与花滑的结合有一定的困难,前者讲究身法、剑法、步法,融会贯通之后才能呈现出高度的协调性,但是,冰上要滑行,步法是一定会损失的,舍弃掉的动作很多。
但花滑也有自己的优势。
冰上腾空不输陆地,花滑的旋转要更方便一些,快速的滑行也能够带来更强的冲击感。
同时,花滑并非不能在一个地方舞蹈,站在冰上做出舞蹈动作不是难事。
因此,要扬长避短,充分发挥花滑的优势,来延伸剑舞的可能性。
就像是丛澜之前的《飞天》一样,剑舞搬上冰面,是很酷的一件事,不是吗?
丛澜冲向前方,作势格挡,旋转后退,脚下急促奔跑。
琵琶渲染着战争气氛,士兵心神悬于一线,空气里满是躁动,好像有血腥味传来,绷直了的精神只等着冲锋命令的下达。
丛澜旋身,手里的剑一起一伏,她在行进中旋转,身形变换着,似在躲着什么。
紧张的情绪节节逼近,一张一弛,夜幕笼罩,四野荒凉,在即将开始的殊死决战前夕,阴森感不断地蔓延。
好像有什么声音传来?
好像有人在唱歌?
脚下压步再度提高滑行的速度,丛澜弓步前滑接跪滑,在一声长音中,将直线滑行转为弧线。
猛然一个回身后劈,丛澜奋力劈向空中,却恍然发觉只是空气。
她茫然了。
脚下的滑行减慢,她左右张望,浑身戒备,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可是不对,确实有不详的预感!
空气都凝滞了,沉甸甸的,让她无法呼吸。然而仔细探看,却没有发现任何敌军。
错觉吗?
由慢渐快的演奏越发加深了这种氛围,脑子里的那根弦濒临崩断,屏住呼吸,缓步前行。
糟糕!
有埋伏!
右足冰刀前刃作捻转,右臂外旋,手中剑向右向后作弧形的绕环横砍。
无形中,“cang”的一声,跟偷袭者的武器撞上了!
躲不掉了!
直接上!
琵琶的刹弦、夹扫、滚等技法模拟着战场双方刀枪相击的声音,有炮声、马蹄声,还有逐渐扩大的楚歌声。
为什么四面八方全是埋伏?
为什么周围都是楚歌?
我孤立无援了吗?
高高的delayed 1A跃起,丛澜带着剑腾空,期间不知斩杀几人。
挑剑向上,弓步平抹,回身下刺。
以手腕为轴,软剑向外平圆环绕,云剑起,右手剑出,丛澜做了个1T单跳。
刀齿步小碎步快速前进,扫弦声不绝。
琵琶描绘着喧嚣激烈的战斗,金戈铁马,浴血鏖战,刀光剑影中的喊杀,利器刺入胸膛的疼痛,有血喷涌而出,洒落在地面,浸湿了土壤,留下一片深色。
这里是地狱吗?
茫然之中,左侧方有敌人的偷袭,慌忙地持剑去挡。
“当!”
“cang!”
火星四射,铁器与铁器的碰撞声音沉闷,虎口被震得生疼,剑尖上有血,对方的武器上也有止都止不住的血。
两只手持剑,剑刃紧贴手臂。
丛澜跳接燕式转,侧燕中,她转速缓慢,慢慢的,慢慢的。
鼻子里闻到的是血,脸上被泼的是血,垂落面颊的是血,浑身上下都是血。
她加快了旋转的速度,变换仰燕姿态,提剑而起,左手高举,剑尖依然朝着下方。
这里是人间地狱。
接躬身转,一剑起,一剑侧,剑身反射着光芒,刺痛了周围所有人的眼睛。
她仰望着,似在不忍,似在祈祷。
浮腿略抬,丛澜自旋转中抽身。
一剑突然被击落,手腕吃痛,丛澜脸上坚忍难耐,终是松了手,剑落在冰上,在余力下朝着围栏边缘滑去。
不,无法逃离,无法躲避。
那就战!
丛澜将左手剑抛至右手,她选定了一个方向,挥剑开路。
急促激烈的琵琶音中,丛澜开始了她的直线接续步。
一连串的单足步法,从短边处到另一个短边,形状是一条一往无前的直线。
剑舞分行剑和站剑。
她愤慨,她勇武,结环步乔克塔转三捻转,身形顺逆时针的旋转配合着步法,行剑的动作连绵不绝。
琵琶中掺着剑声,这是单独加进去的。
丛澜舞姿轻灵,动作大开大合,如雷霆震怒,杀伐果决,剑影滔滔似深海怒吼。
战!
战!
战!
内外勾步相连,脚下步法不断,身体却没有旋转,于是便营造了竭力战斗的豪情,不闪不避,不躲不让,令人神摇目眩。
刺剑,点剑,撩剑,提膝平斩,挂剑直刺。
一端到另一端,时间过去了很短,又好像很长很长。
有无数人在哀嚎中死去,有奋勇者接连斩杀敌对士兵,有人悍不畏死,有人心生怯弱。
丛澜规尺步转身。
单剑而舞,携剑起跳2A,陡然的燕式接甜甜圈旋转,一圈半即放下了浮腿,丛澜小跳向前。
累了,手都提不起来剑了。
疲惫了,好像这场杀伐永无止境。
心如死灰了,十面埋伏之下,也许再没有了背水一战。
蹲转前行之际,她放下了手里的剑,轻轻一推,将其送至围栏板墙的根部。
“当啷”两声,最后一把剑砸在板墙上,轻微位移之后静静地躺在冰面上。
丛澜仰面而起,收臂于胸前,脚下冰刀左右开花,每一刀落在冰上,都是一蓬爆起的冰花!
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