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但是做不到。
医生:“三个月内不要有激烈的运动,偶尔散散步还是可以的, 跑步就慢跑但是注意距离也不要太远了, 楼底下遛弯儿就成。外敷和内服的药都给你开一点, 另外就是你得定期来我们这里做理疗。家在哪儿?来医院方便吗?不行的话我给你看看有没有离得近的医院,去别人那里也是一样。”
丛澜干咳一声:“不太方便。”
医生“哦”了一声:“那行, 我给你说一下要做的项目, 你自己找找离得近的也行。我给你推荐不是拿回扣, 就是说我同学多……算了越解释越乱。”
他垂首打算开药,丛澜把自己的左手放到了桌子上。
医生抬头看她:“嗯?”
丛澜:“是这样的, 明天我有个演出……”
于谨打断了她:“明天不去。”
“哦,”丛澜继续,“是这样的,半个月后我有一场很重要的比赛,一个月后、两个月后、三个月后、四个月后,我都有比赛。没办法好好休息,也不能只散步。”
医生:“……”
医生扶了扶眼镜:“你运动员啊?年岁这么小?已经开始比赛了?体操?跳水?”
丛澜:“花样滑冰。”
医生:“……我就说你看着眼熟!”
但他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来丛澜是谁。
他掰开了揉碎了给丛澜讲,语重心长地说她还年轻,暂停一下也没关系,休养好了才能继续比赛拿奖。
“磨刀不误砍柴工嘛!”医生的话很朴实。
丛·刀,欠磨·澜:“我不治的话也不影响吧?边治疗边训练,我们队也有队医跟着。”
医生看了一眼她的脊椎:“你年纪小但是脊椎受到的损伤太大了,髋关节是不是最近不太舒服?再劳损下去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到时候髋关节出了问题,你别说花样滑冰了,你什么都干不了。”
折在髋关节病症上的花滑选手没一万也得有八千,韧带断了还有其他的可以用,髋关节不行了就真要从冰面退出去了。
丛澜摸了摸自己的髋部:“还行吧,没大毛病。”
系统空间没给警告,数值虽然有些偏低了,但恶劣后果应该是没有的。
不管怎么说,GPF暂时先不考虑退赛与否,明日的gala是真的不能出场了。
丛澜看着于谨:“大喜的日子……”
于谨:“哪儿来的大喜?你连冰鞋都塞不进去的大喜?”
郁红叶在一边冷笑。
丛澜一噎。
她换了个说辞:“我十八岁的成年赛季,多么珍贵的一年啊!自家场子,还是训练馆旁边的赛场,我不参加多不合适啊!”
于谨:“没什么不合适的。”
郁红叶伸手想打她。
丛澜:“但这次不是请来了很多小孩子么,还有一些不远万里来北京的爱好者,都想看我,我退出多扫兴啊!”
于谨愣了一下。
郁红叶:“什么小孩子和爱好者?”
丛澜:“gala的一个环节。”
小豆丁一样的小孩子,一部分是学花滑的孩童,一部分是从福利院接来的,至于“爱好者”,是一些残疾人。
丛澜他们得到的冰迷送出的礼物太多了,早先就是挑几个自己带走,其余的都留给赛事承办方由他们送出。
在国内的比赛最热闹,主场不说,观众都是自家人,相比外国观众其实他们表达情感的方式要更朴素但激烈,赛后收集起来的玩偶、礼物多到后台区域放都放不下。
首选的送出对象是福利院这类机构,在北京的话就先紧着这边,在上海就找上海周遭的,去新疆的时候自然是新疆当地的。
不只是丛澜的,褚晓彤、王萱、楼翎、舒傲白俞寒等等,大家都很赞成将这些东西二次发挥余热,让更多的人得到温暖和快乐。
所以,这次在策划gala的时候,邀请了一些来自福利院的孩子、工作人员,以及养老机构、残联的人,请他们来看表演,也给那些喜欢丛澜他们的人一个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可能一辈子就这一次,就不要让他们的回忆有遗憾了。”丛澜轻声说道。
她知道很多喜欢自己的人也许这辈子都不一定能来看自己的现场,也明白一场比赛、一场冰演对购票的观众来说是多么大的一笔支出,能来到冰场周围的人,都是跨越了无数艰辛才做到的。
特别是这些被邀请来的人,孩子、残疾人,不管是谁,出一趟远门真的很不容易。
丛澜比完赛在后台待着的时候,拿到了几封信,里面就有一个福利院的孩子给她写的。
对方说,收到熊猫玩偶的那一天是她的生日,她其实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出生的,但院长妈妈说那一天是她来到福利院的日子,她很感谢丛澜姐姐,她在手工课上叠了花花,想要送给丛澜姐姐。
孩子稚嫩的话语是最能直入人心的。
丛澜:“真的不能上场吗?”
她在之后去要了所有的信,拆开后见到了许多人对她的爱。
于谨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道:“……明天看情况,你今天回去先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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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谨一直都知道,他从来阻止不了丛澜。
郁红叶一句“孩子大了,随她吧”,在心疼中让丛澜自己做主。
她跟丛凛不怎么管丛澜,但父母对孩子的爱,是半点不少的。
一夜的修整好像没有什么太大的效果,丛澜看着肿胀起来的脚踝,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是高估了自己。
这场gala除了比赛选手,还邀请了褚晓彤她们,反正离得近也就是从后院跑到前面罢了,另外还安排了小孩子来表演,有对儿双人搭档特别可爱,上午排练的时候萌言萌语的,让一众Sr们直呼想拐走。
沐修竹一脸担忧,不想离开师姐,在丛澜周围转来转去的。
丛澜:“眼都要花了。”
沐修竹:“师姐要不然你不上吧?”
丛澜往外看了看,邀请来的人们正期待地望着这边,他们就在围栏后面,满脸的紧张。
沐修竹:“……”
丛澜:“放心,我有数。”
不跳跃不小跳,《霞光》只有滑行,还被缩减了难度,增加了不少的双足。
但并不敷衍,压步是双足,那是全场大溜达;大一字也是双足,这是魅力四射。
祁寻春在场边埋怨:“你怎么不拦着点儿?”
茱迪也表示赞成。
于谨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你们爱拦你们自己去。”
丛澜也在问自己,有必要吗?
不差这点,私下同样可以与他们见面聊天,这些孩子不会介意的。
可她看着那几位坐在轮椅上的冰迷,又觉得错过这一场,他们或许就没有下一次的现场了。
于谨心疼她,没有说什么,只道记得吃止疼片。
但丛澜知道,张简方他们在说,你这是对自己不负责。
少少的彩排,不参与的群舞,节目不再是最后而被放到了前面,舒傲白俞寒压阵,他们给丛澜减轻了不少的压力。
直到下午gala正式开始,丛澜好像不出现了,开场里没有她,这件事让观众惊讶无比。
解说还在继续工作,孙娅然知道安排但是没有说,只是淡定地讲解着gala。
一直到场边有钢琴声响起,空荡的冰面上寂静无人,追光静默地落在正中心,这里空无一人。
却在下一刻,一抹蓝光落下,场边原定是KC区的位置,有一个人在认真弹琴。
去年把汽车开上了冰面,今年要不是时间不够,张简方真的敢把钢琴抬上来。
冰迷戏称丛澜是冰协亲女儿,其实在花滑部的大家,没有人不爱她不心疼她。
孙娅然:“丛澜在弹琴。”
粉丝们知晓她会弹钢琴以后就嗷嗷着想听,想看现场,想让丛澜有露脸炫技的机会,说得热闹,大家也都知道这不现实,只是过过嘴瘾。
然而今日真的实现了。
钢琴没办法短时间内出现在冰面,但可以自一开始就放在围栏边。
冰面这一层最底端的空间周围并没有像SC一样安排座位,围栏挡板外面就是空地走道,跟比赛期间无二。
KC区略略做了改变,钢琴放在这里只要不打追光,在昏暗的现场中,便就只是一处黑暗。
丛澜提前悄悄地坐在这里,于众人开始焦躁为何她还不出现的时刻,敲响了第一个音符。
追光也就在这个时候,缓缓飞来。
从冰面正中央移动到场边的某处,就像是在用灯光架起一座桥,空旷的雪白冰面,正在静静地等待着它的主人。
《霞光》的钢琴演奏版的编曲有丛澜的大量参与,这个曲子也是她在录音棚亲自演奏的,跟其他的表演滑都不一样,是最亲生的。
流畅的旋律倾泻而出,说多高深自然谈不上,但确实很好听。
特别是,这还是丛澜亲自演奏的。
【呜呜呜死而无憾了】
【我说什么!姐妹们,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妄想的场景都出现了啊啊啊没在现场我好恨!】
半曲《霞光》之后,现场广播接替丛澜的演奏将余下的半曲续上,丛澜也自台子上起身,走了两步后踩到冰面,一个长长的燕式,开始了她的表演。
有些偷懒了,节目被拆成两部分,但已经是丛澜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了。
还好,大家都很喜欢她,也完全不介意这点。
偌大的空间里是满满的爱,单纯,无一丝杂质。不论是冰迷对丛澜,亦或者丛澜对冰迷。
事后有电视台将这部分的幕后播出,看着里面笑得狡黠的丛澜,冰迷表示当时压根就没料到是这样的,她们见到弹钢琴的丛澜特别高兴,还以为特意安排的节目形式。
但后来又在这里知道了丛澜那会儿是受伤的,就感到了难过,自责居然没有看出来,都特别的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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