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寄风随口提了一下:“有个新场子正在海南那边建设,今年应该会多不少出来。”
初步估计,深雪这两年在全国有一百多个冰场处于建设计划中。
都是配合着冰协的需求,朝着祖国各地拓展的。
陆心怡:“投资很大。”
邢寄风:“冬奥嘛!北京冬奥!”
说到这几个字,他不仅振臂一呼,还直接站了起来。
陆心怡发现,这个负责人的情绪非常有起伏,而且格外的积极。
邢寄风:“不好意思哈,一提到这个就有点小激动!”
有的人工作是为了养家糊口,有的人是出于热爱,邢寄风则是因为梦想。
“我以前学过滑冰,没到国家队,进市队没多久就骨折了,好了以后就跟不上了,再加上长个子,哎这一米八几啊,真的是愁死了。”
他叹气:“后来看着我同学一个个在赛场上出现,心里那个羡慕啊!”
邢寄风有点羞赧:“学习一般,勉强上了个二本,毕业之后看着我同学要么退役当教练,要么去做其他的,我就有点遗憾。”
遗憾他未曾站到梦想之地,遗憾他羡慕的人也终究走向了职业末路,遗憾他触不可及的地方变得更加遥远了。
邢寄风的同学其实没有得到过非常好的国际赛成绩,他那一届的人比卓铮还要早上一个周期,当时中国队在外的名声就是“艺术不佳、技术绝对”,靠的就是拼命苦练。
其实邢寄风也算是,被练废的一个运动员。
不合理的训练方式,水平不足的教练,跟不上的后勤团队,连冰鞋都不合脚,训练冰面都不能做到符合赛事标准,在这种情况下,伤病找上门似乎是必定的结局。
可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后退。
市队里与他关系最好的一人,曾经得到过全锦赛的男单第三。
这也是对方职业生涯里最好的成绩。
邢寄风当时在赛场给他加油,那个时候,全锦赛观众席还是免费,却依旧没有人来观看。
然后这位男单就进入了国家队,可惜的是后来参加国际赛时成绩不佳,可以说在国家队历年运动员里查无此人。
陆心怡听得入了神:“之后呢?”
邢寄风:“之后没过两年他就退役了,我去看他的时候是在手术室。原是要转去练双人的,但训练中出现了意外,他把女伴摔了,对方的冰刀划过他的腿,血流了一地。”
陆心怡脑子里有了画面,一个哆嗦:“咦——”
邢寄风摆摆手,又说道:“很正常,当时都这样。”
单人不行了去练双人,双人不行的话就退役。
女伴人数多,缺的是男伴,加上当时双人的奖牌多训练有章程,转双人也确实是一条路子。
陆心怡难以想象那种场景,她学滑冰是因为好玩,教练夸她有天赋,所以就继续走了一段。
滑冰,音乐,舞蹈,她好像对什么感兴趣,就做过什么。只是没有非常精通罢了。
学习的地方是一家老牌俱乐部,里面从陆地训练到冰上训练再到康复理疗,准备得都很充足。
邢寄风:“我们那个时候不知道,原来训练完是要做那么多东西的。”
没有理疗,只有彼此的不标准按摩。
哪儿像现在,连深雪都有专门的理疗师,每天就属他们的工作最受欢迎。
“时代变了。”邢寄风感慨,“真好。”
陆心怡好像有点知道,为什么邢寄风提起比赛,提起冬奥,会这么兴奋了。
他曾经走在这条路上,因为现实,被迫停下了脚步。
多年以后,他见到这条崎岖小路变得宽阔平坦,冷清的氛围变得热闹起来,从孤单到同行,身边影影绰绰,名为花滑的树木枝繁叶茂。
邢寄风低沉了十几秒,恍然,连忙道歉:“对不起啊扯远了,我继续跟你说比赛。”
俱乐部联赛以业余选手为主,分作两个年龄段,同时也分成了业余、专业两类组别。
归属在俱乐部名下的滑冰爱好者,交了报名费之后,也可以选择作为业余选手里的“业余”来参赛。
该赛事举办的第一届,国家队和省队的人去参加热场了。后来,冰协改了参赛制度,只要是记录在册的运动员,都不能参加这个赛事。
邢寄风:“最初是三站,现在已经扩到六站了,最后会有一个总决赛,差不多就是全锦赛前后举办。”
陆心怡好奇:“怎么界定这个业余的标准呢?”
邢寄风:“大多是半学习半读书,冰协也是前年出了一个规定,让走业余的孩子们去做一场考核,到时候给发一份证书,也将名字记在了冰协那边。”
确定走专业的话,再到市队考核就行,到时候会转成专业运动员。
业余选手的水平不一定很差劲,深雪内部也有十几岁的四五种三周都掌握的孩子。
全国赛事里,他们也拿到过不错的排名。
陆心怡:“那为什么不走专业呢?”
邢寄风:“男单这样的水平不够,只会三周不会四周而且滑不下来整个节目,走不了专业。说白了,会跟精通,是两回事。”
训练里偶尔出了一个3Lz,就可以高呼“我跳出来了”,也能够在之后对外宣扬“我很厉害”,但她们自己也知道,这是不作数的。
就连专业运动员里,也分为丛澜的3A、其他人的3A,可见这技术水平在不同人之间的差别。
邢寄风:“有的是各种原因吧,不想让孩子那么辛苦,要不就是家长作妖……反正水平最好的肯定在国家队,这个是没跑的。”
国家队的资源最多最稳定,能进去的人基本都会选择到国家队里去。
邢寄风是想说,尽管只是业余比赛,但她们的孩子实际在训练方面很下苦功。
俱乐部联赛里,冰舞稍弱一些,单人和双人的人数完全能撑起来整个专业组。
更别说里面还有各种爱好者,说是Sr的年龄段,实际上在“业余”分组里,哪怕是三十多岁的人,连一周跳都勉强,只要喜欢就可以报名参加。
张简方就是在说,我们欢迎所有喜欢花样滑冰的人的到来。
被逼着练花滑的孩子们,也终于有了机会对家长说,“你参赛我参赛”,让他们感受一下什么叫做花滑的苦。
之所以叫它“蛋糕赛”,就是因为这个比赛在这些年来的耕耘之下,于花滑圈内已经成为了万众瞩目的赛事。
每一次的总决赛现场都会挤满了人,分站赛大多是在商冰里举办,但总决赛会特意找个体育馆浇冰,里面还有赞助呢!
每年的赛事结束,根据参赛者的成绩和排名,可以清楚地看到每个俱乐部的实力。
比如去年女单第一就来自深雪,后续来深雪报名的人挤破了门槛。
当然,大家也会看运动员来自哪个地方的俱乐部,培养出来的本部是最受大家推崇的。
“哎呀你孩子是哪里的?哦哦哦就xxx那里啊?哪个教练带出来的呀?哦哦哦就xxx教练啊!”
这样的询问之后,教练身价倍增,课能排到天荒地老。
俱乐部自己也能有更多的关注度,借着这股东风可以操作不少事情。
——这也是为什么张简方放弃了俱乐部制度,他预估这发展可能会有点问题,至少不太适合现在的花滑。
邢寄风:“这个联赛之外,还有一个比赛也非常重要。”
对俱乐部来讲,除了俱乐部联赛,还有一个高于它等级的“省队联赛”。
张简方原本想让运动员能多一条走俱乐部的商业路线,后来试了试,还是有点麻烦。
加上省队不乐意放人,这跟去国家队又不一样,等于是人真的彻底就归给别人了,哪怕从国家队退出也不可能回到地方队,就是在挖他们的根啊!
俱乐部又容易出现资本影响到运动员和国家队安排的情况,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当前就形成了省队与俱乐部联合培养的形势。
丛澜最初属于深雪俱乐部,之后进入国家队,就挂到了北京体育局的名下,再之后退出了深雪俱乐部。
等到张简方这边需要的时候,考虑到老黄他们还在深雪,丛澜放弃了其他俱乐部抛来的橄榄枝,回到了深雪俱乐部。
但她实际是不需要做什么事情的,赛事和训练都不用俱乐部安排,对于深雪来说,丛澜就是一个吉祥物。
邢寄风指了指一个方向,透过玻璃门可以看到外面模模糊糊的场景。
“喏,那个就是。”他说的是丛澜。
展板、场地大屏幕,上面的丛澜是得到过授权的。
陆心怡:“怪不得。”
深雪给丛澜费用和资助,后者如果不许可,深雪依然不能利用丛澜的名气做什么,尽管如此,前者还是被国内的俱乐部品牌各种羡慕。
冬奥三金,女单蝉联,世界第一,这些title放在国际上都是通用的,深雪俱乐部的名册上只要有“丛澜”两字,就能被所有人认可为国内第一。
而原本就不算弱的深雪,现今已然成为了众多俱乐部里的龙头。
这就是一个项目里出现了巨星以后,所拥有的影响力之一。
省队联赛背后也有俱乐部的影子,在赛事制度上,该成绩是会分给俱乐部的。对他们的后续发展,都有很大的助益。
九月初省队联赛陆续开始,大致有四场比赛(三个分站+一场总决赛)参赛者都是有档案的专业运动员,非专业人士无法获得参赛资格。
邢寄风又指了指那个在资料上被圈出来的东西。
“今年会多一场团体赛,就跟奥运会上一样的那个赛制。”他说。
南方省队建立起来之后,冰协在早前的会议上公布,今年在最后的总决赛里会多一个“团体赛”的比拼,分作北方队伍、南方队伍。
四个项目各两个参赛名额,单独提前开始一场比赛,而不是从最后的单项成绩里算分。
倒也不是不想做成冬奥那样,按照省市的地方队来出名额,关键是有的地方队在mts的要求下,连四个项目的运动员都出不齐。
加上东北的山头们脑子有点不好使,老是仗着自己前辈身份和水平高,看不起其余地方队,最后干脆就按照秦岭淮河分界线,来分南北队伍了。
运动员们的关系倒是都挺不错的,因为经常有到北方借训的,大家差不多都认识。
教练员则是每年休赛季齐聚青训营补课,彼此间连联系方式都有,想找到一个不认识的人,都难。
陆心怡:“武汉这边有省队吗?”
邢寄风:“当然有啊!”
俱乐部联赛关乎俱乐部的利益,省队联赛则是与省队的利益相关,冰协后续的资源分配会有一定程度的参考。
但也不是只看成绩,因为有些后发展起来的省市,以及资源不足需要大量资助的省市,在运动员方面肯定是暂时落后的。
不过对于运动员来讲,省队联赛最关键的作用是给第一名分国际赛名额,这是板上钉钉的,单独在全锦赛之外做的一次资源分配。
Jr和Sr都有,比赛表现突出的也可能会分到一场A级赛,像是去年的JGP里就有来自省市队的运动员,靠着这场比赛得到的名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