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莹是第二个出场的,在那个clean了短节目的南田文慧之后,她的3A这次有个小失误,落冰后浮足搭冰了,其余的毛病倒是没有,周数差了不到30°,所以没有被扣分。
一个跳跃落冰后的失误与瑕疵,大概率都是落冰那个瞬间周数、跳跃轴出现了问题,特别是前者,欠缺周数的话都会影响到落冰的姿态。
3A对女单来说太难了,现在有这个跳跃的屈指可数。
桑莹比赛中途落冰之后,也是一阵庆幸。
她起跳的时候大概就有感觉了,知道这个跳跃够呛,能在规则内足周已经是万幸。
KC区等分的时候,丁教练也跟她提了一下这个跳跃,两人小小地交流了两句。
等到第五个人比完,观众们惊觉,这一场女单的赛事质量是真的高。
没太多失误的,而且好几个都是clean了,美感也都在,看女单比赛就跟表演似的。
【美不胜收啊,真的好美,隔云端的美人似的】
【什么时候我能去现场啊我已经忍不了了】
【这个场地做得真好,装潢也好】
最好的是导播,特意请来的专业人士,在开始前做了无数预案,还去看了许多花滑比赛,就是想拍出来最好的画面。
据说这人是摄像出身,懂基础的。
加上COC从来不顾忌什么给哪个选手藏技术瑕疵啊,要给谁拉远了、拉偏了方向去遮丑啊,这些都不管,甚至要往你的冰刀上凑,要的就是干干净净的美与丑。
要不然,Ann Bertie的短节目表演完,看直播的人也不会反应那么大。
导播的画面提供了很多帮助,毕竟大多比赛的镜头切换都很垃圾,能把整个节目切得稀碎,该给远景结果凑了特写还是没跟上速度的手指头,或者该给冰刀非要给整个人的景别。
离谱到无法言说。
十一个人出场,一半多都是让人流连忘返的精彩演绎,观众们的热情已经全被调了起来。
直到她们见到了那个独特的身影。
丛澜站到了冰面的入口,她与上一位选手交错,进入了赛场。
那一瞬,皓月降临,繁星闪烁。
现场欢腾如海浪层叠,声势浩大,无数个声音汇集,最后化作两字。
丛澜。
于谨抓住巡场回来的丛澜,按下担心,扮演一个尽职尽责的冷面教练:“不要想太多。”
丛澜:“嗯。”
于谨:“去吧。”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不用多说什么了,只要向丛澜伸出手,交握的一瞬间,于谨就感觉到了她的坚定。
有时候支撑运动员的,是梦想,是热爱,是教练,但其实教练也需要支撑力。
教练也不是对比赛冷漠无意的,并非哪个学生得第一得第几都无所谓,倾注了心血的,又怎么会不在乎?
运动员的成绩不单是他们职业生涯的镶金点,那也是他们参与过的漫长时光,是带着数不清楚回忆走来的路。
每次在围栏这边看着丛澜向后,也是向前远去,看着她去往那个最中心的位置,真真正正站在属于她的战场上,于谨还是会紧张到攥紧拳头。
尽管所有人,就连教练组的众人都在说,丛澜参加比赛的时候,只要把名单交上去,就等于锁定了金牌。
不是不知道她付出的精力,这份信任得之不易,是从进入国家队站上第一次比赛的赛场,到现在为止,用拼搏换来的。
万人场馆静寂下来,于谨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有音乐响起,《皓月》皎洁,悬于夜幕。
在场众人有很多第一次看到这个短节目,也不乏被拉来强迫看比赛的,还有许多人都是一直听闻丛澜的节目要现场看才能真正感受到什么叫做世界第一的运动员,但却一直没办法看现场的。
刚才的十一人比赛时,还有人在玩手机,或者没什么兴趣,要么就是随随便便瞄两眼。
但到了丛澜这里,她站到冰上,就让人忘记了外界,只想盯着她瞧,不想错过一丝一毫。
音符接连涌出,就好似那道月光铺天盖地地落下,月华似练,铺出了永无止尽的那个世界。
·
学音乐的人,在演奏的时候都有一个奇妙现象。
他们不能知道自己在演奏。
靠的是肌肉记忆。
在台子上自信地演奏时,脑子其实没在台子上,而当他们意识到自己是在演奏的刹那,就会陡然间慌乱,好像手与脑子一下子就连上了,也跟脑子一起变成了空白与无措。
体育项目也是如此。
打封闭针不是一点都不痛了,也还是能留一点痛觉的,在能忍受的范围而已。
丛澜觉得背也在疼,哪儿哪儿都在疼,知道下一个动作会牵引哪块肌肉,带来什么疼痛,但来不及瑟缩放弃,肌肉记忆带着她就来到了那样的一个动作里。
她的身体在滑冰,灵魂在滑冰,脑子好像在,也好像不在。
依稀能看见体育馆墙壁上悬挂的那个赛事logo,那道火苗状的造型颜色有一点浅,又很清晰,能让丛澜在快速移动中一眼就看到。
就像冬奥会的场馆一样,围栏上是五环,场馆里到处都是五环,那个火苗就这么地,与五环交融、重叠,幻化成了一个说不清楚的形状,贴在了场馆里。
穿越了时光,穿梭了场地,从古老到现代,从远处到现在,沧海桑田,唯独不变的,是那轮挂在半空的皎皎明月。
阴晴圆缺,变幻间又有着既定的规律。
月光照着场馆里的logo所幻化的火,月光下也有着火,火与火的触碰,从考斯滕裙摆蔓延开始,逐渐有了破坏的“完美”,有了“不完美”。
焦黄的裙边,破旧的孔洞。
月满则缺,月缺则满。
月的呼吸与火苗的呼吸交叠,一声,一声,又一声。
从这个冰面,延绵而起,穿过观众席,终与墙上的“火”碰撞。
“哗”的一下,火势腾空,浩浩荡荡几万里,烧崩了几座山,烧出了一条江,烧得天边泛了红色,又落了数不尽的雨。
滴滴答答,声声凄厉,砸碎了坚不可破的冰面,替换了旧日,穿上了新装。
月落,天高海阔,满目疮痍的大地从黝黑中焕发了生机。
·
西妮娅·库里科娃没忍住,她没在后台的显示器前看比赛,而是借助参赛选手的身份优势,偷摸着从后台来到了前场。
她小心翼翼地靠着墙壁站立,就所在围栏外侧这个过道里的某个小位置上,挑了一个不耽误工作人员干活的地方。
她想看丛澜的现场,这不是她第一次看丛澜的比赛,去年和前年她都买票去看过。
尤其是冬奥会,那是她看得最过瘾的两场。
也是在那之后,教练发现西妮娅·库里科娃的节目有了一种新的变化。
她说不明白,但体会得真切,这种变化很好,教练很喜欢。
不过,看了这一场,西妮娅·库里科娃在找回自己的呼吸以后,由衷地承认,或许冬奥那两场节目并不是丛澜最好的。
她在自己没有达到的高度上,又向上了。
许多玩偶伴随着漫天的欢呼砸落到围栏内部的冰上,西妮娅这才反应过来,她没带玩偶出来。
于是慌忙朝着后台跑去,找到了自己的玩偶,又跑出来站在围栏边往里面扔。
刚巧抱着好几个玩偶来场边扔到围栏内侧等待收走的小冰童:“……”
姐姐你不要捣蛋好不好?
有把我的任务又丢回来的吗!
她误会了,以为西妮娅刚才丢的玩偶是从这边的地上捡起来,重新投回冰面的。
西妮娅也茫然不解,对着冰童无奈的神色,不晓得对方这是怎么了。
好在孩子的任务量非常重,且还在源源不绝,她没时间多瞪两眼这个不懂事还捣乱的姐姐,而是转身快速朝着自己的下一个任务目标滑去,争取多拿一点,快快地做好自己的事情。
被莫名其妙冤枉的西妮娅:啊?
·
丛澜结束短节目,朝着观众席致谢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麻了。
就是那种不属于自己了。
她直到坐进KC区,还没反应过来。
于谨差点以为孩子没了。
丛澜的声音里都是疼:“全靠毅力,我感觉自己切断了脑子与神经的控制。”
于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那你还挺厉害,这都能行。”
丛澜想摆摆手,但实在是懒得抬起来:“一般一般,就是后遗症可能比较严重,我现在有点感觉不到自己了。”
于谨:“那你静下心里,先感受感受?”
丛澜闭上眼睛,从善如流:“嗯,我试试。”
插诨打科几句,惨白的脸色也没好转,于谨抓着丛澜冰凉的手,给她搓了搓。
这段时间累到够呛但还是坚定跟着来比赛的茱迪,见状也拿起了丛澜的另一只手,搓搓。
丛澜睁眼:“在干啥?摩擦生电吗?”
茱迪:“……”
于谨:“还能这么皮,看来是没太大的问题。”
丛澜也是想让两人不要那么担心,刚才从冰上出来的时候,于谨那脸都没眼看了。
孙娅然正在跟技术回放:“每次看慢放,我都在想,得多么强悍的技术才能扛起来这么多角度的慢放啊!居然没有哪一个动作是不美的。”
【除了跳跃的脸,跳跃颜是真的不行,澜澜也不可以】
【旋转颜其实也不太好看】
【废话,抵抗地心引力飞那么高,你试试你能有啥好表情】
【所以我就不是很理解那些截了跳跃颜的图,去黑ll长得丑扛不住高清摄像机的人是怎么想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