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长林也颔首说:“老冯的观察很仔细。对了,小川,把你们今天走访的情况说一下吧。”
现在很明显的线索方向是朱工友的公司“乾坤钢材”,因为三个月前,朱工友所在的财务室失火,这很可能和这起灭门案有很大的关联。
唐小川忙捧起笔记本说:“今年上半年,乾坤钢材的露天仓库里有一批钢材丢失,价值至少七八万,到现在一直没有下落。而一个月后,财务室就失火了,我和冯哥都怀疑这之间有某种联系。”
韩长林问:“这批钢材丢失为什么没人报案?”
冯少民说:“可能钢材来路不明或者有人并不愿意报案。”
这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大家都沉默了下来,目光又一次在罪案板上逡巡,韩长林思考问题时习惯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下嘴唇,不一会,他抬头,“假定朱工友和这两件事有关,那么就是有人谋财,销毁证据,将朱工友一家杀害,毁尸灭迹。”
冯少民眸光微沉,“韩队,我确实也有这种猜想,不过目前还是很难找到朱工友和这两件事存在的关联,现在人死了,财务室的所有关于朱工友的证据,似乎也烧得一干二净了。”
“不难,”韩长林的眸子里闪出一副老刑警的老练光芒,“知道公司谁负责钢材的保管和出库?”
唐小川边看笔记本边抬头回答:“韩队,今天我们排查过,确有两个人嫌疑比较大。钢材出库这块需由马长贵签字,他是销售部门科长,而保管这批钢材的负责人是胡刚,仓库管理员。他们两人是亲戚关系,胡刚是马长贵的侄子,前年经由马长贵介绍来到公司做仓库管理员。”
好像这里面确实存在一些猫腻,大家的思绪都凝结了起来,看得出来每个人都在思虑案子里的细节。
孟思期今天没有参与这家公司的调查,因此她一直听着,当然她也有种预感,这两个人和朱工友的遇害脱不开联系。
赵雷霆几乎是断定地说:“如果当晚确实是朱工友的同事拜访,朱工友一家一定不会产生任何防备,对吧。”
韩长林拿起粉笔用力在罪案板上将马长贵和胡刚的名字圈了起来,“明天把这两个人请过来,单独询问,我不相信他们的口径能完全保持统一。”
第二天,马长贵和胡刚一并被请到了警局,在他们进审讯室前,孟思期无意瞥了一眼,马长贵四十多岁,头顶有些地中海,身材微胖,身高接近170,脸色很淡定,也有几分领导的气度。
胡刚不到三十岁,至少个头在175这个样子,身体魁梧,眉宇微微挤在一块儿,似乎有些许紧张。
韩长林突然改变了主意:“老冯,换一下,你和小川审马长贵,我看从他口里估计套不出什么,我去审胡刚……”
老冯说:“放心韩队,就算两人口供套的再牢,我们也有办法撬开。”
果如韩长林猜测的那样,马长贵就像一块光溜溜的石头,面对询问的时候就十分圆滑和自信:“我想,钢材丢失的事情就没必要说了吧,毕竟我们公司也没有报警,就当是丢财消灾吧。”
冯少民冷声说:“马长贵,今天请你来,不单是钢材的事,朱工友遇害那天晚上,也就是前天晚上八点钟左右,你在哪?”
“朱工友?”马长贵嘴角一撇,“没有搞错吧,朱工友的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在接下来的审讯中,马长贵果真滴水不漏,一句有用的话都没有。
冯少民根本问不出什么破绽,马长贵笑道:“同志,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急什么!等我们队长发话。”冯少民只得采取拖延,等待隔壁的询问结果。
“那好,有烟吗!”马长贵问。
“小川,给马科长递一支。”
隔壁,胡刚的审讯,正在紧张地进行着。
韩长林似乎断定胡刚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孟思期和赵雷霆同时参加审讯,孟思期依旧做笔录。
胡刚坐在桌子对面,神情有些沉重,不过他暗暗做了几个深呼吸,好像在不断调整,和进门时相比,面色恢复了几分自然。
“胡刚,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请你过来吗?”赵雷霆严肃地问。
“不就是钢材丢失的事情吗?警察同志,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
“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坦白从宽,现在交待还来得及。”赵雷霆语气强硬了几许。
面对赵雷霆的质问,胡刚一五一十给出了回答:“那批钢材确实是我看管的,但是那批钢材质量一般,公司也没有当回事,再说东西那么重,除非有人用车子来拖,那样就太明目张胆了,何况,这么大量也没有买家敢收,所以根本没担心有人会偷。于是我看管吧,就是做做样子,那天晚上我在外面打牌,有人作证的啊,结果第二天早上八点多,我再回到仓库时,才发现钢材丢失了。”
虽然看起来紧张,但胡刚仍旧回答得十分熟练,就好像提前准备好的台词。
按照提前准备的流程,赵雷霆问道:“胡刚,前天晚上八点钟左右,也就是朱工友一家遇害的当晚,你在哪?”
问题刚问完,胡刚就有些情绪激动,嘴唇微微发白,“我没有杀人,朱工友的死和我没关系!”
为什么提到朱工友,胡刚的情绪会有些激动,孟思期有些疑惑,她也看出了韩长林脸上的猜疑。
赵雷霆问:“胡刚,你再想想,你那天晚上到底在哪?”
胡刚眼底终于透出几丝若隐若现的慌乱,头微微不受控制地摇摆,“我真没有杀人,朱工友不是我杀的。那天晚上我根本没有去过他家那儿……我应该,应该在打牌,有人可以作证的……”
他嘴巴死死地,一直坚持那天晚上在打牌,赵雷霆的问询受到了阻碍。
这时,门开了一条缝,冯少民探进头来,“韩队,打扰一下,马长贵那边完事了,该交代的都交代了。”
韩长林回了一个肯定的眼神。
冯少民关上门,审讯室的空气就像顿时失去流通,沉闷而又压抑。孟思期发现冯少民的话让胡刚开始局促不安,他不停地在微微晃动脑袋,双手用力绞在一起。
“胡刚!”韩长林突然厉声呵斥,这般响彻如雷叫胡刚顿时坐不住,他的身子骤然抖了一下。
韩长林趁热打铁,“你和朱工友曾经合谋将公司的一批钢材私下出售,事后你们分完赃,为担心被公司查到,就将销售钢材的发票全部销毁,所以你们故意制造了一场财务室火灾,这才有7·12纵火案。”
“不是,不是……”胡刚拼命摆手,矢口否认。
“但是你更担心朱工友将你合谋的事情败露,因此你痛下杀手,将他一家三口杀害,现在我们警方已经掌握了你大量证据……”
“没有,我没有,”胡刚情绪崩塌,“这都是马长贵指使我干的……”
第20章 [VIP] 灭门诡案(4)
胡刚语气急促:“马长贵有一天找到我, 说公司有批钢材需要处理掉,成功的话……给我,给我一万块钱报酬……这批钢材卖给了外省一家工厂。我知道朱工友也有份, 因为当时是说分三份, 朱工友是财务经理,是他开的发票,钱必须从他那过手。”
“那次失火, 是朱工友提议放的,他说那样比较保险……但, 但是, 这件事后来没人追究, 我根本没想过去杀人……”
赵雷霆马上追问:“你是说,你和马长贵、朱工友三人确有盗窃公司钢材变卖一事, 但是朱工友的死和你没关系?”
“变卖钢材的事我承认!但我怎么可能杀朱工友, 我和他无冤无仇,杀了他对我有什么好处!”胡刚说这番话的时候嘴唇一直在哆嗦。
赵雷霆用眼神和韩队确认了下。
韩长林没有马上回应, 他虽然还怀疑胡刚,但是没有直接的证据, 而且胡刚提到朱工友主动提议烧掉财务室, 销毁发票,结合七月份朱工友接受调查时的态度, 这似乎可以证明朱工友是积极的谋划者, 他们没有动机杀朱工友。
而且目前朱工友家财产没有丢失,排除分赃不均,实在没有别的杀人动机。他给了赵雷霆一个确认的眼神。
赵雷霆收到韩队的信息后大声对胡刚说:“胡刚, 我们会查明你所说的一切是否属实。”
“我没有杀人,警察同志, 请一定相信我!相信我!”
韩长林起身,严肃说:“盗窃公司财产可不是小事!”
他当即下令将马长贵二人拘留起来。回到办公室后,他当即吩咐任务,严查二人前天晚上的行踪,否则并不能洗脱二人杀人的嫌疑。
经过两天的走访调查,马长贵二人那段时间确有不在场证明。
有多名证人证明,那天晚上八点左右,马长贵二人分别在不同地方出现过,要想在八九点钟到达朱工友的家,属实非常困难。
调查方向出现阻碍,孟思期明显发现韩长林时常有些一筹莫展,特别是那天从刘局办公室出来后,他说话就有些冲。
这种情况下,大家只能将走访调查的范围扩大,不过仍旧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凶手那天晚上的行踪似乎做到了滴水不漏。
这天,她收到了电话管理局寄来的一份通话记录,这是朱工友一家遇害的一月内通话记录,韩长林让她整理下。
她把通话记录进行了归纳整理,发现了一个问题,有一个电话在一周内曾多次给朱工友家打电话,包括朱工友在白天上班的时间,也就是说,这通电话是打给朱工友的妻子游美华的。
她记得游美华死后被人割舌,也就是说,嫌疑人可能针对的不是朱工友,而是游美华,如果找到打电话的人,那么很可能就锁定了犯罪嫌疑人。
她的目光停留在游美华遇害当天的那份通话记录上,她用钢笔在近十分钟的一个电话记录那画了一个圈。
电话打到电话管理局后,那边几分钟后给出了答案。
将通话记录送到韩长林那,她谨慎地说:“韩队,我查看通话记录,发现有个号码一周内曾多次联系游美华。”
韩长林接过纸张,上面已经被孟思期画了不少圈圈,这个电话确实联系得太频繁。他抬起头时,眸中闪烁光芒,“查到是谁吗?”
“电话是来自于一家宾馆。很可能是公用电话。”
“小孟,马上联系宾馆查一下。”
“好韩队。”孟思期回到座位,立即联系了宾馆那边,宾馆那边回复,这个号码是前台的公用收费电话,并不确定是谁打的。
正好赵雷霆回来,见她咬着笔头在发呆,笑了笑说:“想什么呢?”
孟思期简单说了一下情况,赵雷霆一拍大腿,“得了,赶紧去一趟宾馆。”
和韩长林说明情况,两人开车很快到了宾馆,这家宾馆离朱工友家的住址并不远,离真相好像近了一步。
宾馆前台有个小窗口,窗口那就有一个红色电话座机,老板娘问:“住店?”
赵雷霆直接晾警官证,“我们是今阳市公安局民警,能不能把你们一周内的住房记录拿出来看看。”
老板娘以为是警察来查房,连忙拿出记录簿,解释说:“同志,我这里都做了正规记录,你放心,肯定没有嫖娼搞性交易的……”
孟思期:“……”
赵雷霆冷了老板娘一眼:“我问你这个了吗。”
老板娘这才噤了口。
就在小窗台上,孟思期快速将记录簿翻了一遍,突然一个十分显眼的名字映入她的眼帘。
这个名字叫“游胜华”,和死者游美华只差一字,这绝不会是一种巧合,一定是游美华的亲属什么的。
住在宾馆里,频繁给亲人打电话,这实在看起来不太合理。
问询那天下午的情况后,老板娘皱着眉头,像是在努力回想,不一会,她恍然大悟说:“有,有个男人在那天下午打电话,打了十几分钟吧,好像还吵了起来。”
赵雷霆问:“你记得那人的模样?他们吵的什么?”
“不记得,我一直在看电视,”此时,小屋内还播放着电视剧的声音,她说,“好像是一种方言,像是阳西那块的。他挂电话后吧一看费用,还骂了几句,就是嫌贵,你说嫌贵吧,就别打就是了……”
老板娘后面又抱怨了几句,赵雷霆没心思再往下听了,说了声谢谢就离开了。
孟思期心想,亲人间因为嫌隙发生凶案并非什么新鲜事,如果游胜华那天晚上去游美华家中,确实很容易进屋,不会引起受害者的防范。
他们到底因为什么事情吵架,这会不会是嫌疑人作案的动机?
没想到出来一趟已经到了傍晚,赵雷霆问她要不要在路边吃点东西,孟思期委实有些饿了,就在路边买了一个饼,顺便给赵雷霆也买了一个,“不要谢我,这张饼是对你这段时间的感谢。”
赵雷霆拿着饼,叹了口气:“薄凉!我就值这一张饼?”
孟思期故作可怜地说:“这张饼可抵我坐一天公交。你是不是对我这个实习生有什么误解。”
赵雷霆瘪了瘪嘴,“原来这是一张情意满满的饼啊,我一定供奉起来。”
没得救了,孟思期佯装表露嫌弃他的表情。
赵雷霆大口咬了一口饼 ,就在小摊旁打了个座机电话,电话是打回局里的,他一边吃着饼,一边和韩队说明了这边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