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滑稽了。
苏景秋没法在这样的场景下开口,抗议道:“司明明,你不要吓唬人。”
“我叫你老公,你叫我司明明。”
“老婆,你不要装神弄鬼。”
司明明竟然笑了。
“以后我少喝酒,尽量不喝;少抽烟,慢慢戒了,本来现在抽得也不多。”
“好。”
他这样说,她就觉得他的晚年又值得期盼了。苏景秋这会儿又委屈巴巴,开始控诉司明明:“可是老婆,你冷暴力这套跟谁学的?你要不要改改这个毛病?”
“我努力。但我不高兴的时候就是不想说话。”
“好吧。”
苏景秋“哎”了一声靠向沙发。他歇业了,这下他们两个要大眼瞪小眼了。
司明明这一年的收尾其实并不太好,因为陈明部门的事,她拿了职业生涯第一个低绩效。作为管理者来说,这个低绩效是一个警示。下午施一楠给她打电话沟通的时候这样说:“打起精神,我对你很肯定,但这次事件影响不小。内审那边还没有最终结果,陈明休假到3月,你有连带责任,这是你该有的担当。”
司明明点头:“我明白,老板。我的确有失误,我认可老板对我的评定。”司明明的态度很淡然,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激烈的情绪,施一楠对此很满意。
此刻两个人并排靠在沙发靠背上,都望着天花板发呆。苏景秋想的是:司明明虽然是为了我好,但那不是出于爱情,而是她内心的善良;司明明想的是:这一年可算过完了,好累。
闪耀的明总每年年底都觉得累,无关这一年的好坏。
他们两个看了对方一眼,也不知怎么,结婚半年有余,第一次生出了相依为命之感。
苏景秋得到了司明明的原谅,人又抖擞了起来,非要让司明明总结一下二人的婚姻生活,并对下一年的发展给出建设性的方向和意见。
还对司明明哈气,让她再动用她的天眼,算算他喝的是什么酒。
司明明真的要被苏景秋搞得憋不住笑了,她踢了他一脚,转身就被他压制在沙发上。两个人打闹两个来回,苏景秋忽然正色道:“司明明,你不理我那几天我可真难受。”
他没法形容那种难受,他本身是一个情感浓郁的人,遇到司明明这样淡然的,真的是抓心挠肝的。尽管他在刻意忽略这种感受,甚至自嘲三十岁往上还要什么轰轰烈烈,差不多就得了。但是他内心却仍在期待的。
他希望司明明跟他吵,哪怕说尽伤人的话也好,哪怕情绪崩溃也好,总之他希望她说出来,而不是跟他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但形同陌路。
“司明明,你不能因为是我先喜欢你的,就在态度上这么欺负我。”
“你也太欺负人了。”
他的控诉很微弱,但达到了司明明的心理预期。她早就预见到这招对他管用,她只想让他戒酒,现在看来初见成效。目标达成了,那么现在可以谈谈感情了。
司明明虽然淡然,但是很直接。
“跟你吵架,我也不好受。毕竟你唱的不是独角戏。”她学苏景秋,顽皮地眨眨眼。
“什么意思?”苏景秋无法领会,这样问她。
第57章 一场意外(十七)
司明明就那样看着苏景秋, 等他反应过来。她觉得自己的表述已经非常明显了,除非她老公是个傻子才会听不懂。
她忘了,她的老公苏景秋先生, 在没用的事上反应堪称坐火箭, 有用的事情上大脑几乎不转。简言之,是半个傻子。
只见此刻的苏景秋, 像个木头人,那双有神的大眼转了转,满是不解。什么意思?司明明跟他较上劲了吗?他们的婚姻本来就不是独角戏, 她牵根绳,他是她的提线木偶,她一通瞎比划,他一通乱舞。难不成这糟粕还要更上层楼吗?
“我不懂。你给我说清楚。”苏景秋其人,你不能让他猜,你要让他猜, 那就全完了。不要指望他能猜到正道上去。
他这模样也实在可爱, 司明明拍拍他手背,语重心长地说:“大傻子, 我也有点喜欢你呀!”
她这老气横秋的表白是跟谁学的?
苏景秋先是一震, 觉得她在哄骗他、打趣他, 接着又有点相信:他这么好, 他们朝夕相处,她当然会喜欢他。只是他们是七老八十了吗?
尽管司明明的表白不尽如人意, 但苏景秋的心脏还是砰砰跳了两下。有聊胜于无,方式可以慢慢培养, 内容为王。
他甚至觉得自己耳根子有些热了,不由用手指搓了搓, 还真是有点热。苏景秋坐不住了,他的思想又开始反复,觉得这司明明八成又有了什么鬼主意。司明明坏着呢!
“你当真喜欢我?”苏景秋斜乜着她:“有几分喜欢我?什么时候开始的?你给我说清楚!”
司明明哪里想到他会在这样的时刻较起真来,那些问题她一个都回答不了,手一摆:“来日方长。”起身要走,企图糊弄了事。苏景秋却抓住她脖领,将她拉回去,人虚坐在她身上,逼着她给他一个交代。
这怎么交代?怎么具象?司明明实在说不出来,苏景秋就控诉她在哄骗他的情感。苏景秋总是这样,司明明向前迈一步,他飞奔几十步,原本该是一个充满温情的宁静的傍晚,最后演变成了一场逼供。
司明明被他逼急了,就胡说八道:“我对你一见钟情!不然我也不会跟你结婚!”
“全心全意喜欢你!只喜欢你!”
“喜欢你长得好看!人很单纯,括号,不是傻的意思,括号完毕!”
苏景秋被她逗得哈哈大笑,放开了她。见她的脸都气红了,又觉得可爱,捧着亲了口。
苏景秋心情畅快,放过司明明,两个人又靠回沙发。王庆芳打电话问他们在干什么?没事儿让他们回家一趟拿东西。苏景秋不想动,果断拒绝:“累了一天,这都几点了,明儿去吧。”
聂如霜也让司明明去家里取东西,司明明也不想去,老人就这么骂骂咧咧挂断电话。
他们俩都不太想看手机,也不知怎么,打开手机都是有点吓人的消息,于是就这么大眼瞪小眼。
“郑良说谢谢你,你是一个好人。”苏景秋终于想起这件正事儿来,转述了郑良的话。
“你见到她了?她怎么样?”
“她去公司取东西,我看气色不太好?”苏景秋说。
司明明点点头。郑良遭遇的事在职场上并不新奇,司明明希望她挺过去。事实上她提供的举证,还包括那个准妈妈的陈述以及当时的材料,那些是能够证明郑良对此不知情的。准妈妈同意实名提交,也是郑良自己种下的善果。她善待了她,她报答了她。这场因果就是这样简单。
至于她的立场,其实没那么重要。她可以选择明哲保身,陈明也不会真的就栽赃给郑良,不然他的明星员工遭遇这么大的事,他也会有连带责任。司明明之所以帮个小忙,无非是想着快要过年了,好人都该过个好年。
她认识的每一个人都对“过个好年”有执念:老江湖聂如霜这样、标新立异的陆曼曼这样、温柔贤惠的张乐乐也这样。她自己被她们感染,也觉得“过个好年”是一年好的开始。
这理由简单得令人费解,但确实是真的。
希望郑良过个好年,来年再战。
“郑良的……苏景秋迟疑地说。
“过去了。”司明明打断他:“以后提起郑良不必战战兢兢,我没有多想,你也不用刻意逃避。谁都有过去。”
“那行。”苏景秋想起她在酒吧里给男人算卦,就又说:“别的不说,你真会算卦……
“你直说。”
“你以后算卦别摸手啊!”苏景秋说:“我管我自己,你管你,你不能光要求我不要求你自己。”
“咱俩别管束,咱俩对齐标准。”司明明说:“以后你喝酒我也喝酒、你抽烟我也抽烟、你跟人勾肩搭背我也如此,咱们呀,讲究绝对公平。”
苏景秋闻言弹坐起来,大喊一声:“司明明!”
司明明则问:“有问题吗?”
能有什么问题?苏景秋被问住了。司明明说得对,他不喜欢被管束,那他也不该去管束别人。这种平等真是挑不出任何毛病。但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会抽烟?”苏景秋问。
司明明就上前摸他衣服口袋,摸出一盒烟来。司明明虽然不抽烟,但她恰好懂烟。当年她的爸爸司明天同志跟他的老同事们发了工资改善伙食,在家门口的树下摆两张桌子,桌上是酱好的肉。他们喝酒、抽烟,小孩子在一边玩。司明明不爱跑来跑去,拿着本书坐在一边看。大人们说的烟烟酒酒都落到她耳里。别人还夸她呢:我们明月真厉害,闹市读书,有大将的风采!
小明月却是记住了那些烟,旱烟辣、薄荷烟……了学生时代也好奇,跟同学要过一根,送进嘴里之前想起大人的姿态,仰脖子吸了一口,那烟雾自然吞不进去,但动作倒是看起来娴熟。还被叶惊秋看到,握着她手腕子要带她找老师,说她思想品德败坏。
那都是陈年旧事,司明明这种聪明人,只要她愿意,什么东西看一眼、心里琢磨几次,也就能上路了。这会儿她点燃一根烟,捏在手指间,在苏景秋的注视下往嘴里送。
苏景秋一阵心惊,一手捏住她的嘴,快捏成鸭子嘴了,一手抢过那根烟灭了:“司明明你可真牛逼,行了我知道了,你了不起!”
“我还没抽呢!”司明明作势又要点,苏景秋上前按住她:“你跟我来劲是不是!”
手臂横在她腰后,用力将她提起来,另一只手就拍在她屁股上,啪啪两声:“你再抽一次试试!”
他把司明明拍疼了,她向后用力,想挣脱他的桎梏。可苏景秋这会儿不让着她,再用点力,两个人翻了个身,她就倒在了他身上。这下更方便,抬手又打了两巴掌。
第三下手就挪不开,严丝合缝地贴上去,又用力捏了下。
刚刚还在针锋相对,这会儿满脑子糟粕,司明明震惊他状态的转变如此之快,支起胳膊看着他。
男人可真是奇怪的动物。她一动不动,感受他的变化,那也不是缓缓变化,而是好像突然间,就立了起来。
“看什么?”苏景秋压低声音问她,头仰起,亲了亲她的嘴角。
手更加用力,所以她感受更加鲜明。
司明明故意配合他,察觉到他顿了下。男人真是奇怪,但是男人好像也很好制服和掌握。司明明有心验证自己的结论,手在衣摆处停顿一会儿,然后缓缓伸进了裤子。
苏景秋很轻地喘了一声,头躺了回去,闭上眼睛。脖颈的弧线实在好看,就连司明明也被他的美色吸引,凑上去亲了下他的喉结。
电话响得很是时候,两个人都不太想管,但它一直在响。苏景秋握着她手腕,打趣道:“快,让我做个快枪手。”
司明明听懂了他的无厘头玩笑,就拍打他,接起了电话。是聂如霜,老人在电话里很着急,问他们家里东西够不够,不够抓紧采购去。
挂断电话看手机,事情好像很严重。苏景秋去翻冰箱,冰箱里干干净净,最近并没添置什么东西。
“我去超市看一眼。”苏景秋说。
“我跟你去吧。”司明明打了个哈欠,决定出门透透气。
大超市停车场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他们的车根本开不进去,苏景秋排了不到三分钟就说:“不买了不买了!”
“不买了吃什么?”
“饿不死你反正。”
这会儿他的头脑灵光了,自己开着餐厅和酒吧,还能被饿死不成?径直开到餐厅,大冰柜里冻着食材,他都向外拿。眼看着一车装不下,他还要装,司明明就说:“吃不了啊!”
“给我员工快递点。”苏景秋说:“我看有人取消了回家的票,估计也来不及买吃的了。”
司明明闻言就跟他一起搬,回去的路上苏景秋说:“这要真赶上末世,估计咱们是最后一批饿死的。”也不知哪里来的盲目自信,和盲目的乐观。
回去就叫同城把东西寄出去,又把冰箱摆满。王庆芳和聂如霜一个电话又一个电话地打,先是问他们米面油准备得够不够,紧接着又说除夕夜家庭大聚餐取消了,再后来又要求他们哪里也不许去,都老实在家呆着别找事。诸如此类。
这电话一直打到半夜,两个人筋疲力尽。司明明这种对什么事都不太在意的人,也被老人们搞得有点紧张,又带着点烦躁。最后俩人一对眼,双双关机睡觉。
司明明这一天主动了一点,抱着枕头去了苏景秋的房间。苏景秋心中窃喜,但嘴上犯欠:“哼,你倒是别来。”
司明明抱着枕头要走,他忙道歉:“诶诶诶!不识逗呢!”
把司明明扯了回去。
可苏景秋家的门铃又响了起来,小夫妻快要崩溃了,苏景秋下床的时候甚至捶了下床,开门后看到丈母娘聂如霜,忙换了副嘴脸,乖乖叫一声:“妈。”
聂如霜就唠叨开了:“你们两个了不起,学会关机了。天塌了你们都不知道!”一边唠叨一边向屋子里捣腾东西,米面油青菜,这都是司明天单位发的,她亲自送这一趟,临走前叮嘱他们:“自己过年吧啊!别往家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