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一个月过去,谢州那点伤也该好得差不多。今天早上要复查出院,忽然又自述出现耳鸣症状。
这对于一个歌手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医生建议住院继续观察,而谢州显然不能接受这种变故,狗脾气犟起来,身边的人没有一个不遭殃的。
倪薇实在没办法,只得打给黎音。
车子停进地下车场,黎音解了安全带,伸手把副驾驶的手机拿起来。
孟心发来消息询问,【上次那事儿怎么说?】
从长松寺回来的车上她们找出了小白菜的破绽,当天晚上,黎音依照约定回到嘉州路。
他们实在太久不见。
黎音刚一关上门,里面“咚咚”两声轻快的脚步声,高大的一张黑影覆上来,微微湿润的水气夹杂着清新的沐浴香味完全侵占了她所有感知。
“顾——”话语被亲昵的拥抱裹得密不透风,强有力的手掌一下扶住了她的后脑,少年热烈的吻席卷衔入,撩动厮磨,纠缠出酥麻软痒的悸动。
顾向淮的动作接近于莽撞的力度,几乎箍得她喘不过气来。黎音好容易躲开,两手撑在他的胸口,隔着轻薄的布料,掌下那颗年轻的心脏剧烈跳动,温度滚烫到要灼伤她的指尖。
高挺的鼻梁轻抵,少年那双近在咫尺的熠亮眼睛腾满了直接而深重的雾气,顾向淮的手臂渐渐收紧,唇角在混乱的轻喘勾出飘渺的气音,“好想你啊。”
黎音伸手摸他略有一点湿润的头发,侧身蹭蹭他的,似笑非笑地揭穿,“想我还是想做啊?”
“你!”顾向淮气恼地躲开她的袭击,手臂往下一捞,直接把人抱离了地面。高跟鞋卡扣被粗鲁地解开,挂在细腻白皙的脚踝晃了几下,“咚咚”两声落在地上。
“干嘛不说话?”她在笑,又重复一遍问句。
卧室门被重重掼上,顾向淮气冲冲地把缎面裙往上边推,手掌握住她的小腿,他跪在床上咬牙切齿地回答,“想和你做。”
他的热情实在让人无法招架,结束的时候黎音闭着眼睛,只懒懒地靠在枕头不想动弹,还是顾向淮尽职尽责地把她抱到浴室清理。
也不知道到底是那一步走错了。狭窄的密闭空间中浮满了温热的雾气,温度攀升,细碎的呜咽和狼狈的轻喘抵靠在冰冷的玻璃隔门上,声声不绝。
黎音贴在滚烫的身躯上,脑子还在可惜这里没有浴缸。
荒唐行径在午夜停止,疲惫的倦意涌上,她在快要睡着的时候才想起自己要问的话。
“你为什么叫我阿殷啊?”黎音枕在顾向淮的手臂,低低地问。
这个问题没头没脑的,但是足够顾向淮提高警惕,脑袋里关于掉马甲的事情已经想过千遍万遍,但这一步不过是小菜一碟。
“你还好意思问啊!”他靠近些,低声说道,“当然是因为第一次给你转账的时候我就晓得你名字里有个‘音’字了啊!”
他略有一些不满地咬住她脖子后的软肉磨了磨,“你还说你姓殷,没发现我当时一整个懵住了,都胡言乱语说什么倚天屠龙记了。”
“真的哦,其实我一点都不介意你编造一个假名来骗我,毕竟是匿名戒酒会啊,所以我当时也就没有揭穿。”
“可是你现在好像有点咬牙切齿诶。”她闭着眼睛,笑了声。
“当然了啊,因为后来我们都、都…”他“都”了好几下没好意思说出口,气得“哼”了声,娇气地咕哝,“我们都那样了,你还不肯告诉我真名的啊。”他撑过来亲她的脸颊,“你什么时候能告诉我呀,阿‘音’?不会还要等到实习期结束吧。”他开始心算,“那就是还有…嗯,两个月零七天。”
顾向淮自言自语,“没什么的,两个月而已,两个月之后秋天都还没过完呢,我等得起,是吧?其实也没有很想知道…喂,所以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啊…阿音!?阿殷!?”
絮絮叨叨的话语好像催眠咒语,黎音脑袋忽然一垂,就这样睡过去了。
*
黎音也不想多做解释,关了车门,顺手给孟心回过去,【小事而已,他没那么多心思的。】
消息发出去没五秒钟,屏幕再次亮起。
心:【……我看你要遭,小心阴沟里翻船啊。】
黎音哼笑了一声,按灭了手机。
轻松的心情截止在电梯门开启的那一刻,到了顶楼黎音才知道倪薇干嘛要这么着急让她过来。
所有工作人员都在走廊里站着,小叶和倪薇看到她出现简直就像看到了救星,两个人脚步匆匆地迎上来,“黎总您总算是来了,谢州现在门也不肯开啊!”
小叶看到黎音平平淡淡的神情,再想起这半个月自家艺人茶不思饭不想的样子,重重叹一口气,忍不住劝说道,“黎总,最近谢州的状态都不算很好,您既然过来了,就好好劝劝他吧,还在病中的,怎么能不好好休息…”
“他没好好休息么?”黎音不咸不淡地问。
“可不是么!”小叶有天半夜起来上厕所,顺便就去里边看一眼——谢州就躺在床上,眼睛睁着,什么也没干就发呆——可把他吓了一跳。
“饭量也不是很好。”反正属于是没饿死就行,小叶补充道。
黎音“嗯”了声,跟着他们走到了vip病房门外。
门从里面被锁住了。
为了安全性,靠走廊这边的墙面设置了透明高格窗户,随时可以查看病房情况。
小叶攀上去看了一眼,回头冲黎音点了点头。
一旁的专护按下了手中的传呼铃,可病房里的谢州置若未闻,一样专心低头看着手机。
小叶只好靠近些去拍门,扬声说道,“哥!快开门啊,黎总过来看你了。”
敲了好一会儿,谢州根本不理会。
黎音问道,“这段时间他都这个样子?”
小叶“额”了声,点头,“嗯,哥他就是情绪太低落了。”
“辛苦你们了。”黎音拍了拍他的肩膀,伸手问专护要备用钥匙,“我去吧,别太担心了。”
病房分内外两间,本来是打算今天出院的,收拾好的行李箱都整齐地堆在外间。谢州穿戴整齐地坐在沙发上,一心一意地摆弄手机。
听见门响,他停顿了一下,而后慢慢地抬头。
日光倾斜地从高格窗照射进来,那双低垂的墨眸之中晕开了金色的光圈,空茫的神情在看见来人的那一刻,忽然汇聚了太多复杂的情绪。
谢州抿住唇,忍住了眼睛里的热意,侧过去不再看她,“他们喊你来的?”
“是,小叶说你情绪不高。”黎音靠近了一些,顺手把包包搁在茶几上,“大家都很担心你。”
谢州怔了一下,看了眼门口伸着脖子的几个人,而后哼出个冷笑,“大家?”他仰头看她,“这个‘大家’里包括咱们日理万机的黎总么?”
黎音眯了眯眼睛,没回答。她慢步走到沙发前,抻抻衣服,在谢州旁边坐下来,表情关切又客套,“耳朵怎么样?是什么时候感觉到耳鸣的?”
“黎总想知道的话大可以去问医生。”谢州笑得很疏离,“而且这是在节目组出的事,赔偿金也应该他们出,黎总应该不用担心工伤费超额吧。”
黎音勾了勾唇,点头,“的确,节目组的赔偿金已经到了,晚点我问一下颜然那边有没有给到工作室。”她顿了一下,恍然大悟似的“哦”了声,“对了,工作室独立出去的事薇薇还没和你说吧。”
谢州一怔,愣愣重复,“独立出去?”
黎音点头,“既然你决定不再和星霓续约,那还是把工作室独立出去好一些,之后的资源分配也是倪薇全权负责,不再经由我这边了。”
“你就这么想赶我走?!”他一下站起身,迟来的晕眩笼罩过来,谢州扶住沙发背,气得嘴唇都在发抖。
“这是决策会上股东们共同磋商的。”她歪头想了一下,“我没有处理过类似事件,按照星霓以往惯例,大概主要是为了避免纠纷。你知道的,一旦不再续约,公司高层——”
她轻咳一声,“也就是导致你不愿续约的原因——我,那么股东们认为我难免会将较好的资源藏着不肯给你,让工作室独立出去,也方便你们那边以后和新公司接洽。”
门口的几人越听越焦心,这不是想着把黎总喊来能让谢州稍微缓解一下心情么?
谁知道黎总竟然开始无中生有了…谢州现在的脸色比早上拿到检查结果的时候还要沉。
如果工作室独立真有其事,还没人告诉谢州,那他不得把医院掀了啊?!
小叶心里猛地一跳,果然看见谢州黑着脸往门口走过来。
“哥——”小叶看见黎音背对着自己,忙冲着谢州猛猛摇头,没有的事啊,没有什么工作室独立的事。
也不知道谢州能不能体会到他的意思,可话没敢说出口,门“哐”的一声压着鼻子前方一厘米被关上了。
而后黎音的手机“叮——”了几声,谢州发过来三张图片。
第一张,舞台上的银色三角钢琴锃亮梦幻,摆满蓝色气球与彩缎装饰的法式幕布前,身着黑色西装的黎修微微垂首,幽灼的目光落在曲谱,沉稳中仍然带着少年气。
第二张,吵闹喧嚣的露台演唱会,钢琴前放置长柄麦克风,十八岁的谢州自弹自唱,眼尾轻挑,意气风发。
第三张,是九月一号那天顾向淮在雾城礼堂的演出照,冷光线清晰地描绘出少年优越清隽的侧脸,神色中或许隐下些许冷寂,眸子却依旧明净如星。
“你是不是觉得——”谢州撑在她的前方,唇角勾出一个冷漠的弧度,“我们都和你‘哥哥’有一点点像?”
第30章
两个人的脸色都不算太好,眼神与呼吸在极近的距离相汇萦缠,草木花海的香调下,男人深邃的双眸翻滚着阴鸷的幽暗。
气氛僵硬,屋子里静得能听明白风管中冷气游走的路径。
“为什么不说话?”谢州曲出手指抬住了她的下巴,将皎柔无害的一张脸轻轻昂起。
她的美丽和温柔藏在谎言之后,谢州比任何人都明白她的淡漠和冷寂。
他观察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色,冷哼道,“被揭穿的滋味不好受么?阿音,我以为这世界上没有能让你动容的事情,就算是听到我受伤住院的消息,你也从未张皇过。”
“他就是那么重要的,是不是?”
黎音侧脸躲开他的手,向后靠了靠,面无表情地岔开话题,“是你找人在跟我?”
那天从嘉州路回来之后,顾向淮给她发了好一些关于夜路安全的社会新闻,等黎音不耐烦地询问,他才支支吾吾地说送她出来的时候好像感觉有人在跟着他们。
谢州微微勾唇,顺势握住了她的手腕,很干脆地承认,“不然呢,你没发觉自从签了楚方之后,你就对我特别冷淡么?”
“照片哪里来的?”
“你说哪一张?”谢州笑了声,“你的顾向淮在雾大贴吧有后援团,照片都是满天飞的,而另外一张——”他咬牙,“不就搁在观澜园的一楼偏厅么?”
要不是因为这两张照片巧合的相似,谢州根本都连接不出这层深意,进而想起自己也有过这样一张照片。
也是出图的那个晚上,他终于得到她的垂怜。
“你和黎修有没有——”他咬住牙齿。
黎音无奈地笑了声,打断他,“当然没有,他是我哥。你的想法实在是肮脏又可笑。”她站起来,作势就要离开,“医生说得对,你脑子是还没完全清醒。住院再观察几天吧,小叶会给你重新找两个专护。”
她的语气这样笃定严肃,让谢州都有些动摇了,其实他也不是太确定。
虽然黎修明面上只是养子,可绪正的大部分股权都握在他手中,圈子里也都猜测其实他是徐董的私生子。
“真的只是我乱想?那你为什么会看上那个顾向淮?”
提到那个上不了台面的男人,谢州忍不住轻蔑嗤笑,他摇头表示不理解,“你把我发配到南陆岛,就为了区区一个酒保?黎音,我真的不懂了,这样的男人哪里值得你多看一眼?”
手腕被握得快要发热,黎音把目光从谢州漂亮修长的手指上移开,“你真的想知道?”她很坦然地微笑,“他很年轻,也很青涩,你应该知道我一直好这一口吧?谢州,你当初不也是吃准了我这一点么?”
是,当初说的那些话,以及他对薛越造成的伤害,都在此时此刻一一还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