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越面对着她坐在沙发的一端,大概等得有些久了,男人手肘压在扶沿的,宽阔肩线耷下一些,做工讲究的黑色衬衫扯出褶皱,露出锁骨上一小块精致白皙的肌肤。
漆黑的视线压得很低,薛越两只长腿搭在茶几,不太礼貌地交叠出颓懒疏远的意味。
“一回到雾城,你就很忙了。”他的声音波澜不惊。
“怎么过来了?”黎音没理会这句意义不明的话语,看他一眼,回头重新把玻璃门合好,声音平淡,“要和你说多少次,在我办公室不能把脚架在桌子上。”她把冰咖啡和包包搁在一旁,抬手看表。
十一点半了,有几个case要上午审批完,在车上时候读过一遍,这时候抓紧点时间,一个个批下应该也赶得上。
手臂刚垂下来,高大挺拔的身影已经从沙发上跃起,长腿轻迈,薛越两三步走到她面前,“老婆。”橡木香夹杂一点点清淡的烟味,他俯身把脑袋垂下来,枕住她的后颈。
黎音很自然地搂住他的腰,“怎么了宝贝?”
“想你。”
这句“想你”立即被付诸行动,薛越揽紧她的肩膀,不由分说地偏头撬开齿关,温热的唇舌长驱直入,带着樱桃漱口水香气往敏感处凶狠碾转。
所有不甘与渴望在此刻尽数奉献,留不下分毫喘息的侥幸。
他是她第一个男人,也会是最后一个。
薛越扣住她的后脑,几乎要将人压倒在桌面上,手指探上领口,他解开了她衬衫最上面的一颗印花纽扣。
“薛三三…”黎音浑身发颤,来不及吞咽的香津从嘴角蜿蜒出细小晶莹的水渍,她伸手抵在他的胸口将人推开,气喘吁吁地低语,“…这里不行。”
无论气氛如何缱绻粘稠,她不可能大早上在自己办公室乱来。
“晓得了。”薛越艰难地停下动作,重重喘气,缓解澎湃汹涌的绮思。
“我要工作了。”黎音摸摸他红透的脸颊,“你先自己去玩一会儿,中午我们一起去MISSED吃饭。”
“中午去MISSED?”这家餐厅离这里可有一段距离。
“嗯。”黎音点头,“前几日你不是说有些想吃那里的扇贝派么,我预约的时候问过了,最近两周都没有空位子,不过有客人临时退定今日中午的号码。”
“要去么?”她挑眉问。
当时不过是随口一说,薛越没有想到她会记在心里。
“嗯。”黑沉沉的眼睛总算勾出些许笑意,“要去的。”他低头吻她的额头,“谢谢宝贝。”
电脑是开着的,黎音输入密码解开屏幕锁,第一刻登录teambition,程序快速运作,数十消息亮出红色未读圆点,黎音有些苦恼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薛越从平板上移开视线,声音低沉,“为什么叹气。”
黎音看着屏幕上的密密麻麻消息,无奈眨眨眼,“还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烦着呢。”她呼了一口气,随口问道,“昨天俱乐部的会议开得怎么样?”
薛越张了张嘴,半晌,回答,“俱乐部的事我暂时不准备管了。”
黎音皱皱眉,从工作中抬首看他,“又不管了?”就算她没有查过俱乐部的账本,但见到廖经理吃得膀大腰圆,已经知晓其花费属于天文数字。
“行。”她撇撇嘴不再多说,可难以掩饰的失望几乎已经写在脸上。
“你不开心了?”
“没有。”黎音叹了一口气,“嘴巴闭上,不许再打断我的思路。”
薛越垂了垂眼睛,没有再说话。他扶住因缺眠而迟钝的脑袋,继续查阅平板里晦涩难懂的项目计划表。
清沙江的项目计划已经由虞助理整理完毕,一期附近的居民建筑群拆除了部分,另外有更多、更复杂的地理环境成分需要开发平整。
或者也需要他亲临现场。
“俱乐部的事情我交给韩经理了。”薛越忽然开口,“至于廖经理,他帮我打理了这些年,拿点退休金也就罢了。”
黎音愣了一下,看向沙发上的身影,“你把廖星踢开了?”
廖经理这几年一直在薛越身边办事,一路从电竞、游艇、高尔夫、飞机到现在的车队,都是他一力承办,黎音说句不好听的,这厮就和太子身边总领太监一样,虽然可恶,但也确实有几分实力。
就这样踢远,也亏这二世祖舍得。
她瞥他的脸色,安慰一句,“韩经理、裘经理是办实事的人,你好好监督他们两个,俱乐部会越来越好的。”
薛越低低地“嗯”了声,“然后我可能从今天开始跟进清沙江的项目。”
清沙江的项目?!黎音耳朵一动,确认自己没听错,忙站起来,“真的?”她合了一下笔盖,“咔哒”一声错位了,又低头重新合一次,“这个项目不是你们纪总监拿下的么?”她难掩笑意,“真的假的,薛董肯把这个项目给你做?”
这个项目投资将近百亿,怎会落在毫无经验的薛越手中,就算是亲生儿子,也过于草率了吧?时越董事会能同意么?
“嗯。”薛越好笑地看着她这副财迷心窍的样子,“本来是纪简要做的,但她同时还在负责北京那边的静水园展览中心,没办法顾及两边。”
“我哥也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就说先让我练练手的。”他继续说道,“另外他会让虞川和单容过来协助。”
让薛时的两个助理都过来?那相当于实际上这个项目还是贴在薛时的名下,怪不得董事会能通过议案。
百亿项目用来练手,真不愧是时越集团,黎音几乎忍不住笑意,快步走到沙发,一下把人紧紧搂住怀中,“宝贝——”
话音刚落,“叮”一声长响,teambition里有新信息进来。
黎音没想理会,捧住薛越的脸左左右右地瞅,啧,时越集团三公子,好一副纯金打造的漂亮皮囊,简直是越看越顺眼,“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一定要把这个项目做好,别让你哥哥操心了。”
薛越扣住她的手,低声笑,“不是说不会手把手教我的么?”
黎音亲亲他,“谁让你是我老公呢,怎么就不能手把手教?”
薛越心里猛地一跳,耳朵烫得像滚过烙铁,红到几乎透明,“你喊我什么?”
黎音笑,“我什么没喊。”
“你又想赖账啊?”薛越没好气地推开平板,掐住她的腰把人抱到身上来,“再喊一声听听好不好?”他把手指按在她的痒痒肉挠了两下,“快点,不然后果自负啊。”
黎音痒得受不了,往旁边躲两下,作势要掐他的脖子,“薛三,你信不信一结婚我就找人把你弄死,立即继承百亿遗产。”
“你来。”薛越哼笑一声,凑过去要咬她的鼻子,“我和我哥说清沙江的项目需要你协助,他刚才也已经同意。过两天咱们找个空闲时候把你的权限录进时越的系统,也方便查阅项目资料。”
黎音一惊,难得矜持地看了薛越一眼,“这样好么?查点资料就录系统了,董事会那边可能会有意见吧?或者我用你的账号就是了。”
薛越简直不敢相信徐聆音还有这样扭扭捏捏的时刻,他哼哼笑了几声,故意道,“你说得也有道理,董事会那群老头的确难搞,既然你这么不想要时越的权限,那就不要——”
“薛越!”她提高声音喊他,“谁说不要了?!”
“你喊我什么啊?”
黎音捧住他的脸亲了好几下,“老公老公我的好老公,什么时候可以录权限?”
薛越被这一串称呼喊得晕乎乎的,感觉就像踏进柔软的云端,轻飘飘的不真实,他向后靠了靠,仰头对她说道,“你想什么时候?”
他已经拿到薛时的临时密码,随时登录去给她录入就好。
“那就——”“现在啊”几个字还没说出口,玻璃门被无声推开,冷风倾入,西装革履的男人面色沉沉地站在门口。
沙发上的两人愣了一下,而后忙分开距离,黎音手疾眼快抽了桌面的湿纸巾给薛越,低声说道,“擦擦脸上的口红。”
薛越更尴尬,怎么又给她哥哥抓个正着?而且黎修这人就不会敲门么,或者外面两个助理是吃干饭的,明知道他在里面,这么就让别人进来了。
他接过湿纸巾在脸上擦了几下,勉强扯出笑容站起来,“哥,您怎么过来了?”
黎修睨了他一眼没回答。
“总部那边发的视频会议链接,怎么不应答?”
黎音“啊”了声,忙走到电脑旁边,弯着腰看一眼,team里面的链接发过来不过短短几分钟,有必要这样生气?
她接受了与会邀请,抬起眼睛看黎修一眼,慢条斯理地整理衣物,“我刚才没在电脑旁边,哥,你什么过来雾城的,怎么没听你说起?”
确实只是心血来潮,黎修沉下一口气,说道,“前日里在白山县见客户,想着多久没回这边,就在雾城歇了一日。”
在观澜园等了一日一夜,实在没忍住看定位,她又去蓝海湾了。
“这样啊…”黎音恍然,她看看时间,又有点为难,“怎么这个时间开会,那我都预订好餐厅了…”
工作日的中午去餐厅?黎修皱眉,“见哪一家的客户?”如果是重要客户,他可以给她批假。
黎音“唔”了声,还没有找到合适的说辞,薛越已经傻乎乎地坦白,“不是见客户,就咱们不都很久没回雾城了么,哥,MISSED的法式扇贝派还不错,要不咱们一起过去?”
第78章
可惜了,黎总婉拒了他的好意。前者并非孤身一人前来,展助理和绪正的两个常务先后来到总裁办,薛越跟着黎音后边懵懵懂懂招呼几声,听了一会儿,也没弄明白他们集团总部的人这时候到星霓来做什么。
未消一刻,teambition弹出会议开始通知,颜然推门进来,抱起了boss的笔电,将众人引到了隔壁整理完毕的会议厅。
MISSED的预约注定无法兑现,薛越也没兴趣自己一个人去,在星霓食堂随便吃了点,回来28层看了看,那边会议室仍然亮着灯。
薛越干脆和虞助理打个视频电话咨询一下相关问题,免得到时候徐聆音要接手,一问他三不知。
清沙江计划分五期逐步推进,预计在五年内完整竣工。项目占地约1000亩,主意图是协助迅猛发展的高新区构建商业与住宅一体的区域布局。
这是时越集团这些年的主要进项,类似的项目做过多次,早有完美模板可以套入,况且清沙江虽处于开发区,但交通与生态文化都相对发达。
“接下这块区域揉碎重组,除却建筑群分布的考量,咱们仍然需要考虑之后配套的教育与医疗资源,当然,目前最大的难题还是清沙江那边的地形与地质条件过差。”
视频那边的虞助理抬手看了一下手表,愧怍地笑了声,“抱歉小薛总,我这边中午还有一点小事,或者等3点左右我们再继续,可以么?”
薛越正听得入神,闻言皱皱眉,“什么了不得的事了,不能说完再去办么?”
虞川说道,“二小姐最近胃口欠佳,李医生讲大概是最近晴日太少的缘故,薛总吩咐了这个时候送二小姐上往南陆岛度假的飞机。”他得亲自去一趟,回头好和薛时交代。
薛越明白了,不甚在意地“哦”了声,点头,“那你先去忙,下午点再说吧。”
平板一关,又好像卸下重担,整个人都顺心不少。薛越抻了个懒腰,后知后觉摸摸空扁扁的肚子,快要2点了,那边的会议还没有开完?
他把百叶窗掀开一些,看外面忙忙碌碌的公司员工。经过一年多的洗荡仍然能留在总裁办做事的员工,大都是通过了徐聆音的亲验,薛越想,或者她就满意会做事、做实事的人。
所以包括她的未婚夫在内,也需要保持这样昂扬的工作姿态么?那她的情人呢,是不是也曾用这一份积极上进在引诱她?
是了,不然谢州那种矫情货色怎么会在从威亚摔下不到半个月就要复工?
百叶窗被极快地甩开,针刺般的痛感再次从指尖撕咬,酸涩灌满心肺,干涸的伤口上凝结出吞不下的巨石,沉甸到无法维持呼吸。
薛越颓然坐回沙发,低头点开了手机里与李异的对话框,白色条框占据整张屏幕,可无论他如何自欺欺人地翻找,也没办法在任何一个视频的角落里寻见徐聆音的身影。
她没有和孟心去参加饭局。
一回到雾城,她第一时间想见到就是那位不知名的情人。
也是,走了这么久连一个电话都没打过,这不得好好安抚么?
手机“叮”几声来了消息,李异的调查报告发过来了——昨天晚上谢州行踪不明,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本人这礼拜并不在雾城;岳溪览好像参加一个什么公益科普活动,人仍然在区县…
薛越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开了第三个消息——蒋公子醉生梦死,通宵在会所喝酒打牌,早上才被司机抬回去。
他自嘲地哼笑一声,把手机随意扔在茶几,扯开闷热的领口,薛越慢慢放松,将自己陷入柔软的沙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