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穿这身吧。”钟吟弯腰,满意地拍了拍他肩膀。
但易忱并不喜欢衬衫,觉得穿得束缚。印象里喜欢穿衬衫的也就——
他轻哼:“不舒服,我要换。”
说变脸就变脸,钟吟也没强人所难的爱好,耸耸肩随便他去。
但易忱站起来,脚步顿了顿,又没去换。
抬抬下巴:“走吧。”
真是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不过很快钟吟就知道了,他为什么没有换衣服。
原因就是——
一进门,就被白帆夸了句:“哎呦,小忱今天可真帅。”
易忱的嘴巴也是老演员,见着白帆时,就开始说人话:“人逢喜事精神爽。”
看着两人成双成对,住的地方也就离家二十分钟,白帆也是满意得合不拢嘴,喜气洋洋将人迎进门。
在京市,都是钟吟随着他回家吃饭。现在换个地方,反过来时,他竟有些不自在。
易忱和钟正钦、白帆接触的时间很少,大多时候还有他妈顾女士在,能帮着圆场。
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时,他都能装得人模人样。
估摸着在二位眼里,自己还是个根正苗红的五好青年。
但自己什么脾性,易忱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生怕一不小心就露馅,每句话都得琢磨半晌。尤其是对上他这文质彬彬的岳父。
易忱最怕和文人打交道。他从小语文就不好,作文都很能写跑题那种。
这位岳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和他说话,易忱随时担心,对方会发现他是个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没法和他惺惺相惜的文盲。
中午吃饭时,钟正钦开了瓶酒。
“能喝多少?”他笑问。
易忱神经敏感地跳动起来。
岳父要喝酒,自然是要给面子。果断:“七八两吧。”
钟正钦眉头一动。
旁边的钟吟手肘一碰易忱,视线询问地问他。
这是白的啊!他那点喝啤酒的量,吹什么牛啊!
她爸看着不显山露水,其实可是上斤的海量,保准能把他喝趴下。
易忱摆摆手,一副“我不听我能喝”的神情。
钟吟扶额坐下。
算了。
随他吧。
桌上菜肴很丰盛,白帆还刻意迎合了易忱的口味,让阿姨做了几个他爱吃的菜。
有红烧鱼,酸汤肥牛,还有辣口的水煮肉片。
这些菜平常很少会出现在他们饭桌。
钟吟扫了一眼,很快理解了母亲的细心,心中暖了暖。
哪怕是顾阿姨,也不会经常迎合他的口味,想吃什么吃什么。
她就说,易忱跟着她,可比在京市还幸福。
几杯酒下肚,话茬也逐渐打开。
其实一开始得知女儿这么早就结婚那刻,钟正钦心底还是有些抵触的。
毕竟养在身边十几年,出去读个大学,一转头,竟然就被眼前这小子哄去结婚了。
好在女儿把人带了回来。就在身边,随时能看见,顿时什么情绪都消失了。
他一向不插手女儿的恋爱,平时还有着白帆操心,再者他们父母间也很相熟,便更不需要担心。
钟吟这两段恋爱,两个小伙子他都见过。在他看来,都很不错。
甚至因为磁场相合,钟正钦更喜欢前头那个。
对于易忱,看面相,钟正钦总感觉这小子像课堂里最后几节课装得板正想混平时分的那类,看着老实,私底下说不定挺混。
如果钟吟知道她爸的心里活动,是一定要比划个大拇指的——火眼金睛。
岳婿俩喝了一瓶时。
钟正钦目光清明,还在和易忱聊着天:“目前在做的游戏怎么样?”
易忱冷白的脸已经漾上红。漆黑的眼眸直愣愣的,反应都慢了好几拍。
安静了好几秒,才恍恍惚惚地回答:“马上内测了。”
担心父亲不明白,钟吟在旁边补充:“就是上线前,先找玩家试玩。”
钟正钦很快明白,继续给易忱倒酒:“让玩家提建议对吧?”
易忱慢吞吞点头。
又和钟正钦碰了一杯,眼神都湿润润的了。
“那边都住的习惯吧?”
钟正钦继续倒酒,“都是早年的装修了,要有什么不喜欢的,你们自己改一改。”
“习惯。”
他皮糙肉厚的,住哪都一样。
他俩一言一语地聊着天,不知要喝到什么时候。钟吟吃完饭,就回房间午休了,白帆则去了美容院。
桌上只剩他们爷俩。
易忱已经越来越迷糊,脑子根本转不动。
话也越来越少,生怕一不小心露馅,让岳父看出他是个没什么内涵的人。
直到钟正钦一句话将他惊醒:“小忱,和我们相处挺累的吧?”
“啊?”易忱一激灵,还以为自己无意识露出了什么不耐烦的表情,“没有,我没有。”
钟正钦笑着摇头:“你别紧张,我没怪你的意思。”
易忱还没松懈。
“既然都结婚了,就把这儿当你的家,怎么舒服怎么来。”钟正钦宽慰说。
易忱僵硬的脊背微松,半晌道:“我明白的。”
“你不用刻意去成为什么样的人。吟吟喜欢你,我们便也喜欢你。知道吗?”
易忱定定顿几秒。
望进钟正钦温和的眼,脑中嗡嗡的,竟后知后觉浮现个想法——
要真做个倒插门。
好像也不错。
不是。
他酒喝多了。
一定是喝多了。
易忱确实喝多了,被钟正钦搀着进房间的。
彼时钟吟刚刚午休结束,看着易忱不省人事的样子,心说果然就是逞强。
之前易忱醉的时候还有意识。
这次是直接睡死过去了。
他昨夜本就兴奋得一晚没睡,现在一沾她松软的床,便靠进去。
似乎是闻到了她的气味,还咕哝一声她的名字。
钟正钦叉腰看着这模样,摇头,有些想笑。
“小忱这孩子,”他找了个委婉的评价词,“挺可爱的。”
看来喝了点酒,她爸就把他啥底摸得透透了。
装这么久,一餐饭,几杯酒就打回了原型。
钟吟压着唇角,打了个类比:“晨晨刚来咱家也挺没安全感的。他千里迢迢过来,估计也差不多。之后就好了。”
不用之后,没多久,易忱就已经调整好了。
他和钟吟什么身份?合法夫妻。
这儿就是他家。
公司搬到了沪市,他们也重新租了写字楼。
内测在即,事情都堆在了一起。易忱忙得没边,钟吟倒是闲下来。
因为住得近,他们一天三顿饭,两餐都过来蹭。
桌上一半儿都是易忱爱吃的,阿姨的手艺也出奇得好。
也没人再逼他早起喝不爱喝的牛奶。
易忱越发觉得,岳丈这两口子,神仙到就像他的再世父母。
饭桌上,他吃欢了,一时不察,提了句盐水鸭比甜皮鸭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