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要走了。
他久久没有发出呼吸。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慢慢的,就要不跳了。
……
应宁这两天一直在准备辞职的事情。
不过她想在辞职之前,把事情调查清楚,她要为自己争取一个清白,不想在不清不楚中离开。
可今天,她依然没有等到结果,领导只让她再等等,并且也没有批准她的辞职申请。
回到家中,已是深夜十点。她看到门开着,知道是阿言来了。
哎。
她叹了一声,随后,轻轻推开了房门。
屋内一片昏暗。
她望向客厅,月光下,她看到沙发上一抹模糊的人影,姿势颓废地歪斜着,指尖闪烁着一点猩红的光。
她平静地收回视线,把灯打开,然后像往常一样挂好包,脱下棉服,换好拖鞋。
她走进了屋内,看到茶几上散落的文件,一声不吭地蹲下,一一收好,放回档案袋。
对于她来说,这世界上也许什么都不属于她,曾经拥有的也是别人施舍给她的,可这些却是她最宝贵的,是靠她自己努力得来的,是真正属于她的东西。
“一定要去吗。”谢陆言的声音突然从她背后响起,带着惊心的嘶哑和哽咽。
应宁微微一愣,然后,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继续收拾着东西,没有回头看他,“我说了,如果你和小雅订婚,我就会离开的。”
她的语气中早已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然而,坐在她身后的男人,眼泪却瞬间从脸颊滑落下来。
谢陆言伸出手,抓住她的衣袖,声音中带着悲哀的恳求,“只是订婚,不是结婚……订婚也是为了演给我妈看的,只有这样,我外公才会出手帮我。我已经快要成功了,真的快要成功了,就差一点,就差一点……”
“商务部的关系我打不通,我外公愿意帮我,只要他一句话,我就有机会,我……”
他张了张嘴,声音却像被卡住一般,再也发不出声来。
谢陆言瘫坐在茶几前,一只手无力地撑着地板,另一只手则紧紧抓着应宁的衣袖。
他的眼泪无声地滑落,眼神中充满了哀求和绝望,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崩塌了。
应宁哎了声,她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来看着他。
她的眼中此刻也早已蓄满泪水,但声音却依旧平静:“阿言,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没有爸爸妈妈。小时候,别人总是嘲笑我,说我是爷爷捡来的野种。后来又说我是被爸爸妈妈抛弃的孤儿。我一直在想,我到底是谁?我爷爷说我爸妈是意外去世的,但我从来没在家里见过一张他们的照片,爷爷也从不和我提起他们的事。所以我知道爷爷是在骗我的。”
“我可能,真是被爸爸妈妈抛弃的孩子,小时候,我总在想,到底什么样的父母,才会抛弃自己的亲生骨肉?我想来想去,也只想到了两种可能,一种是不够相爱的父母,还有一种……”
应宁和他一样,跪在茶几前,她双手捧起他的脸庞,眼泪簌簌下落,却依旧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她哭着说:“还有一种,他们深爱着彼此,却因为种种原因不被祝福。他们曾偷尝了禁果,却无力抚养那个孩子,所以选择将她送给别人……阿言,阿言,我不想我们成为那样的父母。”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泪痕,嘴角挤出一丝微笑,继续说道,“其实,我最近一直在想,或许你和小雅在一起,是一个更好的选择。她有能力照顾你,甚至比我更好的照顾你,当初她能带你去德国治疗,就是最好的证明。以后你们结了婚,说不定会比和我在一起更幸福的。”
“我把你从小到大的所有病历,以及为你开过的药方,都放在了奶奶家。阿言,以后我就没有立场再来照顾你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谢陆言死死抱住她,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他痛哭着说不要,不要分手,我不要,我不要,我只要你,只要你,只要你!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妞妞,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最后一次,我们很快就能离开了,真的,你相信我,我一直在努力,真的很努力了,真的啊……”
“我知道,阿言。”她微笑着,轻轻摸着他的头,最后一次了,她闭上眼睛,任由泪水肆意滑落。
“我知道你很努力了,就是因为知道,才想算了的……你太累了,真的太累了,所以我们……认命吧。”
谢陆言疯狂摇头,他双手紧紧地搂住应宁,仿佛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里,他的眼中闪烁着泪光,声音颤抖而绝望:“不,我不认命,我不认命!老婆,老婆,求求你,求求你了,再给我一次机会,最后一次,别不要我,别不要我,好不好?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
应宁摇摇头,她深呼一口气,擦去脸上的泪,到底还是推开了他。
“我已经决定了,阿言。”
她缓缓站起,背对着他,拿上茶几上的档案袋,紧紧抱在怀里。
然后,转身离开,一步步向门外走。
谢陆言愣了很久很久,他背着光,缩着肩胛,泪眼朦胧,靠在茶几。
无助,破碎,绝望。
就那么注视着,他的女孩,从她身边一步步地走过。
直到看不清她。
深陷的眼窝,布满血丝,疲惫着,追随着,远去了,心脏骤然紧缩,像针扎,像蚁噬。
一瞬间泪流不止。
“妞妞……你这是抛弃我了,是吗?”
她并没有回头,轻顿了脚步,踹息,大口喘息。
告诉自己,不要回头,不许回头,不能回头。
她终究迈出了家门,透过走廊的天窗,是那样混沌的月光。
电梯门开起,她擦去眼泪,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第65章
-
转天正好是跨年夜。
小雅喊上了她所有在京的朋友,一块到370狂欢。
顺便宣布她和阿言订婚的消息。
阿坤包下了整个场子,今晚全部开销由他买单。
想喝什么随便点。
神龙李察香槟王,美女高擎灯牌,全场沸腾欢呼。
其实挺土的,但主打的就是一个嗨。
这几年夜店行业也都不怎么景气,370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其实前几年,夜场最为鼎盛的时候,来烧钱的主儿基本上都是那些来自币圈、传销、高'利贷圈子的土豪。
他们出手豪横,挥金如土,一晚上就能开上好几组神龙套,这些个动辄上万一瓶的洋酒,基本都是那时候被他们哄抬起来的。
后来经济不景气了,那些人便纷纷润到了国外,到最后也就剩了这些二代公子们撑撑场子。
不过夜店老板们心里都门清,这些公子哥们的消费能力其实并不稳定,一旦和家里闹翻,银行卡随时就会被停掉。
之前有个泉州地产老板的小儿子,在北京读书,从大一就是370常客,有次和老爹吵了两句,结果就被停了卡。
后来直接把车卖了。挥霍无度惯了,宁愿打肿脸充胖子,也不愿在朋友面前丢面子。
那会儿也不知道因为什么还和坤子杠上了,非要和他竞拍一个卡座,到底是外地来的,低估了这位京圈太子爷的实力。
那小孩儿家里在他们当地挺有实力的,估计目中无人惯了,出门在外也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一开口就是10个抢卡,后来20个,30个,孟子坤来了以后,眼神都没给他一个,开口直接一百个。
也是从那时候起,坤子就成了370的头号祖宗。
今晚这位头号祖宗大开爬梯,一晚就开了三百多瓶黑桃A,一瓶一万多。
甚至还有黑金限量版,很多酒吧压根没进货的,他却在370存了一整柜。
黑桃A其实不好喝,开了也不是为了喝的,一群人举着哗哗洗手,就是拿来助兴拿来玩的。
去掉瓶口锡纸,拧开铁丝,只听“怦”的一声,全场就开始疯狂高喊,“坤少坤少坤少!”
-
孟子坤笑吟吟地摊在沙发上,双手随意横搭在身后,衬衫扣子都被扯掉了,他目光微醺,不经意地扫过对面美女的大长腿。
美女则紧盯着他手中微微摇晃的房卡,两个人都有点蠢蠢欲动。
就在这时,许一琳走了过来,她直接走到阿坤身边,伸出一根手指,勾住他的衣领,然后在众人面前,俯身亲了他一口。
“我的。”她妩媚一笑,宣告主权。
现在她是许家大小姐许一琳,不是琳达。
对面美女识相地离开。
阿坤是真喝多了,眯着眼打量她,看了一会儿似乎才反应过来她是谁,他轻嗤,“你的?”
“不是啊?”
他呵呵一声,没什么含义地笑了起来,“嗯,是你的。”
许一琳:“所以你给我老实点,不然我就去找郑阿姨告状。”
孟子坤还是笑,“怎么,这就管上我了?”
……
小雅坐在沙发对面和朋友聊天,这会儿看到琳达和阿坤几乎快贴在一起,于是拿出手机拍了他们一张照片,发给了阿言。
她按住语音,开心地说:“我看坤和琳达的好事儿也快了,以后我们四个可以一起去度蜜月呀。”
琳达听到,回头冲小雅说:“让阿言过来一起跨年!”
话还没说完,阿坤就伸腿踹了茶几一脚,掐住琳达脖子说:“你们这群贱货,有事来烦老子,别他妈去烦阿言,知道吗?”
琳达抬手给了他一巴掌,“你他妈喝多了吧?”
也就在这时,小楼突然冲了进来。
他一脚踢开拦路的酒瓶子,直奔阿坤面前,拽着他胳膊就往外走。
脸色阴沉的像结了冰。
琳达一把扯住阿坤另一只胳膊,不满地看向小楼,“你干什么?”
孟子坤这会儿还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压根没反应过来,摇头晃脑跟个拨浪鼓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