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短暂地笑了一下,低头摸了摸肚子,“它已经四个月了,原来,做妈妈是这种感觉,难怪你总是趴在庞珊肚子上听,我有种跟你血液相连的错觉……”
田瑞龙咽了咽嗓子,神色复杂。
庞珊不见后,他从没和岑丽晓亲近过,岑丽晓也对他表现冷淡。
代孕这件事发生后,他们常常吵架,一次比一次凶,他对妻子渐渐失去耐心,甚至不愿回家。
岑丽晓将他摁坐在藤椅里,温柔道:“要听听它的声音吗?它也有心跳了。”
田瑞龙隔着薄纱裙,轻抚上她微微隆起的肚子,眼眶一点点湿润。
他终于知道,自己对庞珊那种奇怪的感情了。他曾在那些短暂的触碰中,将庞珊当作年少时的妻子。
岑丽晓忽然说:“瑞龙,没有孩子,我们之间真的进行不下去吗?那些美好,全都抵不过孩子是吗?”
田瑞龙仰起脸,岑丽晓躬背,像抚摸孩子一样触碰着他的眼睛,乌黑的发丝落在他脸上,整个人柔软的不像话。
“是我杀了庞珊……”她苦涩地笑起来,眼里的光暗下去。
“我猜到了……”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心慌,可这心慌并非因为妻子杀人,而是旁的,他怕失去眼前的伴侣,他握住她的手腕说,“我去找警察认罪,他们没有证据,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岑丽晓愣了一下。
她当然不会相信这些甜言蜜语,之前在警局,他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
岑丽晓从口袋里摸出针筒,趁田瑞龙不备,猛地扎进他的脖颈。
田瑞龙错愕地看着眼前的妻子,心慌、头晕,力量渐渐消失……
岑丽晓看着丈夫一点点瘫软在地上。
她跌坐在藤椅上,满是心疼地摸着丈夫的额头,说:“其实,有件事我骗了你,我从来没有生病,只是一直在吃避孕药。我妈妈生我时,发生羊水栓塞。我一直恐惧生孩子,我曾以为,你是不一样的,没想到,你竟然会为了孩子,想出借腹生子这种蠢办法……”
岑丽晓拿来早就准备好的绳子,将田瑞龙捆了起来……
*
赵小光边开车,边给凌霜打电话——
“老大,不对劲啊,这夫妻两电话同时失联了。”
“你们人在哪儿?”凌霜问。
“正在去岑丽晓家的路上。”
下午五点,凌霜一行赶到岑丽晓家。
还没及上楼,赵小光便指着楼顶说:“老大,楼顶怎么坐着一个人?”
定睛一看,那人正是岑丽晓。
她赤脚坐在栏杆外,夕阳落了她满身,白纱裙被风鼓起又落下,远远看去,像系只有着蓬松羽毛的鸽子。
他们立即上楼。
“你们还是查到了啊?”岑丽晓背对着他们说。
凌霜说:“你先下来,有话好好说。”
岑丽晓笑:“下来?下来被你们抓回去吗?”
“庞珊是你杀的?”
“是,”岑丽晓答得云淡风轻,“我恨田瑞龙,更恨他借着代孕的幌子和庞珊亲近……”
徐司前转身和王嘉怡小声交待:“去查一下田瑞龙在哪里。”
王嘉怡赶紧叫上赵小光下楼。
凌霜上前继续劝说:“跳楼的死状很吓人,你这么漂亮,何必选择这种死法?”
“漂亮?”岑丽晓觉得有趣有讽刺,“年轻时是挺漂亮,但是漂亮都是有保质期的。”
凌霜又往前走了一步:“你下来再说,未必会判死刑。”
岑丽晓见她靠近,立刻警告:“你别过来。”
凌霜又退后一步。
岑丽晓家没锁门,赵小光和王嘉怡很快找到了田瑞龙。
他被捆在露台椅子上,奄奄一息。
王嘉怡发现地上用空的胰岛素针管,忙说:“赵警司,你身上有糖吗?”
“要糖干嘛?”
“救人。”
赵小光在田瑞龙家找了一圈,没发现糖,只有一点饼干,全部喂给了他。
田瑞龙稍稍缓过劲来,一把捏住赵小光的手腕:“警官,我老婆呢?”
“在天台,要跳楼呢。”
田瑞龙随即推开赵小光往天台跑,他腿上没有力气,跑两下就摔倒,接着又爬起来往上。
他连滚带爬到达天台,拼尽全力喊:“岑丽晓!”
岑丽晓没想到田瑞龙会上来,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她转身看过来
田瑞龙哭着和她说话:“丽晓,是我错了,你下来,求你,孩子可以不生,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害怕,你下来,我陪你去医院做手术……”
岑丽晓远远看着他,像是从未看清这位枕边人。
田瑞龙见和妻子说没用,又扭头和凌霜讲:“庞珊是我杀的,求求你们救救我老婆。”
匆匆赶上来的赵小光和王嘉怡纷纷惊呆。
“庞珊不是你杀的。”凌霜说。
田瑞龙大声说:“不,庞珊就是我杀的。”
凌霜抿唇问:“你怎么杀的她?”
“我……我给她吃了过量的安眠药,把她一个人丢在别墅里,然后,嫁祸给我老婆,我不是人。”
冷风不断在天台上肆虐,凌霜很难描述当时心里涌出的那种情绪。
她也没想到田瑞龙会替岑丽晓顶罪,再抬头,凌霜在岑丽晓脸上看到一丝柔和。
凌霜问:“要下来吗?你怀着孕,不会死刑立即执行。”
“不……”
就在那一刻,岑丽晓感觉到肚皮很轻地跳动了一下,之后又是连续几下。
很奇妙的感觉,那跳动来自腹中胎儿,她在书里看过,这是宝宝在打嗝。
因为和田瑞龙长期吵架,岑丽晓情绪不稳定,几近抑郁,杀害庞珊后,她才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当时想,这就是报应。
本想去医院拿掉孩子,可那天在医院,她听到了孩子健康有力的心跳声……
凌霜趁着岑丽晓发呆,悄悄走近,一把抱住她,边上两名警员一拥而上,将岑丽晓救下来。
田瑞龙顺着地面爬过去,搂着妻子大哭:“对不起……”
岑丽晓无声落泪。
过了一会儿,她推开田瑞龙,把手伸给凌霜说:“庞珊是我杀的,孩子我会打掉,我想要死刑立即执行,我欠庞珊和孩子一条命。”
“不要……”田瑞龙泣不成声,“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想代孕的馊主意。”
岑丽晓站起来,没再看丈夫一眼。她也有错,她太沉沦爱/欲,一次次放弃了理智。
有警员将岑丽晓领下楼。
赵小光看着空荡荡的楼顶,一顿唏嘘:“这代孕就该被严厉打击,太容易带来社会矛盾了,回头好好查查他们。”
“那个卞晶或许是突破口,她是由黑中介联系代孕的。”凌霜说。
“收到,马上开始排查。”赵小光忽然说,“老大你手怎么在滴血啊?”
不是手滴血,而是手臂……
刚刚救岑丽晓时,她撞到胳膊,撕裂了伤口。
凌霜捂着胳膊说不碍事,徐司前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去医院。”
医生看过伤口后叹气:“发炎了,得挂水。”
过了一会儿,那医生又问:“怎么弄得这么严重?”
“工作特殊。”凌霜说。
“再特殊的工作,也要注意休息。”
徐司前取完药,陪凌霜去一楼输液室挂水。
他转了一圈,给她找床铺。
凌霜见床上躺着的都是小朋友,立刻说:“不用,我找个椅子坐着挂。”
徐司前不同意,自顾去护士台借被褥,之后将她安置进被窝。
凌霜手臂痛,也没耐心玩手机,她看着那水滴慢腾腾地往下掉,有点恼:“怎么这么慢啊?已经两个小时了,才挂半瓶……”
“案子破了,休息一下。”
“睡不着。”
徐司前把床头摇低,问:“要不给你讲故事哄哄?”
隔壁床有个小男孩,一听要讲故事,立刻掀开布帘,露出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
凌霜红着耳朵缩进被子里,她闭上眼睛,特地同徐司前强调:“不用讲故事。”她才不想被小朋友看笑话。
没过一会儿,那小朋友探过脑袋,黏糊糊地说:“哥哥,我想听故事,你能说吗?”
徐司前笑着拒绝:“不行,那是哄我女朋友的。”
小男孩说:“你女朋友又不是小孩子,干嘛要哄?”
徐司前看着被子里窘成小云雀的女孩,说:“我比较粘人,就想哄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