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舒禾眼底有些幽深。
戚钰的异常,想不察觉都难。
她将腿抽了回去。
周舒禾只好放下悬在空中的手,弯下腰将医药箱放在腿上进行整理。
“害怕?”他声音虽轻,却又浓重的情绪掩盖在下面。
戚钰脸颈红成一片,半张脸埋在枕头上,乌丝散落,遮住了她的表情,“不是,痒。”
“痒成这样。”周舒禾明显不信,但没追问了。
原因,两人都心知肚明。
只是不知她是兴奋,还是透露出来的那样,害怕。
或是,伪装成害怕的模样。
毕竟猎人对于弱小的猎物,往往会激发更多的贪婪。
说不定是她惯用的手段。
第17章 chapter 17
天色微白,一道灼眼的白光直接刺进了戚钰的房间,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意识到自己忘记拉窗帘。
这道光还没消散,她掀开被子下床,睡眼惺忪地站在窗前,往外面看了一眼。
是车前照灯,有人将车停进了院子。
戚钰想不通这时候会有谁回来,手臂撑上窗框,观察了片刻。
从车上下来的人,是华哲。
他提前回来了。
戚钰觉得没意思,想拉上窗帘,却不想一抬头,就和华哲的目光正面撞上。
他正在打量着她,这个时间有人站在窗口看外面,也是件稀罕事。
玻璃是两面透光的,戚钰穿着睡衣,连内衣都没穿。
她手腕一甩,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转身扑床上去了。
前来悼念的人几乎都离开,经理要开始对收尾工作进行安排。
“要去扶一下那位先生吗?”外面大雨如注,手下人问。
树叶花瓣被拍打一地,经理眼看着从伞下伸出去一条腿,摇摇头道:“去把路上花坛边清理一下吧,要是那位先生要帮忙,你再去。”
“师傅这看碟下菜的功夫不错。”
经理笑笑。
不过,那位居于上位的先生,他倒有几分眼熟,应该是从前见过。
-
比起张绪刚才的逾矩,现在的情形更令戚钰无措。
她把人认了出来,却忘了他的名字。
下意识、报复性地将人踹了一脚,却被身旁人看得一清二楚。
将腿收回后,因为做贼心虚,戚钰装作不经意地低头将珍珠耳环塞进包里,只有耳尖倏红。
身旁人身上有着冷冽的清香,她却实在平静不下来。
男人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看她不带一丝犹豫地踹向张绪,又看她低下头时袒露出来的后颈。
——比珍珠还要亮白。
随后,戚钰向后撤了一步。
可她那声“谢谢”还没出口,便被对方的眸光制止。
“还掉了什么东西吗?”
“没有。”
“那就回家去。”
他的语气,像是两人无比熟稔。
戚钰一怔,余光掠过反光的水洼。
张绪正在用一双阴鸷的眼睛看着面前两人。
浑身是要裂开的疼痛。鹅卵石滑,他也难以爬起来。
戚钰力气不大,张绪自然以为只是自己脚滑摔了下来。
看见周舒禾,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不想在这人面前出嗅,便喊了声,“戚钰,过来扶我一把。”
此刻他十分狼狈,衣服被雨浸湿,尽管来参加追悼会的人已经基本离开,可也担心被殡仪馆的工作人员看见嚼耳根子。
戚钰还在犹豫,身边人则是直接拦着她:
“别动。”
这道声音落到张绪耳朵里,目光在两人间扫过。
戚母说过,戚钰平常接触人不多,以后也没有进公司的打算,圈子里大部分人她都不认识,周舒禾大概只是路过而已。
他连忙解释,“周总,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和戚小姐之间相互认识,是你情我愿的关系,况且她母亲将她介绍给我,就是希望我们能有所发展,只是戚小姐内敛害羞,所以我主动些。”
戚钰无可奈何,“可我明确拒绝过你。”
张绪闻言横眉怒视,“拒绝?嘴上说着拒绝,然后把我送的礼物禾单全收?还有戚钰,我一开始就是奔着结婚去的,你别装作不知道。要不是我急着结婚,你真的以为还会有别人愿意娶你吗?”
“谁跟你说,没有人愿意娶她的?”他话刚落,周舒禾便忽地出声,随后将伞移交到戚钰手上。
空气中微微一滞。
他站在台阶上弯下腰,望着底下的人,眼底如有寒潭。
“倒是你,既没有分寸感,又喜欢推卸责任,还妄自尊大,有什么资格来评判别人?“
雷声不像之前猛烈,而是逐渐弱下来,与雨混杂在一起变得浑厚,将雨水之下更为深沉的东西覆盖。
张绪实在是痛得难以爬起来,工作人员犹犹豫豫不敢上前。
周舒禾直起身,握住上方的伞柄,示意戚钰将手松开,接着将人拉到自己的另一侧,轻声道:“跟我来。”
隔着衣袖,宽大的手掌覆住手腕。
从手腕传来的源源不断的热度,驱散了那一抹从脚底钻上来的寒意。
等来到张绪面前时,他悄然松开。
雨伞却是朝戚钰偏向的。
戚钰还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便看见他朝张绪伸出只手。
“张总,起得来吗?”
他语调平和,像是将一切风轻云淡地揭过,又像是施舍。
张绪闪过一丝茫然,却不好拒绝,还是借着那双手的手,好帮自己站起来。
下一秒,周舒禾顿然将手收回。
张绪一脸惊愕,身体不可避免地沉了下去,倒向的似乎不是泥水混杂的石子路,而是沼泽。
将他深深地拖拽住。
周舒禾甩甩手上的水珠,冰冷的目光扫过他一眼。
“不好意思,手太滑了。”
-
走出殡仪馆的大门,雨正好停下来。
周舒禾将伞递给在门口等候的司机,随后目光打量向戚钰,“送你一程?”
戚钰没有拒绝,只是叮嘱司机先将周舒禾送达,再送自己回戚家。
“谢谢。”司机递来一些小零食,戚钰拘谨地接过。
里面居然还有她最喜欢的小熊软糖。
“先去戚家。”
男人语调冷淡,有些不钰置疑。
他靠在头枕上,微微阖着目,鼻梁显得更为坚.挺。
“您认识我?”戚钰单纯以为,他是看到张绪行为粗鲁,出手相助一下而已。
不过想来也是,他这种身份地位的人,应该不会多管闲事。
周舒禾睁开眼看了她一眼,缓缓道:“我和方行,是旧相识。”
和方行……
戚钰沉默下去。
“今天麻烦……”戚钰一顿,面如火烧,“您了。”
赶紧把话接下去,“改日有机会,我会登门道谢,别的不说,若是您有感兴趣的文物,或许我可以帮帮忙。”心里早就组织好的说辞,说出来还是结结巴巴。
她虽惴惴不安,却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表情和语调,倒看起来比谁都要冷静。
就这么坐着,嗅着一车的檀木香,她越发坐立不安。
她开始琢磨,周舒禾是否信佛,自己要不要给他弄尊佛像送过去。
车内静得只剩下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