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舒禾一袭灰褐色风衣,坐姿端雅,修长光润的指尖重新持了一颗黑子,恰好与滚动的喉结持平。
“下棋,讲究的是个心平气和。”周舒禾忽道。
戚旦谭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戚诚,我珍藏了瓶酒在酒窖里,你跟着张管家去找找,提到周总车上去。”
戚诚只好离开。
戚钰昏昏欲睡,头靠在墙上,手机屏幕也不觉熄灭。直至震动声将她唤醒。
张绪直到19:30才拨电话过来。
戚钰还对自己踹了他一脚而耿耿于怀,因而多等半小时也没太介意。
从茶室里透出光,戚旦谭有每晚在那练书法的习惯,她也没理会,直接接通了张绪的电话。
但电话接通后,不知道说些什么,她有些尴尬。
好在张绪率先出声,“我实话实说,你忘不了方行是吧?同样,你其实也不符合我的择偶标准。”
“我谈过的几任女朋友活泼开朗,都不是你这样的。”
戚钰的一声“抱歉”卡在喉咙里,语气从怯弱转变为强硬,“所以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她会找个机会把他送她的东西用另一种方式还回去。
张绪没必要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所以我们婚后可以各玩各的。”张绪打断她的话,“你继续怀念你的方行,而我想干什么也没有必要和你支会,互不干涉。”
“但我希望我们偶尔可以尽一下夫妻义务。”
不可否认的是,戚钰相貌身材都是顶好。
虽然性格寡淡了点,但也不是没有好处,比如婚后不会管他。
戚钰希望自己的态度能表现得更为明确,语调却是习惯性地与人柔和,“抱歉,我不答应。”
张绪以为她只是不答应最后那个要求,“你凭什么不答应?想通过和我结婚分到家产,钱我是一分拿不到,人总要玩玩吧。”
一般人被当面这么说,早就恼怒了。
可戚钰,当初被方母极尽恶语相向,早就心如止水。
她没有作出任何反应。
“和我在一起是你高攀,装什么贞洁烈妇。”没达到想要的效果,张绪语气激动,“戚钰你好好想想,你在戚家不受待见,圈子里又到处在传你背着方行和他下属有一腿,导致公司亏损严重,现在这个关头,谁会愿意和你在一起?”
“到时候戚老爷子走了,你再找不到人结婚,你和你母亲一分钱都别想分到。”
张绪最后那句话,倒是给了戚钰当头一棒。
她手机贴在耳边沉默不语,似是在思量。
“你考虑考虑吧,就算你想放弃,你母亲也不一定会收手,说不定到时候病急乱投医,给你找个还不如我的。”
张绪语气轻松起来,心里已经有了底。
他从母亲那里打听到,戚纭得知两人间进展不顺利,又不知道受谁撺掇,居然往盛家跑了一趟。
找的还是比他们大一个辈分的盛凛。
“我过几天给你答复吧。”戚钰叹了口气道。
“后天。”
戚钰想了想:“好。”
她被张绪说动了,她的确要今早找到个合适的联姻对象,但这个人,不能像张绪一样危险。
屋内。
清脆的落棋声将人声掩盖。
每听到窗外的声响,周舒禾就下一枚棋,直至戚钰离开。
可顾及太多,他的棋也被打乱,只得重新寻找恰当的位置落下。
不知道张绪说了什么,戚钰居然又重新考虑起他来。
周舒禾的眸光,始终停留在一处。
“周总。”戚旦谭又落一子,”分心了。”
周舒禾轻笑,凉唇显现出弧度,“戚总,谦让。”
不过是以退为进。
戚旦谭虽有些恼火,却也只能看着棋盘直摇头。
一连几盘下来,最后的走向都是如此。
周舒禾的棋和他本人一样,看似避锋,实则凌厉果决。
投资的事,他避而不谈,恐怕背地里早已有了决断。
任是戚旦谭经多见广,也难以揣摩出他的心思。
“多谢戚总款待,只是拟定合同还需要些时日,改日再请戚总喝茶。”
戚旦谭从茫然顿时转变为欣喜,面上挂满笑钰。
“夜寒露重。“周舒禾随之起身,”也不继续叨扰了。”
“只是临走前,想与戚二小姐叙叙旧,不知可否。”
他记得,戚老爷子共有三个子女,戚纭只有戚钰一个女儿,戚旦谭也只有戚诚一个儿子,余下长居北方的那位,跟前妻生下的戚纯,留在南方。
戚旦谭面上显露出一瞬的诧异,便叫管家去唤人。
“恐怕这丫头今晚会兴奋得睡不着觉了。”他笑道。
周舒禾因盯着窗框,未曾听到他说的话。
-
戚钰本来回了房间,戚纭一通电话,又将她叫了过去。
她不敢出声,捋着裙子坐在母亲身旁。
“和张绪谈得怎么样了?”戚纭问她。
又忍不住补了句,“他家世干净,人长得也俊朗,这么好的机会,你可不能放手。”
“虽然和方行比是差了点,可你觉得你能再找到一个方行?”
戚钰和方行,是高中同学,当时戚家的社交圈内,就只有他俩是同龄,就顺理成章地玩到了一起去,后来大学的时候,关系变了味,方行追求戚钰,戚钰答应了,两人成为恋人。
一开始,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是天作之后,订婚也只是水到渠成。
但订婚后,因为从来没有看见两人一同出席过公共场合,方行暗下与秦向鸢拉扯不清,明面上还多次被拍到于其他人举止暧昧,各种传言纷飞。
戚纭问戚钰,戚钰只回答是自己不想去,因而戚纭从来没有怀疑过二人之间的感情。
“快一年了,你也该放下了。”
“妈也不是强迫你一定要和方行在一起。”戚纭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左右你自己好好想想,不过要是真不喜欢,趁早跟妈说。”
然后再给她介绍另一个?
戚纭表面上说着为她好,但真为她好,就不该在这时候想尽办法让她找个人结婚。
戚纭是经历过流言蜚语的,不应该不知道这些。
她只是不在意。
戚钰刚想出声,却见管家匆忙进来。
“二小姐在吗?”
“你说戚纯这丫头?”戚纭稍加回想,“今天一整天没见着她人呢。”
戚钰也没在今日见着她这个表妹,随口附和,“确实不在。”
管家唉声叹气。
二小姐要是错过今日,恐怕会大发脾气。
“有什么事?”戚诚从酒窖出来后,也识趣地没有再进入茶室,而是到戚纭身边来,给张绪探着消息。
戚纭会找上张绪不是他一手促成,但也有吹耳旁风的功劳。
他巴不得,戚老爷子的财产,一分都落不到自己手里。
“周总在跟先生下棋,临走前特地提出来要见二小姐一面。”
“这……”戚纭戳了下戚诚,“赶紧给你二姐打电话,她喜欢周舒禾这么久,错过了指定伤心。”
戚纭很是着急。
戚钰清楚,戚纯是被戚纭带大了,两人说是亲母女也不为过,所以她帮戚纯抓住机会,合情合理。
戚钰低下目光,指尖停在发出键上方,犹豫片刻后还是将手机放下。
“电话没接。”戚诚放下手机,唇边浮出笑意,“二姐今天不知道和谁鬼混去了,没到凌晨估计不会回来。”
管家只好失望地去转告。
被这一打岔,戚纭露出失望的神情,“这孩子给她机会都不能把握。”也无心再继续劝诫戚钰,“你去书房把我白日里抄写的《僧伽吒经》拿来。”
戚钰担心出去会碰上人,但此刻屋内的气氛显然不适合她继续待下去,还是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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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二小姐出门有事了。”
周舒禾听完,指尖漫不经心地叩着杯壁,眸色微微暗沉。
难道是她不愿意见自己?
戚旦谭:“不如等周总何时空闲,我带人亲自上门拜访?”
这一来一往,关系不就熟络了。
“戚总的时间金贵。”周舒禾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还是不必了。”
他拢了拢风衣,戚旦谭递上支烟,他只是接过,掐在指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