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茜糟心地牙疼。

　　她这真是人要火，挡都挡不住。可这种靠着和流量小生传绯闻炒出来的人气，她实在是不想要。

　　不过一早上的时间，Mars的女友粉就把她的祖宗十八代给骂遍了。相熟的记者和圈内人士，也快用信息和骚扰电话把她的手机挤爆。

　　官方在一个小时前已经做了澄清。可不知道为什么，通稿一出来，总有股欲盖弥彰的味道。让人媒体更加想挖掘真相。

　　微信上这时又挤进一条新消息。她随手点开，见是同事发来：电视台门口守了一堆记者，都是奔着你和Mars来的。

　　乔茜关掉页面，没回复。她估摸自己住处附近也有狗仔蹲点，幸亏这栋公寓安保做的好，轻易进不来。也幸亏她接下来两天不用跟着去排练，可以窝在家里躲清静。

　　这台慈善晚会规模虽大，对于她来说并不重要。她的腿伤刚好，不能太过劳累。

　　《传承》节目组那边已经发来合同，敲定来她这期的录制时间就在半个月后。除此之外，今年底明年初，她还有几个更高规格的演出和比赛。要保持身体状态绝对良好。

　　“唉……”乔茜有气无力地轻叹，扔开手机正准备回自己家客厅做拉伸训练，转身就看见程钺斜靠着卧室门框，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突然出现的人吓了她一跳。

　　紧接着乔茜就感觉太阳穴一阵发紧。她怎么忘了，家里还有个行走的醋桶。闹绯闻这事，外面的记者都好应付。男朋友耍起脾气来，她是要伤筋动骨的。昨晚的激烈的战况，她可是现在还不愿意回想。

　　“那个我……”乔茜决定先发制人，然而张开嘴还不等解释什么，就被打断。

　　“乔茜，你没觉得事情不太对么？”程钺边说着边走过去坐到床边，抬头望向她。

　　“？”乔茜一怔，“你为什么这么说？”说完她仔细在脑袋里仔细转了一圈，仍是无法理解程钺的想法。

　　程钺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迎上她的目光，英俊的面庞上肌肉线条略微紧绷。乔茜知道那是他思考时惯有的表情。

　　过了会儿，他缓缓开口：“不私自泄漏明星在后台的隐私，这是从业人员的基本原则。我记得宣城电视台化妆间有监控，你和那个小白脸歌星说话的时候，周围有什么人，都被记录下来。可我找程姗姗去保安部调了录像……”

　　“你调了录像？！”乔茜愕然，“什么时候的事！”

　　“昨晚。”程钺轻吐出两个字，继续说道：“我昨晚反复看过当时的录像，再结合照片的拍摄角度，当时那个位置并没有人。所以照片是怎么拍的？”

　　乔茜微蹙起细眉。虽然觉得有些荒谬，还是说了出来，“难道是有人事先按了针孔相机一类的东西？”她摸了摸下巴，“不管是不是，肯定是台里内部人员干的。可是拿到了一手资料，应该卖给媒体才对。废了这么大的事，就为了让粉丝发社交平台上爆个料……”

　　说到这里，乔茜悚然一惊：“你说会不会是台里故意这么做的，想要炒晚会热度，赚收视率？”

　　程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电光石火间脑袋里有什么东西闪过，快得无法捉摸。他拉起乔茜的手，轻捏了捏纤细的指节。然后起身去了书房，“你在家里好好呆着，反正媒体找不到新料，过两天热度就降了。”

　　“也是。”乔茜抻了个懒腰，高举着双臂整个人拉得更加修长，“说不准明天就有新话题呢。”

　　像是应验了乔茜的预言。

　　微博上第二天的确出了新消息，而且还是她的终极爱豆的。

　　C.Y一大早在自己的个人微博上发布消息：新书《救赎》将改编成歌舞剧，预计明年中旬和观众见面。首演就在宣城，随后的第一轮巡演暂定在全国5个一线城市，一共十场。

　　他的工作室，光影传媒，还有图书出版方的官博，同一时间发出消息。紧接着，一些相关的媒体也发出了通稿。

　　乔茜激动的溢于言表。《救赎》不同意C.Y以往的推理作品。文中男女主人公在经历自然灾害后，从绝望恐惧到麻木冷静，再到相互扶持求生……这部作品与其说是在写故事，倒不如说是在剖析人性。

　　之前C.Y说过这部作品不会影视化，现在既然出了歌舞剧，那么是不是距离颁上荧幕也不远了。

　　乔茜暗搓搓地换了小号，跟在一堆书迷网友后面留了言。又把那条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公告看了几遍后，忽然有些兴奋和失落交织的感觉。

　　歌舞剧啊……不知道演员定了没有。

　　要不让兰颖去和樊奕交涉一下，给她一个角色？哪怕只是友情客串一场也行毕竟是爱豆的作品啊。拍戏她是不行，跳舞可是本行。她去参演，光影也不赔。

　　乔茜眯眼思索三秒，抖着手拨通了兰颖的号码。

　　兰颖这两天因为她和Mars绯闻的事烦得头疼。接到乔茜电话时没有好气儿，再一听具体内容，气的险些直接开车过来捶她一顿。

　　“程钺不是光影股东吗？”她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有些阴阳怪气的感觉，“你好歹也是半个老板娘，干嘛不直接去吹吹枕头风。要我交涉什么！”

　　“一码归一码啊。”乔茜知道她因为什么不爽，“嘿嘿”笑了两声，“你不是我经纪人嘛，工作的事当然要先通过你啊。”

　　兰颖冷哼一声，没说什么。

　　乔茜这边继续游说：”C.Y神秘的很。我之前和樊奕探听过，感觉他是个严谨且油盐不进的人。这种人公事公办最好，走私人关系反倒弄巧成拙。我觉得以我的实力，去争取个角色没问题的。”最要命的是，她去找程钺走后门演爱豆的作品，不知道那个醋桶要折腾出什么。这样公对公，回头可以说是工作室运作安排的，自己并不知道。多么perfect！

　　兰颖不知道她心里的真实想法，颇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的实力当然没问题。又不是什么国家级大制作，这么个歌舞剧找你出演，是光影高攀了。”

　　乔茜或许在大众视野里没什么太高的名气。可在圈内的实力和影响力，还是公认的。除去那些国际国内的专业奖项不说，许多别人完成不了的高难度动作，她都可以游刃有余。而且感染力和表现力极强，能让外行都可以感受到意境。

　　“那你这事答应了？”听见对方松口，乔茜的声音都跟着欢快起来。

　　兰颖听着心里发堵：“你就不问问我现在怎么样了？外面可是一堆媒体盯着你呢。“

　　“他们是盯着Mars吧。“乔茜嗤笑了一声，“这种绯闻通常时效不超过72小时，该澄清的也澄清了，我安安静静呆两天就没事了。就是辛苦你哈，回头请你吃大餐。”

　　“你可真是够没心没肺。”兰颖彻底无奈，说着要挂电话。

　　“别忘了尽快和光影那边接洽。”她急忙叮嘱出声。

　　那边的人利落地切断通话，连声“再见”都没给她。

　　程钺刚敲下新章节开头，放在桌角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电话是樊奕打来的。

　　他任凭单调的音乐铃声叫唤着，不紧不慢的把文档上的几句话保存之后才接通。

　　“什么事？”程钺看着闪亮的屏幕，眉头微皱。明显因为被打扰而不耐。

　　樊奕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语气，原本想卖官司的打算瞬间消失无踪。老老实实地回报道：“你女朋友的经纪人刚才给我打电话了，要参演《救赎》的歌舞剧。消息一放出去就有动作，够迅速的。”

　　程钺“嗯”了声。那种莫名其妙的酸胀感在心底轻轻翻涌，想起乔茜对C.Y的崇拜程度，他又开始对自己不爽。

　　樊奕在那边继续说道：“我已经交代下面负责的人，按照正常程序去和他们洽谈。”说着轻笑了一声，“你怎么知道她不会找你走后门？就算她不知道你就是C.Y本人，可总知道你是光影的股东啊。”

　　“他怕我吃醋。”程钺说完轻笑一声，也觉得他这自己吃自己醋的行为有点奇葩。

　　樊奕一阵无语：“你们两口子可真会玩儿！不愧是城镇情侣，我们这些乡下人理解不了。”明明就是认认真真在一起的，非得搞成这种半遮半掩的状态。

　　“还好。”程钺权当他的讽刺是赞扬。

　　“你到底怎么想的？”樊奕“啧啧”两声，“真把这个当情趣了？打算一直瞒着乔茜你就是她最爱的偶像？将来万一你们真走进婚姻的坟墓，早晚瞒不住的。”

　　他瞒着她的岂止这一件。程钺听着他的话，略微出神。

　　耳边响起“滴”地一声，有新的通话转接进来。

　　“我准备在新婚之夜给她个惊喜。”程钺敷衍一句，切断了和他的通话。

　　半路挤进来的这通电话是兰颖打来的。

　　程钺以为她是为了歌舞剧的事来和自己走后门的，结果刚转接过去，就听见那边的人急匆匆地开口：“乔茜现在在你身边吗？”

　　他一愣：“在她自己家。”

　　听筒里有风声灌入，一时失去信号。

　　短暂的几秒中后，兰颖的声音再次响起，让他心头陡然一凛。

　　“你快去她家。看着乔茜千万别让她上网，Mars的粉丝把当年她和顾磊的事扒了出来，现在微博论坛都刷的沸沸扬扬！”

第十三章

　　兰颖的电话还是打迟了。

　　程钺开门进到乔茜家的时候，她正侧坐在形体镜前。

　　乔茜的膝盖蜷曲着，双臂环住膝头，整张脸埋在臂弯里。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姿势。

　　此刻时近正午，阳光透过落地窗户照射在她的后背上。巨大的镜子里映出她不完整的侧影，纤细而瘦弱，说不出的可怜。

　　程钺眼尖地看见扔在她脚边的手机，瞬间明白了一切。他站在玄关那里，眼皮突了突。然后回手带上房门，放轻脚步朝她走了过去。

　　随着两人距离拉近，他终于发现蜷坐在地上的人正在瑟瑟发抖。

　　程钺犹豫了一瞬，没有去触碰她。而是悄无声息地过去，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手机。

　　屏幕已经黑暗下去，但却意外地没有锁上。

　　重新亮起的那刻，一张照片闯入视线。正是当年有关顾磊在尼泊尔遇难的新文截图。

　　“天才音乐家陨落异国，背后真相令人发指。”红色的大标题旁，配着乔茜当年演出时的照片。照片被做成了撕裂效果，女孩子姣好的面容从中间被一分两半，触目惊心。

　　程钺因咬合太过用力，脸颊的肌肉明显微微鼓动。

　　他抬眸看了眼乔茜，重新将视线放回手机屏幕，缓缓拉动页面。

　　因为牵扯到了当红流量小生。这一次，无论话题热度还是参与人数，都高的格外惊人。除了Mars的粉丝外，还有许多实打实的路人网友，而非雇来刷热度的水军。不少媒体为了蹭热度都跟风转载。有几家风评不是很好的媒体，已经自己发出了通稿，言辞肮脏暧昧。甚至将当年的那件事又扒出来，细致地做了科普。

　　程钺最先看到的，并不是原帖。他翻过几屏后，顺着页面上的信息，找到了第一个发出八卦贴的网友。

　　和前两天一样，这次发扒皮贴的人，也是Mars的资深女友粉。微博内容很多，活跃度也很高，并非刚刚注册的小号。

　　这个人显然做了十足的功课。帖子图文并茂，对于当年乔茜和顾磊的恩怨，讲述的比一些跟风报导的媒体还要详细。除此之外，还有她这两年和沈嘉航的一些桃色新闻。内容全部都是针对她的负面，并且义正言辞的指责乔茜是为了出名蹭热度，才借机和Mars拉拢关系，甚至有心刻意勾引。他们身为Mars的忠实粉丝，有义务维护爱豆的形象和权益。在这里揭露出这个正能量青年舞蹈家龌龊的过去，要让自己偶像和所有人都看看，乔茜是一个多么虚伪、多么恶心的人。为了上位不择手段。害死了爱慕自己的人，背负着一条人命却还能光鲜地站在舞台上，毫无心理负担，简直冷血可恶到了极点……

　　程钺完压着火气看完最后一行字，而后阵阵齿冷。

　　他是靠着文字吃饭的人。那上面所有的词语都最常用最简单，但组合在一起却能够变成世间最恶毒的武器，杀人于无形。

　　他不知道乔茜有没有看见这篇原贴。这样犀利恶毒的语言，扭曲的不仅仅是真相，还有人心。

　　微博转发超过两万，评论也有一万多。不用点开逐条查看，内容也可想而知。

　　程钺关掉页面，做了两个深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复冷静。

　　“他们……”寂静的屋子里忽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恨意。

　　程钺一惊。

　　乔茜缓缓从臂弯中抬头，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此刻布满了血丝，像是受伤后对身边一切都充满敌意的幼兽。

　　“他们为什么不去死！”她一字一顿，下一秒突然爆发，“明明不是我的错，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逼我！为什么不死！那些人为什么不死！”

　　“乔茜……”程钺轻念着她的名字，在看见她忽然滚落满脸的泪水后，整颗心陡然锐痛。

　　“他都已经死了两年了，为什么不能放过我！”短暂地爆发后，她又埋首回臂弯。纤瘦的身体缩了又缩，将自己蜷成小小一团，像是恨不得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没有人知道她多么的惶恐。也是知道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竖起的壁垒，那些所谓的坚强，是多么不堪一击。

　　原来还是一样的，还是和以前一样。

　　当她看见那些过去再次铺天盖地出现在网络上的时候，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从前。所有人都在指责谩骂她。没人听她辩解，没人愿意相信她。

　　有心人给她编造了罪名。强大的舆论让那些所有不真实的东西变成了既定事实。她是不择手段上位的贱人，她虚伪恶习，她是害死顾磊的凶手，她就该去死！

　　可那些人为什么不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