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打算悄声离开的时候，周翊还是没有醒。看来他昨天晚上被自己折腾得够呛。顾云舒心情复杂，悄无声息地合上门，又站在门外给周翊发了条信息：[学校有事，我先回学校了。]

　　顾云舒自己坐地铁回了学校。坐在地铁拥挤的人群中时，她仍然有些回不过神。顾云舒承认，她的行为确实与逃跑无异。不仅是因为昨晚她做的事让她有些尴尬，而且周翊说的话，也让她有些无措，有些不知道要怎么面对。

　　抵触吗？……好像也不是的。即便醉酒，她也仍然隐约记得自己那刻的悸动。只是她确实没有做好准备去面对、接受、经营一段这样深入的感情而已。

　　顾云舒原本想装作忘记昨晚的一切，但是她向来不会演戏，而周翊又太了解她，她怕她装两下就忍不住露馅，索性逃跑。

　　顾云舒回了宿舍，舍友今天都有考试，宿舍里面没有人。她拉紧床帘窝进了被窝里面，虽然喝过醒酒汤，但她还是感觉头有些疼，早上一大早就匆匆离开，也没有睡够。她原本想再睡一觉，但是她却心不在焉，忍不住看一眼手机，再看一眼手机。

　　周翊始终没有发来信息。

　　顾云舒抿了抿唇，忍不住去揣测。难道是她早上自己悄无声息地离开周翊不高兴了吗？……应该不会吧。他从前也从不会跟她生气的。

　　有些事情不能仔细去想，一留心，她就能轻而易举地发现周翊对她有多特殊，反过来也是。别的不说，顾云舒知道待在周翊身边的时候总是她最放松的时候，她大概也是在意他的，又或者是她的身体已经记住了他。要不然她不会喝了点酒就变成那副模样，更不会反反复复查看手机的信息。

　　顾云舒深呼吸一口气，有些犹豫地点开和周翊的对话框。她刚想给他发信息，对话框顶上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几秒后周翊的信息弹出来：[头疼不疼？]

　　顾云舒抿了抿唇，回了句[不疼]，她在和周翊的微信对话框中等了一会，周翊却仍然没有发来新的信息。

　　只有这一句？顾云舒心里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她把屏幕熄灭，钻进被窝里蒙头盖住了被子。

　　大概是真的不太舒服，顾云舒眯着眼睛躺了一会后居然真的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是她听到了宿舍里的吵闹声，是去考试的舍友回来了。顾云舒睡意惺忪地坐起来，拉开了一点床帘，耳边马上传来舍友惊讶的道歉声：“云舒你在睡觉吗？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知道你在宿舍……”

　　“没事。”顾云舒笑着摇摇头：“你们考完试了？”

　　秦思榆点头：“我考完啦！”

　　其余两人说下午还有考试。秦思榆眼睛一亮：“诶舒舒你还没吃午饭吧？刚好我们可以出去外面吃饭去，我正纠结中午要吃什么呢！”

　　顾云舒也没什么想吃的，她也很久没和秦思榆一起吃饭了，于是她点点头说“好”。

　　她在床上换好衣服，下床之前看了一眼手机，周翊半小时前给她发了信息：[我爸叫我中午一起吃个饭，你中午吃什么？]

　　[我们今晚见面？有话想跟你说。]

　　顾云舒愣愣地看着周翊那句“有话想跟你说”，她的心脏漏跳一拍，莫名有一种预感。她抿了抿唇，回给周翊一个“好”字，然后就下了床。

　　秦思榆挽住她的手，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顾云舒食欲不佳，摇摇头说都可以，没什么想吃的。

　　秦思榆沉吟几秒：“要不我们，奢侈一把？”

　　顾云舒失笑：“行。”

　　秦思榆提议去一家西餐厅吃牛排，这家西餐厅挺有名，因为贵，也因为味道很不错。顾云舒对吃的向来没什么要求，她吃什么都可以，于是两人打车去了西餐厅。

　　秦思榆一路上还小声跟她嘀咕，说不知道会不会因为没有类似于vip资格而被西餐厅的服务员拦下。顾云舒笑着摇摇头，让她别看太多电视剧。到了餐厅门口时时间还早，餐厅里面位置还很多，秦思榆不放心，拉着顾云舒走过去西餐厅一旁，说她要看看别人说怎么进的。

　　顾云舒有些无奈，却也由着她拉着。她侧头望进去餐厅里面，西餐厅侧边装的是玻璃，里面的一切一览无余，顾云舒一眼看到坐在餐厅最靠外面的人——是周翊，还有一个中年男性，应该是他爸。

　　而坐在他对面的人，是她的爸爸，还有顾笙。

　　两个中年男性在淡笑着正在交谈，周翊正在低头切牛排，而顾笙——则正在小心翼翼，却又专注地看向周翊。

　　顾云舒的手开始微不可查地开始发抖，她叫了一声秦思榆，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口艰涩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声音也哑得不太正常——

　　“思榆，我们去别的地方吃饭吧。”

　　秦思榆不明所以地看向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张开嘴“啊”了一声。

　　顾云舒别开头，竭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我突然肚子有点不舒服，想吃点粥之类的。”

　　秦思榆有些担心地皱起眉：“怎么突然肚子不舒服？要紧吗？要不我们回宿舍吧？”

　　顾云舒撑起笑容，挽住她的手：“没事的，只是一点不舒服而已，我们去吃早茶好吗？”

　　秦思榆点点头：“好吧，那你不舒服要跟我说哦。”

　　顾云舒撑着笑容点点头，她拉着秦思榆离开了这家西餐厅，去旁边的路上打车，在秦思榆低头看手机的那一刻，她脸上的笑容再也撑不住，彻底垮了下来。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秦思榆倒是吃得挺开心，还跟顾云舒开玩笑说幸好来吃早茶了，果然她还是中国胃，真要让她去吃西餐可能又贵又吃不饱。

　　顾云舒笑着应一声，装作埋头吃东西，全程很少开口。幸好秦思榆心大，只是自顾自说着她的，偶尔问顾云舒两句会不会不舒服，顾云舒也就顺着她的话说有一点不舒服，于是秦思榆丝毫没有察觉到顾云舒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顾云舒松了一口气。要是秦思榆发现她是情绪不好，那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解释自己的异样，因为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样不像她的情绪。

　　周翊和谁吃饭跟她有什么关系？她本来就不该在意的，即便那个人是顾笙。她有膈应的情绪倒是正常，但其他情绪出现的话……就未免有些太过不正常了。她不该有这些莫名其妙的情绪。

　　想是这么想，但是回到宿舍，顾云舒窝回床上，表面的平静再也维持不住。她点开周翊的微信，手指在拉黑那里悬空了一下，又觉得自己反应太过。

　　可是，他明明只说了和爸爸吃饭，没有说还有别人啊。而且那个人还是顾笙。但是……他们是什么关系呢，她又凭什么要求周翊要事无巨细地和她报备。

　　她正烦躁地要熄灭手机屏幕，周翊突然发来发来信息：[怎么不回我？下午有事没有？一起看电影吗？今天上了一部文艺片，应该是你喜欢的类型。]

　　在和别人吃饭，却又问她要不要一起看电影。也是，他们也不过就是床伴罢了，她可能也只是他无聊时的消遣罢了，哪里有什么资格过问他的“正常交往”。

　　顾云舒面无表情地盯着那条信息看了几秒，一股气突然从胸腔直冲脑袋，她冷着脸回：[算了吧，我们的关系还是晚上天黑再见面比较合适吧。]

　　周翊马上回了她一个“？”，隔着屏幕，顾云舒都能想象到他咬牙切齿的语气：[什么意思？]

　　顾云舒没回，下一秒周翊的电话打了进来，顾云舒感觉自己的胸中横着一股无名额气，她直接把电话给挂断了，下一个电话很快就打了进来，与此同时周翊也发来信息：[接电话]

　　顾云舒又一次挂断他的电话，冷着脸回信息道：[再打拉黑。]

　　周翊秒回：[在哪？我去找你。]

　　顾云舒没回，直接熄灭了手机屏幕，把手机关成静音，然后蒙头盖住了被子。

第33章 张嘴闭嘴全是炮友

　　顾云舒怎么可能睡得着。她现在浑身燥意，勉强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会呼吸后，她重新打开了微信，未接电话倒是没有，但是周翊给她发了几条信息，语气也由一开始的气急败坏逐渐变得平静下来：

　　[电话也不能打？行，顾云舒，你是我祖宗。]

　　[在哪？我现在去找你，要说什么我们当面说。]

　　[惯的你是不是？脾气这么大，信息也不回？]

　　[……你今天是不是不开心？谁惹你了？]

　　[回信息。]

　　顾云舒的手指在那几条信息上滑了滑，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她退出和周翊的聊天框，去查看别的信息，陆嘉佑几分钟前也给她发了信息，他问她现在有没有空，他想把伞还给她。

　　顾云舒想着她可能也需要一点事情来转移注意力，否则这幅焦躁的模样确实不像是她。于是她答应了下来。

　　陆嘉佑和她约在了校门口的一家奶茶店，她到的时候，陆嘉佑已经坐在奶茶店里面了，他远远地就看见她的声音，于是他隔着玻璃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进来。

　　顾云舒有些烦。她原本打算拿个雨伞就走，顺便一个人出去校外走走散散心的。她以为陆嘉佑和她约在校门口的奶茶店是因为他刚好从校外回来顺路，没想到他居然让她进去，看样子是想和她一起喝奶茶。

　　她深呼吸一口气才进了店里，原本打算速战速决拿了雨伞就走，然而她刚刚走到陆嘉佑面前，他却已经笑着对她说：“今天天气好热，给你点了杯冷的奶茶，喝完再走吧。”

　　顾云舒话已经到了嘴边，又只能咽了回去。她低头看见陆嘉佑脚边的伞，又抬头对上他看起来温和无害的眼神，心里更烦躁了。陆嘉佑明显就是对她有意思，但是她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也没心情陪着无关紧要的人端着笑容周旋。

　　但是陆嘉佑只是暗地里表明对她有意思，明面上却并不表白，她也不好莫名其妙就对人家说我不喜欢你，虽然她很想这么做，但为了那个比赛，顾云舒还得维持表面的和谐，于是她找了个稍微合适点的措辞，只是语气里的疏离很明显：“谢谢师兄，不过我还有事，我得先走了。”

　　陆嘉佑愣了一下，在他反应过来之前，顾云舒微微弯腰去够放在桌下她的雨伞。然而手指还没碰到雨伞，她的手腕突然一紧，旋即她被一股力气拉了过去。

　　顾云舒难以置信地看向紧紧攥着她手腕的人，周翊没有看她，一双满是戾气的眼睛紧紧盯着陆嘉佑，他看起来情绪很差，下颔线紧紧绷着，脸色沉得像挥不开的阴霾。

　　场面诡异地沉默了几秒，周翊突地笑了一声：“师兄，你老逮着别人女朋友不放是什么意思？”

　　陆嘉佑脸色未变，甚至还能面不改色地挂上标准的淡笑：“你误会了，我只是把伞还给云舒而已。”

　　周翊嗤笑了一声，拉着顾云舒的手腕从店里离开。

　　顾云舒全程没有一点挣扎，因为现在虽然不是饭点，但是校门口还是来来往往有几个学生，要是被别人看到他们类似于争执的一幕，以大学生的八卦程度，她今晚就得被挂上校园墙。

　　直到上了周翊的车，车门和车窗关闭了，彻底隔绝了外面的一切，顾云舒才狠狠甩开周翊的手，脸上染着薄怒：“周翊你有病？”

　　他为什么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拉住她的手，还跟陆嘉佑说什么“别逮着别人女朋友不放”？她什么时候成了他的女朋友了？再说，周翊把场面弄得这么难堪，她以后还要怎么和陆嘉佑维持表面的平和？

　　顾云舒越想越气，周翊也愤怒得不甘示弱。在看到顾云舒不接他电话，却和其他男人在干类似于“约会”的事情的时候，他满胸腔的怒气已经烧到了脑袋，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又闷又燥，几乎丧失了理智，平时有理智控制着时绝对不会说的话在怒气中脱口而出：“你不接我电话不回信息，跟我没话说，和别人就有那么多话说是吧？”

　　“顾云舒你是不是没良心？你摸摸自己的心脏，我对你不够好吗？你还要去找别人？”

　　顾云舒听清周翊的话，瞬间气得两只眼睛通红，愤怒夹杂着几分莫名的委屈，盘旋在她的心头。

　　周翊有什么资格这么问她？说到底，他们也不过是炮友罢了。他有说过一句超过炮友关系的喜欢吗？而且他昨天不是还和顾笙一起吃饭吗？她没资格管他的正常交往，他就有资格管她的了？她做什么了要被他说是没良心？

　　顾云舒感觉自己头脑几近发昏，在怒气的控制下，她也开始口不择言：“我做什么了就没良心？做炮友做到这个程度还有什么要挑的吗？我没满足你吗周翊？”

　　周翊被顾云舒的话气得太阳穴直跳，怒气越烧越甚：“你满足我，哪次不是我哄着你？哪次不是你一说累一说不舒服我就停下？顾云舒，你是真的白眼狼！”

　　“那又怎么样？我要求你做了？”顾云舒梗着脖子，声音里面全是怒气：“我们不过就是炮友罢了，行，你要是觉得跟我做炮友做得不顺心，你就找别人去吧，我们从今天开始一拍两散得了！”

　　周翊的胸腔因为不可置信和愤怒开始剧烈起伏：“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顾云舒冷笑一声：“我说我们一拍两散！”

　　话音刚落，她利落地下了车，在周翊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砰！”地一下甩上了车门。周翊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小、头也不回的影子，气得太阳穴直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炮友、炮友，张嘴闭嘴全是炮友！周翊有时候真的觉得顾云舒很过分。他对她好时，她的眼睛就像是被一块布蒙住了一样，她通通看不见。如果只是炮友关系，他会为他用那么多心思，做那么多事情吗？只是他们的开始太过荒谬，他又总怕顾云舒逃走，所以一直不敢开口说而已，他想用润物细无声一样的方式让顾云舒习惯自己的存在，可她呢？就吵几句嘴，她直接要跟他一拍两散了。

　　周翊活了二十几年，这还是第一次这么在乎一个人，也是第一次被一个人往心脏上插刀子。

　　周翊深呼吸一口气，手臂的青筋因为愤怒而凸显，到现还没有平复下去。他还没有平复好心情，怕一出口语气又不好，又要跟顾云舒吵架。再吵几句，估计真得散了。

　　周翊心里烦闷得不行，原本想去酒吧喝点酒，又想起来上次他去酒吧喝酒，顾云舒好像不太高兴来着。他深呼吸一口气，气得笑了一声。顾云舒真是他祖宗，这都吵架了，他还怕她不高兴呢。

　　周翊一边气自己没出息，一边拨通了林屹白的电话：“在哪？过来我家喝酒。”

　　林屹白估计是没事窝在宿舍打游戏，电话几乎是秒接，只不过他的语气有些匪夷所思：“大白天的喝什么酒？还去你家喝？周翊，你脑袋摔到了？”

　　周翊现在一身郁气，没心情和林屹白开玩笑：“来不来？陪我喝点，心情不好。”

　　林屹白更是震惊：“你还会心情不好？怎么了大少爷，有什么是你大少爷的钱买不到的？……喂，你不会是失恋了吧？”

　　周翊直接挂断了电话。

　　十几分钟后，周翊几乎和林屹白同时到达他家门口，林屹白眼睛里面八卦的光快要迸发出来：“真失恋了？”

　　周翊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开了家门，然后把刚刚在楼下小卖部买的一打啤酒拎到桌子边，干脆利落地开了一瓶后，一言不发就仰头开始往嘴里灌。

　　“不是吧？”林屹白瞠目结舌，他放下自己喝了几口的酒瓶，这会是真的有些迟疑了：“真心情不好？”

　　周翊确实心情不好。他真的拿顾云舒一点办法都没有，哄着她又看不到他好，和她吵两句吧，他一边被气得头疼一边还要在这里担心她会不会不高兴。而且有时候他觉得顾云舒就像小刺猬一样，总把自己蜷缩在刺里边，他摸也摸不着，她又不肯摊开肚皮给他看。

　　他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处理他们的关系了。

　　可是他真的不想只跟她做炮友。

　　周翊又开了第二支酒，仰头往嘴巴里面灌。冰凉的酒液划过喉咙口，刚刚和她吵架时艰涩得像火在烧一样的喉咙终于有了些缓解，苦涩的酒精让他疼痛的心脏稍微缓解了点，周翊深呼吸一口气，又开始开第三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