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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滚草_分节阅读_第15节
小说作者:喜酌   小说类别:言情小说   内容大小:307 KB   上传时间:2024-10-06 21:32:46

  老赵喜欢看他干活,最不爱看他吃饭。

  余光里时应再一次把桌上的手机拿起来,微不可闻地小声喟叹,老赵终于忍不住张嘴问他:“咋啦?你手机摔坏了?我给你弄个备用机?”



第23章 喝着假酒了是吧

  程思敏超过十二个小时没回消息,时应心里正难受呢,这一刀直接让老赵给捅到心窝子里去了,他抿着唇没抬眼,直接把手机重新搁在桌上,挑了一块子已经泡软的面条送嘴里。

  老赵没得到回复,嚼了半颗蒜,大口喝着肉臊汤,仔细打量了对面这小子几眼,突然发现时应今天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时应长得好,大约是现在小姑娘都喜欢的那种美少年的风格,老赵第一次见他就有这种认知。

  但是这些日子俩人经常不刷牙不洗脸在酒庄里干粗活,他对时应那张漂亮的小脸蛋早就祛魅了。他年轻时还认为自己很风流倜傥酷似黎明呢,遭不住风吹日晒的,现在比同龄人还老上十岁。

  男人么,就是要阳刚,就是得不怕丑,那才叫英雄气概。

  可时应昨天还胡子拉碴,满脸黄气,今天看起来焕然一新,不仅脸白净了,嘴唇红润,连头发好像都精心整理,异常蓬松,做过造型。

  老赵呼噜呼噜地把碗里的蒿子面倒进嘴里,皱着眉嗅了嗅,空气中除了羊肉的膻味还有点木质香,这味道分明是从时应身上飘来的。

  “小时,你这脸咋这么白,还有,这周围啥味啊,你喷香水了?”

  “上班就上班,你搞这么骚是干什么呢。这酒庄里,除了我,谁还看你啊?”

  时应一口面没咽下去差点呛死,抽出一张纸巾压着唇角,对待这个老莽夫,嘴里也没有好话。

  不过他那难听的话还没说出来,手机突然亮了,他一瞅见程思敏的头像,饭也不吃了,端着碗就往后厨内的水池边儿走,他才懒得和老赵这个光棍解释什么叫人为悦己者容。

  老赵倒不骚,浑身恶臭,怪不得他五十多了还单着,头臭脚臭腋下臭,大白天就开始嚼大蒜,就他这种人,一张嘴能把驴熏倒,他前妻不跑谁跑,男的也受不了啊。

  老赵还在后面二五四六得吆喝他,时应把自己的碗筷洗净搁在边上,甩干手指回程思敏的消息。

  针对昨天他给程思敏发的万元转账。程思敏非但没收,反而给他退回了。

  再加上他给程思敏朋友圈的点赞,评论,也没得他想要的那种极致暧昧的反馈,程思敏倒还是那么亲切,关怀地问了他一句:“时应,你犯病了是吧?”

  还行,回了总比不回强,没叫他一条消息等到明年去。程思敏对他还是挺不错的。

  心里舒服多了,还有点感动呢,时应想了想,回她:“没呀。”

  “怎么这么问。”

  什么怎么这么问?黄河苑内程思敏正坐在马桶上刷牙,嘴里的泡沫随着谩骂声从口中喷出来,几枚迷你泡泡短暂地脱离了地球引力,竟然像热气球一样朝着天花板上飘。

  贝贝站在卫生间的门口,把程思敏的举动当做互动游戏,不停朝着空中的泡泡“咔咔”乱咬。

  程思敏起身漱口,懒得和时应打字废话,语音含糊不清地发给他:“你转我钱干嘛?半夜不睡觉评论我朋友圈干嘛?喝着假酒了是吧?。”

  喝到假酒也是有可能的,人生三大苦,求不得、怨憎会、爱离别,时应好像全占了,要不是他酒量特好,根本不醉,他真的会想借酒浇愁。

  语音信息的声音才播放了一遍,时应又点了一遍,程思敏骂他的声音沙沙绵绵的,像冒完泡的冰汽水,估计是刚睡醒,语音才播放了一半,时应余光里出现一颗半秃的头。

  亏他眼疾手快,立刻把公放关了,他才不要和别人分享程思敏的语音。

  老赵眯着眼,上下看了看时应今天这一身利落的西装,哼了一声道:“创业期可不兴谈恋爱啊,搞对象只会影响我们赚钱的速度。”

  “我哪谈了?”那恋爱是那么好谈上的吗?老赵还想成世界首富呢,他成了吗?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没谈好吧。”反正现在没谈,说着,时应不耐烦地整理了一下衬衣上的水晶袖扣,扑克脸上线,不苟言笑道:“我下午带名片去跑会场,博览会最后一天了,总要碰碰运气吧。还有之前跟您闹掰的商会会长,副会长,我都要去拜访一下,看看最近还有什么好项目。”

  老赵的酒庄要谋发展,必须要打破信息茧房,现在已经不是国内葡萄酒行业高速发展的年代了,像老赵这样故步自封,只能一步步走向灭亡。

  “那个愣怂。我刚干葡萄酒的时候,他毛都没长齐呢!凭啥拜访他。就凭他升官快,假大空,会搞办公室斗争?”

  说到葡萄酒协会的会长孙启阳,老赵一肚子气没地方撒,去年他最后一次参加商会的沙龙,葡萄酒产业园区的负责人与商会牵手,提出一套对贺兰山下所有酒庄的改造计划。

  这次与会纲领要对西城葡萄酒产业的全面升级,其中除了文旅,互联网+,会长还特地提出,要加强所有酒庄和各地领头酒商的深度合作。

  装修民宿,搞 VR,做网站都要用钱,这也就算了,园区内有定向补贴,问题是散户酒庄挣点钱已经很困难了,商会竟然还要求他们和代理分销的酒商签订控股协议,长期接受酒商对他们酒水品类的指导和定级。

  也就是说,以后,他们种什么葡萄,酿什么酒,再加上酒水的定价权,全都要交给专业人士来做,美其名曰上价值。

  去年的老赵还很刚愎自用,大资本想动他的股份,那是死都不可能,更何况还要未来长达七年间对他酿酒的工艺指手画脚。

  因为对待酒庄今后发展的意见不合,比他小十岁的孙会长当众点名批评了老赵。

  会后大家坐在包厢里吃饭品酒话家常,本来这是个很好的缓和矛盾的机会,谁知酒过三巡,老赵一言不合突然和副会长因为葡萄品种的问题呛了几句。

  有关植物学科,老赵说得分明没错,可是在场的酒庄老板们全都支支吾吾,你一言我一语地拉偏架,谴责老赵讲话的态度有问题,需要虚心再求教。

  就因为和会长不对付,往日在团体中被视为老大哥的老赵,突然成了羊群之中的黑羊。

  他实在受不了这种屈辱,当众摔了两瓶酒后愤然离场。

  想起那天的事,老赵还气得发抖,那帮搞酒庄的人往日都是他的哥们弟兄,谁知道利益面前,见风使舵才是人性,谁还和他谈友情?

  可是人家做错了吗?如今没了商会和园区的扶持,他的路确实越走越窄,这才让时应站到了他的面前。

  时应也知道他的脾气,于是用顺毛驴的办法哄他道,“赵总,我说我去,放心,赔笑脸的事儿不叫您干。您就在酒庄坐稳,把您采摘的葡萄处理好吧。”

  “今年要是能跑出一条销售渠道,生产线咱们还得收回来。到时候有你忙的。”

  吃下了定心丸,老赵颠儿颠儿地披上雨衣跑去生产间看工。

  时应一边回程思敏的消息,一边从后厨门边儿找了把破伞,对着天上的细雨一撑,拎了一只水桶往不远处的种植地里走。

  除了露天养殖的葡萄外,老赵还有几拢塑料大棚,里头杂七杂八种的都是特殊品种的葡萄和香料植物。

  时应西装革履地摘葡萄,很有种斯文败类做果农的反差感,从大棚里挑了十几串最漂亮的葡萄做点缀,时应拎着水桶走回酒窖开始划拉老赵的酒。

  林林总总终于凑出几个像样的礼品篮,他开始把东西往自己的破夏利上拎。

  下午一点,时应开车往西城省会去,程思敏在家熬桂圆红糖小米粥。

  窗外下小雨,窗内煮热食,空气中温热的甜香与清冷的泥土气息缓缓对流,手机里,两个人十几分钟前的对话还在她脑子里来回盘旋。

  关于转账,时应说他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她做的饺子很好吃,正好他平常也不开火,晚上下班常吃外卖对身体不好,他想在程思敏这儿预存些饭费。

  如果程思敏下次饭做多了的话,他也不挑,什么都能吃。食材,手工费全算进去,俩人就当是纯粹的饭塔子。

  作为回报,如果程思敏平常去超市买东西搬不动,又或者说出远门需要他代为照看宠物,他都十分愿意效劳。

  互助互利,共同发展,是好事。

  也就犹豫了粥水滚开的功夫,程思敏欣然同意,但大少爷不知人间疾苦,拿一万块钱存饭费实在太夸张了,程思敏自从开火做饭后,每天都在社交软件上记录一人食的用钱成本。

  只要不出去买现成的,一个人做饭吃真的用不了很多。

  她这个月有蛋有肉有蔬菜,加上狗伙食费,一共才五百。

  在心里算了笔账,程思敏叫时应给她先发六百块,吃满三十顿剩饭再算账,多退少补。

  时应也挺体面,多转了四百,声称自己吃得多,不能叫她平白无故地受损失。

  看在钱的面子上,程思敏还颇为殷勤地拍了一张小米粥的照片问他:“在煮粥,还准备炸点花生凉拌洋葱和木耳,晚上你还吃饺子吗,要不你再凑合吃一顿,把冻饺子打扫打扫。家里还有咸鸭蛋,我给你切俩。”



第24章 二分之一的吝啬

  下午程思敏喝了粥后罕见地没立刻上线打游戏,她陪贝贝在家玩了一会儿狗玩具拔河。

  戴上棒球帽压住睡了一晚上的鸡窝头,程思敏打着雨伞步行到商业区一家火锅食材批发店里头买毛肚和鸭血。

  冒血旺是她上周就想做的,可惜这菜量太大,光是当配菜的豆芽白菜就够她吃两天的,这回不错,她以自己要做两人餐为由,心安理得地花钱购买食材。

  鸭血一盒四元,黑毛肚一袋三十八,白千层更贵,鼻屎大的一小盒,里头约有十根,竟然也要三十八元。

  程思敏先是拿了盒鸭血踹在臂弯内,紧接着,她又选了一盒淀粉较多的午餐肉,最后狠狠心,她又晃回了保鲜柜,拿了一袋毛肚,两盒千层。

  反正在家做饭吃总比出去下馆子省钱,再者说这买菜的钱内还有时应的。

  花别人的钱,程思敏自然是不必心痛的,所以她体内现在只有二分之一的吝啬。

  总账 124,结账时,男老板在柜台内帮她装袋,为了招揽回头客,主动同她讲:“姑娘,你给一百二十,下回吃火锅还来我这买。我家东西全,你买得多我给你打折,附近好多做餐饮的也在我这进货。”

  “很实惠的!”

  程思敏露出笑模样,连声道谢,往对方的收款码上扫钱时,余光又瞄到冷冻柜里放着一大箱敞口的北极甜虾。

  她刚出声问老板甜虾怎么卖,身后玻璃门上的玩具猴子发出刺耳的“欢迎光临”,一名身着蓝色运动服的妇女急匆匆地走进店门,用口音极重的西北普通话跟老板说:“老板,我要的东西你给我备了没。”

  老板一看是熟人,立刻从柜台后面迎出来道:“备了备了,都在冰柜里头,就还是你老公之前进的那些,鱼丸,鱼卷,鱼排,龙虾丸,鱼籽福袋,毛肚,甜不辣是吧?”

  “今天下雨你们家还出摊?晚上夜市上能有人吗?”

  女人沉默着,直接走到程思敏身后,一把将冰柜门拉开。

  熟悉的运动服,熟悉的嗓音,外加母女之间特殊的心电感应。

  程思敏从对方进来后便如遭雷击,眼下,她余光用力探索着视力的极限,果然,她看到对方正在搬纸箱的左手上,少了一根小拇指。

  陈晓芬初中辍学跟着父母在地里务农,十六岁那年,她们村进行电网改造,夏天的傍晚,弟弟们偷懒早早跑回家吃饭,陈晓芬给家里的瓜田挑完水,肚子咕咕直叫,拎着扁担抄近道。

  那是一条荒草丛生,几乎没有行人通过的路,偏偏陈晓芬在不幸的时间里走在不幸的地点。

  年久失修的木质电线杆在施工中倾倒,意外掉落的高压电线一下击中了瘦弱的陈晓芬,她在施工人员近乎恐怖的尖叫中当场失去意识。

  从昏迷中再次醒来时,陈晓芬被烧焦的小拇指已经被手术移除,她望着残缺的左手眼泪直淌,她的父母却一边捶打她的身体,一边说她是个命硬的。

  毕竟一般人被高压电打到,命都能没了,可是她因为拎着一支扁担,所以只有一根手指碰到了电线。

  那年父母为了救治她花了四千块,两年后,她与隔壁村中有名的,不爱务农的无赖程伟定亲,用两万块彩礼买断了父母的恩情。

  小时因为母亲缺失拇指,程思敏痛哭了很多次,她才学会说话,就总是抱着陈晓芬的右手给她“呼呼”,问她“痛不痛”。也因为母亲左手残疾,程思敏高中前总是想尽办法减轻她的负担,她学做饭,学卖菜,学着给父母用搓衣板洗袜子和内裤。

  那时候她真的很爱陈晓芳,以世间一个女儿能爱母亲最大的程度,陈晓芬也总是逢人就夸,夸自己的姑娘从小就知道心疼人,是件贴心的小棉袄,千金都不换。

  岁月荏苒,母亲竟然变成了女儿最不想见到的人。

  觉察到站在她身后的妇女是陈晓芬,程思敏心跳如雷,像是耗子见了猫似的紧张万分。

  她身体僵直,马上死死地扳回头,用手把帽檐拉低遮挡着自己的眼睛,拎上东西拔腿就往门外走。

  身后,食材店的老板叫住她,询问她还需不需要来些甜虾。

  程思敏根本不敢回头,人走到门外,唯恐后面的陈晓芬追上来,甚至忘记拿伞,立刻闪身躲到店面旁边的胡同里。

  天上的小雨又大了一些,程思敏站在胡同处不到一分钟,散落在肩颈的头发就沾上一层密密的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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