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姐不说话，表情要笑不笑。
边原作主：“今天就搬！”
梅姐绽放笑脸。
陈洲开门进来，一叠声抱怨：“每隔几年就得冒出个不受管教的害群之马！今早也怪了啊，一早上都遇见了！”
梅姐问丈夫：“遇见谁了？”
陈洲摆摆手，像是能把坏运气驱散似的：“崔黎，记得不？哼！比起肖强，崔黎倒也算好的了，起码考上本科了。”
提起不争气的学生，教导主任陈洲痛心疾首经年难释怀：“这些个家长，对孩子根本不上心。平时不管，孩子被劝退知道着急了。再说那崔黎，家长但凡上点心，是不是能上一本线？说不定考重点呢！哼，早上我问她找到工作没，还跟我撒谎。这会儿倒是自尊心强，上学的时候不知道上进。”
他这些话梅姐听了半辈子耳朵都起茧子了：“赶紧吃饭。”
陈洲去洗手。
边原随口问：“梅姐，崔黎又是哪位？”
“前几年的学生，爱迟到。”
边原心想是个人才，迟个到能让教导主任牢牢记得不容易。不管学霸还是刺头，做到极致都是人才。
陈洲洗完手出来，梅姐怕聊起学生老头子又啰嗦个不停，赶紧说正题。
“儿子让咱们搬家。”
陈洲拒绝：“不搬！买了新房你自己住吧。”
边原对症下药：“你不搬学生家长给你往家里送礼，你躲都没地儿躲！一不小心工作都得丢！赶紧搬过去，把这套房给我腾出来，我上班近。”
陈洲：“谁不让你回来住了？”
边原：“我都多大了还跟父母住？我不要隐私啊？我不谈恋爱了？”
提到恋爱大事，陈洲态度松动。
梅姐拿胳膊肘搡边原，眼神八卦语气兴奋：“有对象了？”
陈洲也竖起了耳朵。
边原觉得好笑，大声说：“你俩再不搬家对象就黄了，现在的女孩子都嫌弃妈宝男，没出息！”
梅姐好冤枉，激动地说：“怎么就妈宝男了！我可不是那种婆婆啊！你好好跟人姑娘说，以后你俩结婚了我绝对不瞎尼玛掺和！”
边原笑喷。
边原不给父亲留考虑时间，下午就叫来了搬家公司。两日后，他自己也退了公寓，搬回小河湾从小长大的家。
老房子隔音差，边原换了玻璃窗帘和门锁，又把老陈抠抠索索办的龟速宽带换掉。
日落西山，晚风吹拂，小区里吃过晚饭的邻居们纷纷出门纳凉，边原也出门找饭吃。
清月湾东侧的餐饮一条街在市场那边，边原一路找着共享单车走到了河湾公园东门外的人行道，马路对面走来一家人。
丈夫牵着妻子的手走在前面，妻子低头看手机，蹙眉说陈记要排一个多小时，丈夫说那就吃荷塘小炒去。他们身后是爷孙仨，嫩黄色格纹连衣裙的少女挽着姥姥姥爷诉说自己的烦恼。
“姥姥，你都不知道！每次买饭她就会问我，你确定点这么多吗？我不吃的哦。天呐！谁说跟她一起吃了？”
“还有上次我去买鸭锁骨，一个三块五三个十块钱，我就买三个，她又提醒我说你吃得完吗？三个呢！三个锁骨哪里多了！姥姥你说我吃的多吗？”
姥姥说：“一点也不多，胃口好代表身体健康，别听同学瞎说！以后你别和这个同学一起了，吃饭的时候受气会得胃病的。”
“就是！下学期我再也不和她一起吃饭了！”
姥爷问：“寇菲呢？你怎么不跟她一起吃？”
“一起啊，但是有时候菲菲不在我就和其他人吃。”
……
一家人聊着天走远，边原站在共享单车前想起了自己的姥姥。
创业初期，姥姥总是问，小原啊你搞的外烩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那会儿他忙，回家吃顿饭电话都响个不停，他就跟姥姥说，等公司开业了，第一件事先是给姥姥办一场外烩，到时候她就知道外烩是什么东西了。
可惜，姥姥没能等到。
望着远去的爷孙仨，边原有点羡慕，有点想姥姥。
第2章 外面坐着那位才是你要找的人
姥姥炖了牛腩，叫女儿女婿回来吃。
一家人围坐一桌，崔黎在老人中间，开饭起没伸过筷，但碗里的肉山没下去过。
林雪始终觉得老人惯孩子太过。
“姥姥煮的菜天下第一！”崔黎拍马屁。
姥姥满足地笑着给她继续挑肉。
林雪问崔黎：“你就打算躲在你姥家当米虫？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人家小辉都留在500强企业实习了。”
崔黎放下碗撅起嘴：“欣欣还去巴厘岛度假了呢！”
林雪剜她一眼：“你怎么不知道跟上进的比！”
姥姥维护孙女：“吃饭的时候别说孩子，影响消化。小黎年纪还小，你们做父母的要多引导孩子，帮着孩子选择之后的路。你老教训孩子干什么？我叫你回来吃饭你就骂孩子？”
“就是！”有人撑腰，崔黎胆儿肥。
林雪板脸放筷子，崔黎立刻认怂：“我会找工作的！吃完饭就去！”
姥爷出声：“好了好了，都吃饭。大四要写论文，找什么工作？能赚几个钱？倒是耽误了毕业。”
林雪无话可说，她和丈夫工作忙，孩子算是父母带大的，话语权自然高。生活小事林雪可以不跟老人争，但如今面临毕业，不能由着老人溺爱害了孩子。
跟丈夫对视一眼，林雪重新拿起碗筷。
她说：“小黎，我和你爸商量过了，你还是出国再读个专业吧。”
崔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一眼姥姥才反应过来，惊喜地问：“妈妈你要送我出国吗！”
林雪白她一眼：“不然呢？你毕业能找到好工作吗？”
姥姥第一个反对：“国外那么远，要读研究生国内好学校多的是啊。”
崔黎这回可不愿同意姥姥了，她想留学！
崔文彬跟岳母解释：“小黎学的英语专业，就业面比较窄。报考老师呢，现在小学老师都是研究生起步，本科还得限制985高校，她连报名的资格都没有。要去机构当老师她也不行，人家英语机构的老师不是留学生就是外国人。这英语专业啊，说白了就是个语言工具，学了四年不如去美国看看。”
“对啊对啊！我想去美国！我最爱看美剧了！”崔黎雀跃。
姥姥见孩子这么高兴，嘴上不反对了，心里还是舍不得。
林雪给崔黎泼冷水：“留学不是逃避就业！你得想清楚，选择一个你感兴趣的、能学好的、将来能运用到你事业上的专业。这个问题想清楚了再出去！没有清晰的规划我们不浪费这个钱。我和爸爸只能帮你到留学这一步，之后的路都得靠你自己。”
崔黎朝妈妈飞吻：“妈妈你太伟大了！你放心，我一定争气！”
林雪听到这话还算满意：“这还差不多。你不小了，别总想着玩。”
“遵命！”崔黎敬礼，逗笑老人。
吃完饭，崔黎主动洗碗。
大人们听到厨房传来的歌声，都觉得好笑。出国就这么高兴吗？
姥爷问女儿：“留学得多少钱？你们钱不够就跟我说。”
崔文彬：“不用，爸，我们给孩子有准备，就是希望她想清楚以后的路。”
姥姥满脸愁容，像是明天就要送孙女走：“美国太远了，坐飞机都要坐好久。”
林雪：“孩子大了，该独立了。您别老护着她，都给惯坏了。”
姥姥不爱听：“哪里就惯坏了？小黎好得很！等我和你爸走了，这个院子就给小黎，饿不着她。孩子吗还是在身边好。你们就想着送孩子走……”
眼见老人家眼角都湿润了，崔文彬忙说老人爱听的：“妈，留学是好事，找工作有帮助，将来找对象人家一听是留学生，都会给咱们介绍学历高工作好的！等小黎研究生毕业，您二老也去趟美国看看外国人。”
姥姥笑了：“我才不去！那美国人有啥好看的。”
崔黎收拾完厨房回卧室换了一身大红格子的连衣裙出来。
“姥姥，你看我穿这个好看吗？我去面试！”
姥姥夸奖：“好看，我孙女穿什么都好看！”
林雪叫她过来坐：“去哪面试。”
小黎抱着化妆包坐到妈妈和姥姥中间：“妈妈，你知道我经常玩的那个游戏吧？你看我，老给游戏花钱，但是有个老板用这个游戏开了两家电竞水吧，生意可好了！我想去那上班，跟着聪明人做事我也会变聪明！”
林雪不懂电竞，但觉得女儿找工作的思路还算靠谱。
崔黎描眉画眼，姥姥在一旁看得直摇头：“化了妆还没你原来好看呢！”
崔黎将两支口红抹在手背上让姥姥给意见：“哪个颜色好看？”
“粉的吧。”
“姥姥漂亮听姥姥的！”
姥姥被哄得眉开眼笑。
*
陈洲夫妇乔迁新居，邀请亲友来家里暖房。
酒水餐食是儿子的外烩公司提供的，都是洋玩意儿，陈洲觉着中看不中吃，客人们却都叫好，拍照朋友圈发个不停。
午饭结束，服务团队麻利地收拾了残局撤队，部分客人也走了，剩余亲友和陈洲夫妇开了两桌麻将牌。
边原在客厅坐着刷朋友圈，看到好友赵睿发的创业感慨，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两年前边原看准市场在南山创业路开了一家电竞水吧，他招聘的店长沫沫也得力，社群运营下，门店开张一年生意很不错。赵睿看得眼热想开分店，边原不支持，因为地段不好。
就是赵睿现在的学府路店。
这边临近大学城，爱打游戏的学生能踏破门槛，但日日消费得起35、38一杯饮品的，寥寥无几。开在这就等着被学生蹭网蹭电蹭空调吧。
可惜赵睿不听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