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木繁听完,浑身发冷。
两年前的案子至今未破,被害者与鲁萍萍有太多相似,有可能是同一人所为。
夏木繁看向顾少歧:“顾法医,当年的尸检报告你还记得吗?”
顾少歧凝神思索,特地避开了一些敏感词汇:“尸体胃内残余食物有西红柿、鸡蛋、面条,凶手曾为她煮早饭。部分头皮剥落,生前被拉扯虐待。头发有厨房油垢成份,考虑曾在厨房长期羁留。尸体被冲洗干净,被强暴,胳膊、大腿多处淤青,窒息而死。”
再一次听到“厨房油垢”这个词,夏木繁心跳开始加快:“凶手是厨师,或者凶手的住处有一个比较脏的厨房?”
直觉告诉夏木繁,杀死魏巧珍的凶手,就是他们正在搜寻的清瘦男子!
顾少歧看着她:“有可能。尸体被刻意冲洗过,能够提供的线索有限,失踪之后一周尸体出现在距离学校二十多公里的地方,凶手并没有被找到。”
夏木繁问:“死亡时间距离失踪时间,有多久?”
顾少歧的记性很好,仿佛一个移动的档案库:“五天。”
如果凶手作案有一定的惯性,那鲁萍萍还有四天的时间。
顾少歧又想起来了一些信息:“魏巧珍的指尖有泥土、苔藓类植物,经比对为大金发藓。”
夏木繁身体前倾,拉近了与顾少歧的距离:“大金发藓?”
顾少歧耳根微微发红,但声音沉稳而清晰:“对,一种草本丛生植物,高度大约10-30厘米。叶片呈披针形。颜色为深绿色,老了之后颜色会变成棕红色或黑棕色,一般生长在山野阴湿山坡、森林沼泽、酸性土壤之上。”
夏木繁眼睛一亮:“这说明凶手的住处在阴湿山坡处,大金发藓很茂密,带厨房,厨房很脏?”
顾少歧“嗯”了一声,“是的。”
夏木繁将目光投向岳渊:“那你们怎么没找到凶手?”
岳渊苦笑:“这点线索还是不够啊,总不能漫山遍野地找大金发藓吧?咱们荟市是浅丘地带,城郊到处都是小山包,这种苔藓并不罕见。我们当时给荟市派出所发出协查令,请求寻找遍布大金发藓的山坡,当时还被群嘲,推进并不顺利。”
“大金发藓也是一种药物,林下湿地很常见。我们当时专门邀请湘省大学的著名植物学家参与,在郊区多发大金发藓的附近进行搜寻,一无所获。”
顾少歧冷静分析:“死者指甲中有苔藓,也有可能是在搬运或拖拉的过程中留下,只能说明她曾经在大金发藓茂密之所停留。”
夏木繁沉吟片刻:“不管怎样,这都是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至少说明凶手的住所附近有茂密的大金发藓存在。”
有了这条线索,至少发动猫咪搜寻时,又多了一个标志点。
三人对话之际,那边白瑜已经将凶手肖像画了出来。
清秀、瘦、白净,短发,大眼,眼睛微眯,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粘稠感。
见过他的保安、商贩都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人!”
第77章 变态
清瘦男子的画像与协查令迅速分发下去。
白瑜第二天在省城有一个重要会议,画完之后匆匆离开,连晚饭都没有吃。
看着白瑜离去的背影,夏木繁的内心忽然升起一种强烈的渴望。
——她也想成为这样的刑侦专家。
省公安厅刑侦技术专家夏木繁目前只见过两位,一个是法医顾少歧,另一个是刑侦画像师白瑜,他们各有所长,在擅长的专业领域里发光生彩,随着年龄的增长、学历的提升,他们将会越来越受到尊敬。
自己擅长什么?
有什么旁人无法替代的能力?
能够成为哪一方面的专家?
夏木繁眸光闪动,陷入沉思。
她能听到动物的心声,这让她在侦查过程中能够得到更多助力与信息。
可是,这份特殊的能力并不能公诸于众。
还是需要理论与实践相结合,探索出一条独属于自己的道路来。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鲁萍萍。
顾少歧看得出来夏木繁眼底的焦灼。
当年岳渊接手魏巧珍案件时,急得满嘴起燎泡,不停地扯头发,差点把自己变成秃子。
当魏巧珍的尸体被发现时,岳渊整个人快要崩溃,眼眶发红、愤怒地咆哮,声音大到要把重案组办公室掀翻。
最终定为悬案时,岳渊颓废了很久,大晚上的拉着顾少歧说话,不断自责,怪自己无能、恨自己无用。
每一桩破不了的凶案,都会成为侦查人员心中永远的刺。
即使过了很久,依然会一点一点地扎在心上,痛。
现在,又一桩同类型案件出现,岳渊即使升了职,不必再跑现场,但他依然高度重视,拉着顾少歧便来到汽车站。
这一回,夏木繁团队找到了更多线索,有了清瘦男子的画像,一定可以把他找出来,赶在他动手之前把鲁萍萍救出来。
顾少歧温声道:“小夏,别急,我们一起想办法。”
顾少歧的话似春风拂过湖面,温柔中带着暖意,成功抚平了夏木繁内心的焦躁。她看一眼顾少歧,轻轻点了点头:“好。白专家这件事,还得多谢你。”
顾少歧并没有居功,摆了摆手:“老白人挺好的,要是有案子,谁找他都一样。我只是和他熟一点,联系起来容易。”
岳渊不耐烦地打断顾少歧的话:“别客气来客气去的,都是一个大队,破案就是我们的共同目标,谁行谁上,正常。”
顾少歧抿了抿唇,立刻沉默下来。
夏木繁从善如流,立刻开始指挥岳渊:“协查令发出去了,多长时间会有消息?岳队你要不要给派出所那边打电话催一下?”
岳渊有片刻愣神,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除非这个人在派出所那边挂上过号,能够一眼就被认出,否则最快也要等明、后天才会有消息。”
说完这一长串话,岳渊瞪了夏木繁一眼,“我回去就打电话!”
夏木繁丝毫不在意岳渊的态度略显生硬:“回大队之后,我们把魏巧珍案件合并侦查,岳队要不要参与?”
岳渊问她:“你有把握是一人所为?”
夏木繁:“魏巧珍与鲁萍萍都是十六岁,中专生,一个在学校附近失踪,另一个在汽车站失踪,作案轨迹高度重合,可以考虑是一人所为。”
正说话间,岳渊、顾少歧腰间BP机嘀嘀作响。
两人低头一看,岳渊脸色陡然变得阴沉下来:“城北望溪路发现一具女尸,用红白两色编织袋装着。”
顾少歧眸光变冷:“魏巧珍的尸体也在城北被发现。”
同样用编织袋装尸体,同样弃尸于城北,这一起案件有可能与两年前的魏巧珍案是同一人所为。
岳渊对夏木繁说:“你安排好汽车站搜寻工作,我和少歧去一趟望溪路。”
夏木繁点头:“好,等下在大队碰头。”
想到花猫曾说清瘦男子身上有血腥味,夏木繁内心揪得生疼。这个男人,刚杀人抛尸,便开始物色下一个猎物,简直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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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重案七组的办公室里灯火通明。
岳渊与夏木繁面色凝重坐在会议桌前,其他组员也一个个板着脸、凝着眉。
望溪路女尸已经被运回法医室,顾少歧带着徒弟正对尸体进行解剖。
现场照片洗出来,贴在白板上。
岳渊缓缓站起身,走到白板旁,指着照片开始简单介绍情况。
“初步判断,死者为女性,年龄十五至十八岁。全身赤裸,身上有多处刀伤、软组织挫伤,部分头皮剥落,咽喉部有青紫痕迹,面部皮肤及眼睑结膜出现出血点,可能为窒息死亡,死亡时间大约在前天晚上。详细的尸检报告,要等法医解剖之后才能出来。”
夏木繁将两年前魏巧珍案子的卷宗打开,取出里面的照片,与今天这一组照片对比。
“魏巧珍,荟市财会学校一年级新生,刚入学一个多月,失踪一周后尸体在城北渭溪附近灌木丛中被发现,同样的红白两色编织袋,同样有虐待痕迹,窒息而亡。”
听到两名死者均为十几岁的少女,看着照片上那两张姣好的面容,重案七组所有成员都出离愤怒。
“变态!专挑少女下手。”
“剥光衣物,是怕警察发现什么,还是他的恶趣味?”
“虐待数日,然后掐死抛尸,这个凶手绝对是心理扭曲的变态。”
“一定要把凶手抓起来!”
龚卫国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从死者特征、抛尸手法、尸体伤痕、死亡原因来看,这两起杀人案应该是同一人所为,可以并案侦查。”
冯晓玉颤声道:“鲁萍萍也是十六岁少女,和魏巧珍一样都是在公共场合失踪,我担心她就是被这个变态杀人犯带走,得抓紧时间,抢在他杀人之前把鲁萍萍救出来!”
孙羡兵连连点头:“对对对,我们要抓紧时间。”
虞敬道:“岳队,夏组长,你们布置任务吧,我们就是不吃不睡,也要把鲁萍萍尽早解救出来。”
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但刑侦大队的好几个办公室里都亮着灯。
刑侦技术科、法医解剖室、重案组……
无数个电话打出来,又有无数个电话被接进来。
在这一刻,所有人都被鲁萍萍的命运牵动。
刑侦大队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团结与拼搏精神。
在这样的氛围中,岳渊也没有再拿领导的架子,将两年前卷宗打开,展开一张荟市地形图,上面有植物学专家勾画出来的酸性土壤层分布区域、阴湿坡地分布区域。
“这是荟市城郊及市区内大金发藓的分布图,当年我们对这些区域展开地毯式搜索,但因为线索太少最终不了了之。这一次,三案并一,凶手的肖像已经画出,我们必须将凶手抓住!绝不能让他跑了!”
岳渊的声音铿锵有力,仿佛战墙鼓响起。
重案七组第一次接手这样的大案,每个人都感觉肩头沉甸甸的。
夏木繁仔细查看大金发藓分布图,在两起尸体发现的地方标记出来。
城北渭溪下游灌木丛;
城北望溪路东段绿化带内,距离渭溪仅两百米距离。
孙羡兵反应最快:“都在城北。”
龚卫国紧接着分析:“靠近渭溪。”
冯晓玉说:“目击商贩曾说过,小货车沿着站前路往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