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上门威胁诸升荣之后,柯麓布下奇怪的一个局,要挟诸升荣带着猫粮到清茗饭店,然后指挥孩子们打传呼逼他吃下猫粮。
面对虐猫的诸升荣,打他一顿、逼他写检讨、当着自己的面吃下猫粮,要他忏悔、承诺永远不再虐猫,这是正常思维。
大费周章地把诸升荣逼到饭店,点一桌菜、吃一把猫粮,这样的报复方式,太奇怪了。
半晌,夏木繁认真地点了点头:“岳队你说得对,柯麓这个的确有些古怪。”别说谈恋爱,就连当个普通朋友都没有必要。毕竟,她是一名刑警,与曾经的涉案人员走得过近,不合适。
岳渊右手重重拍了拍方向盘:“对喽~你这么想就对喽!”
夏木繁打开柯麓送的点心盒子,拿出一个蛋挞塞进岳渊嘴里:“来来来,你帮我把点心给吃了。”
岳渊猝不及防,差点被呛到,半天才缓过神来,费力嚼吧嚼吧咽下,瞪了夏木繁一眼:“你想害死我啊?”
夏木繁哈哈一笑,扬了扬手中蛋挞:“人虽然有点古怪,但食物可别浪费。”
车行几分钟,很快就到了荟市人民医院。
魏、武两位医生平时坐诊很忙,岳渊特地挑中午快下班的时候过来,刚下车就感觉一股热浪涌了上来。
走进医院门诊楼,凉意袭来。
人民医院是荟市最好的医院,门诊楼刚翻新过,装上中央空调,青灰色水磨石地板、雪白墙壁,一看就很高档。
夏木繁问:“先去找哪一个?”
岳渊简单明了:“去二楼,找魏医生。”
眼看着魏则清医生诊室外的病人已经都看完,岳渊这才推门而入。
魏则清身穿白大褂,脖子上挂着听诊器,抬头看到身穿便装的岳渊,脸色微变:“岳警官,你怎么来了?”
岳渊坐在他对面:“案件有了新进展。”
夏木繁站在岳渊身后,乖乖地当个好下属。
魏则清外形儒雅,两鬓斑白,眼神清正而温和。
他并没有马上询问案件,而是走到门口,与护士确认过病人已经都看完了,这才掩上门,返身坐下:“凶手抓到了?”
魏则清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神悲伤,显然还没有完全从丧女之痛中走出来。
岳渊点了点头:“算是吧。”
魏则清不解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岳渊:“嫌疑人已经落网,但他目前并没有认罪,我们正在寻找更多证据。”
魏则清思路很清晰:“因为什么落网?”
岳渊:“他绑架一名十六岁卫校女学生,我们找到了他。”
魏则清身体前倾,右手抓住了岳渊的胳膊:“孩子没事吧?”
岳渊看得出来魏则清内心的悲伤,抬手拍了拍魏则清的手背:“那姑娘受了些罪,不过幸好我们赶到及时,她没事,还活着。”
魏则清右手缩回,紧紧抓住自己颤抖的左手,喃喃道:“活着多好,活着多好。”可是,他养了十六年的女儿,花朵一般的女儿啊,就那样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岳渊不忍心看魏则清陷入痛苦回忆之中,将三起案件的关联性简要说给他听。
“在现场我们发现一件血衣,可以将嫌疑人与无名女尸联系起来。”
“无名女尸的抛尸手法、伤痕分布、虐待手段都与魏巧珍一案类似,我们并案侦查,从卫校女学生的口供中,我们高度怀疑嫌疑人就是杀害魏巧珍的凶手。”
听到这里,魏则清霍地站起:“那还等什么?把他抓起来,枪毙!”
岳渊抬头看着愤怒的魏则清:“可是,我们得到一条线索,嫌疑人杀害魏巧珍并非临时起意,而是受人指使。这个人,与你们有仇。”
魏则清浑身发冷,呆立当场。
“什么?有人与我们有仇,一定要害死我的巧珍?是谁?到底是谁?”
说到后面,魏则清的声音近乎嘶吼。
这两年来,魏则清一直在自责。
女儿是个懂事的孩子,从小就自理能力强。他与武婧平时工作忙,很小的时候女儿就是脖子上挂片钥匙,自己上学、自己回家,从来不曾出过纰漏。
初中毕业之后她不愿意学医,考上荟市财经学校,学校离家很近,他从来没有担忧过她的安全问题。
可是十一月的那一个周末,女儿从财经学校出来,从此就天人相隔。
女儿同宿舍的同学说她回家了,她每个周末都会回家,一趟公交车就能到达的距离,大家都习惯了,也没人多问。
武婧那天早早回家,做了丰盛的晚饭,等着女儿回来。
可是,女儿一直没有回来。
夫妻俩找到学校,发现女儿不见了,顿时慌了神,赶紧报警,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三天之后,女儿的尸体被发现。
魏则清无数次后悔,为什么要那么放心女儿独自归家?
女儿那么漂亮,自己怎么就不去学校接一下她呢?难道工作比女儿还重要吗?
如果他那天去接,女儿就不会被坏人带走,是不是?
可是现在,警察告诉他,是有人成心要害死女儿,魏则清感觉眼前一黑。
是哪一个缺德的,有什么仇怨那就冲他来啊,为什么要害死才十六岁的女儿?
岳渊看魏则清情绪失控,站起身将他按坐在椅中,沉声道:“魏医生,我们这次过来就是想请你思考一下,你们到底与谁结下仇怨,对方非要置魏巧珍于死地?”
魏则清眼神茫然,喃喃道:“是谁呢?是谁呢?我父母都是医生,仁心宅厚,与人为善,他们的死那是历史原因,后来政府也为他们平了反。我当医生这么多年,也一直以父母为榜样,用心治病,从不懈怠,并没有与病人结怨。我对当官没有兴趣,职称评定也是按部就班,和同事关系融洽。我不知道,我身边怎么会有那么恶毒的人存在?”
岳渊看了夏木繁一眼。
夏木繁冲他眨了眨眼,示意换下一个人问问。
岳渊正要说话,诊室门被推开,一个身穿白大褂、容貌秀美的中年女医生走了进来:“则清,还没看完吗?”
岳渊转过头,与中年女医生视线相对,对方瞳孔一缩:“岳警官?”
岳渊礼貌点头:“武医生,你好。”
来人正是武婧,她一见到岳渊,再看魏则清面色苍白,立即反应过来:“是不是害死巧珍的凶手找到了?”
岳渊还没说话,魏则清看向武婧,哽咽道:“婧婧,巧珍的死,罪过在我们啊。”
武婧的后背一下子僵住,快步走到魏则清身边,将手搭在他肩头,转身看向岳渊:“岳警官,到底怎么回事?”
岳渊将刚才说过的话再说了一遍。
夏木繁仔细盯着武婧的脸。
这是一张被岁月厚爱的脸庞。
虽然年近五十,但依然美丽。
这么漂亮的人,到底有什么秘密?
第88章 往事
岳渊同样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武婧:“武医生,你好好想一想,有没有与人结下仇怨,对方恨你恨到要杀害你的女儿?”
武婧感觉手脚冰凉。
痛苦的回忆似潮水一般涌了上来,一下子将她拉回到那不堪回首的年少时光。
明明她已经努力将这段时光隔绝,为什么却似恶梦一样缠着她不放?
魏则清留意到妻子的脸色不对,心跳陡然加快:“婧婧,你到底瞒了我什么?是谁这么恨你?”
武婧没有说话,眼神却透着惶恐。
岳渊道:“武医生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需不需要我们警方回避一下?”
武婧猛地抬头,直勾勾地看着岳渊:“不不不,你不要走!我问你,我女儿的死不是意外,而是有人非要置她于死地?”
岳渊谨慎措辞:“嫌疑人与你们的生活并没有交集,他事先也并不认识魏巧珍。这次被他绑架的卫校女学生告诉警方,魏巧珍是嫌疑人一个朋友点名要的女孩,你觉得……这个朋友会是谁呢?”
确认过女儿之死不是意外,武婧的嘴唇开始哆嗦。
泪水一滴一滴地顺着脸颊向下滑落。
“有一个人,有一个人……”
武婧嘴里不断地喃喃自语着,可到底这个人是谁,她一直没有说出来。
岳渊没有催促,安静地等待着。
揭开伤疤,将鲜血淋漓的伤口展示给爱人、警察看,这的确需要莫大的勇气。
魏则清定定地看着妻子,眼神里充满着怀疑。
她到底瞒了自己多少事?为什么女儿死了两年,她都一点口风都没有露出来?
难道还有什么,比真相更重要?
难道还有什么秘密,比女儿的死亡更沉重?
到底相爱相守了近二十年,魏则清不忍心责怪妻子,嘴唇紧紧抿着,默默地等待着。
长久的沉默之后,武婧抹了把脸上的泪水,终于开口说话。
“则清,我1976年与你第一次见面,你还记得吗?”
往事历历在目,魏则清的声音很轻柔:“记得,你那个时候身上到处都是伤,躺在医院病床昏迷不醒,问你家在哪里也不说,孤孤单单很可怜。你说你68年高中毕业后就去了辽省一个农场当知青,北地苦寒,你身体扛不住,好不容易回家探亲却发现家人离散,央求我给你办病休手续返城。”
武婧躺在病床上面色似纸,却美得惊人,黑呦呦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凄苦,从来不曾动过男女之情的魏则清一下子被打动。他帮武婧办了病休证明,找关系帮她将户口迁回荟市,然后与她结婚,78年初女儿出生之后,魏则清毫不犹豫地接过带孩子的重任,全力支持武婧考大学。
武婧的嘴角挂着一丝苦笑:“对不起,我骗了你。”
魏则清呼吸一滞,感觉到胸口有些发闷。
妻子有秘密,这个秘密她藏了二十年。
武婧看着丈夫,眼眶微红:“我嫁给你的时候,已非处子,这你是知道的,对吧?”
魏则清听到妻子这句话,沉默片刻之后,轻声道:“世道太乱,活着就好,这些……我不计较。”
武婧万万没有想到,丈夫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情绪一下子控制不住,扑进魏则清怀里,抽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