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仲良一听,脑子一炸,陡然站了起来,声音也变得高亢:“瑞瑞死了吗?我儿子死了?”
现在警察已经查到他与佳萦的关系,他最关心的问题便成为儿子是否活着。
还不等夏木繁回答他的问题,黄仲良情绪激动了起来,一边揪着自己稀疏的头发,一边在床边转圈圈。一边转,他的嘴里不停地说着话。
“我的儿子!那是我黄仲良的种!”
“我拼命赚钱是为了什么?不都是为了光宗耀祖?如果没有儿子,黄家祠堂我都没脸进啊。”
“没有根了,我绝后了……”
夏木繁冷眼旁观,安静地看着黄仲良在那里自说自话。
等到火候差不多了,夏木繁这才开口说话:“也许,还活着。”
黄仲良感觉自己的一颗心被夏木繁拎着晃来又晃去,有些喘不上气来。不过,儿可能还活着的消息对他来说是件好事,他停下脚步,专注地看着夏木繁:“还,活着?在哪里?我儿子在哪里?”
既然他在乎儿子,那就以此为突破口。
夏木繁道:“谁杀了白佳萦,瑞瑞就在谁手里。希望你能配合警方,早日破案。”
黄仲良没有马上点头,而是反问了一句:“警察同志,你刚才说到杀猪刀,是什么意思?”
夏木繁盯着他,脑中闪过无数个疑问。
看来,黄仲良在怀疑莫家人。他有没有质问过莫玉华?他知不知道莫玉华曾经杀死过他的另一个儿子?
见夏木繁不说话,黄仲华的气息越来越粗重。
警察到底知道些什么?他们是不是查到杀白佳萦的人是莫家兄弟?不然,这个女警为什么提到杀猪刀这三个字?
对峙的双方都在思考,沉默笼罩着整个宾馆,只听到中央空调发出的嗡嗡声响。
到底还是黄仲良心理素质差,承受不住这份沉默:“是他们干的,是不是?”
夏木繁决定先打一下太极:“你觉得呢?”
黄仲良被她这话一下子噎住,感觉自己血压有点高。他从包里拿出一个药瓶,倒出一颗药吃了下去,这才气顺了一点。
冷静下来之后,黄仲良坐回床沿,与夏木繁四目相对,态度诚恳了许多:“警察同志,这一段时间我的压力一直很大,吃不好、睡不好,我很想找回儿子,一定会尽力配合你们。”
夏木繁突然抛出一个重磅消息:“黄先生,其实你以前有过一个儿子,是不是?”
黄仲良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
夏木繁步步紧逼:“你之所以害怕莫玉华知道你在外面有女人,不只是因为她控制欲强吧?她背后的三兄弟才是你害怕的根源,是也不是?”
被迫面对自己一直回避的东西,黄仲良手脚冰凉,脑子一片空白。
眼前的夏木繁说的每一个字明明很轻,可是连在一起却仿佛有千钧之重,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他嘴唇翕动了半天,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们,都知道了?”
夏木繁拿出一份报告,放在黄仲良的右手边的床上。
黄仲良哆嗦着伸出右手,慢慢拿起报告。
“在所检测的基因座中,黄仲良与黄家宝之间的等位基因一致性较高,符合生物学上的父子关系。”
“在所检测的基因座中,谢清荷与黄家宝之间的等位基因一致性较高,符合生物学上的母子关系。”
“综上所述,我们确认,黄仲良、谢清荷为黄家宝的生物学父母,三者之间存在亲子关系。”
报告上的结论,似利箭刺入黄仲良的胸膛。
谢清荷、黄家宝。
这两个名字,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谢清荷是个单纯的姑娘,来羊城打工认识了黄仲良,被他哄骗着怀了孕。
知道谢清荷怀孕的消息,黄仲良有点慌。他有家室,妻子莫玉华对他恩重如山,女儿聪明可爱,那个时候他没想离婚,只是想着如何遮掩过去。他给了谢清荷一大笔钱,安排她嫁给自己的远房堂弟,只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姓黄。
两年后,他等来的却是黄永康一家四口被杀的消息。
直到现在,他都忘不了黄永康灭门惨案发生之后,他疯了一样质问莫玉华时,她那双冰冷而无情的眼睛。
莫玉华很瘦,但力气很大,她一把将黄仲良推倒在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出来的话让他如堕冰窟。
“你说过,一辈子只爱我一个。”
“你说过,不管我们将来是贫困,还是富贵,你都会把我捧在手心里疼爱。”
“你说过,哪怕我不能再生,也会永远陪伴着我。”
“请你,记住你的话!”
黄仲良躺在地上,坚硬的地板硌得他后背生疼。
一想到倒在血泊之中的谢清荷和黄家宝,黄仲良心仿佛被什么撕裂,浑身上下像打摆子一样抖了起来。
眼前这个女人,面目狰狞,像魔鬼一样。
黄仲良嘶吼起来:“说过的话,就一定要做到吗?难道我不能变?难道我不能改?”
莫玉华冷冷摇头:“别人可以,你不能!你若敢再生二心,我让我大哥把你阉了。”
结婚这么多年,也曾有过幸福、快乐的时光。
刚认识莫玉华的时候,黄仲良还是个没人看得起的穷小子。莫玉华看上了他,照顾他,将他从穷困中拉扯出来,他的内心充满感激。
即使镇上的人都说莫玉华丑,说她脾气坏,但黄仲良觉得她是老天派来拯救他的天仙。
可是,当日子越过越好,黄仲良那颗色心开始蠢蠢欲动。
哪个男人没有一个后宫梦呢?
怎么他就不可以!
第119章 录音
这份亲子鉴定报告就像是一个火种,瞬间点燃了黄仲良对莫玉华的怨恨。他红着眼睛,死死地看着手中报告,仿佛要把这几页纸烧穿。
可是,他与莫玉华是夫妻,他俩还有一个聪明懂事的女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难道真的要把莫玉华送进监狱?
一念至此,仿佛有一盆凉水倾倒在全身,黄仲良发热的脑袋陡然清醒了许多。他右手死死捏着报告,抬头看向夏木繁,哑声道:“是,黄家宝是我儿子。黄永康一家被害,我也很痛心,可是……我当时人在东南亚谈生意,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抱歉,我也帮不了你们。”
夏木繁看了他一眼,嘲讽一笑:“你当时不在国内,所以就能置身事外?雇凶杀人,一样可以的。”
黄仲良这才反应过来,黄永康一案至今没有追查到凶手,但如果知道他与黄家宝之间有父子关系,那他便成了此案的重要嫌疑人。如果他不交代清楚,恐怕很难置身事外。
黄仲良当真是百口莫辩,只能苦笑道:“家宝是我儿子,我做什么要杀他?警察同志,这个案子真不是干的。”
夏木繁从包里再取出一份材料,送到他面前。
这是一份笔录材料。
文字太多,黄仲良心情浮躁没有耐心,只略看了两行,便抬起头来:“警察同志,一个的士司机说的话,和我有什么关系?”
夏木繁道:“案发期间,莫家三兄弟在荟市租用一名的士司机的黄色出租车,莫老大陪司机喝酒吃宵夜,另外两个则开着出租车离开。事后出租车司机报了案,根据照片准确指认了莫家三兄弟。”
事实真相终于摊开在眼前,黄仲良无法再自欺欺人,他的声音颤抖而低微:“佳萦是他们杀的?瑞瑞是他们带走的?”
夏木繁冷冷道:“你这么想要有个儿子传宗接代,可惜一个死了,一个生死未卜。难道就没想过要为死去的家宝报仇、把瑞瑞找回来?”
黄仲良拼命点头:“想啊,我当然想!”
夏木繁并没有直接告知瑞瑞的下落,而是叹了一口气:“可惜,我们警方也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莫家兄弟杀了人,所以,我们才会来找你,希望你能配合我们。”
黄仲良脑中天人交织。
激烈的思想斗争,让他牙关紧咬,一言不发。
最终,到底还是对儿子瑞瑞生死的关心占了上风,他走到夏木繁面前,将材料还给她,声音自齿缝里挤了出来:“需要我怎么做?怎么配合你们才能把莫家人抓起来?”
夏木繁还没有回答,宾馆的房门突然被人敲响。
咚!咚!咚咚!
敲门声又响又急,黄仲良不由得心头火起,一边骂一边快步走过去开门:“还五星级酒店,就这种服务!看我不……”
门一开,黄仲良的话一下子卡在喉咙里,再也发不出一个字。
眼前站着的正是他的发妻,莫玉华。
莫玉华个子瘦小,皮肤黝黑,眉眼凌厉,嘴角向下耷拉,看着就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
她一把将黄仲良往旁边一推:“好啊,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找女人!姓黄的,你可真是对得起我!”
黄仲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你来这里做什么?”
夏木繁与冯晓玉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退向门口。
莫玉华看到两个穿花裙子的漂亮姑娘,顿时火冒三丈,抬手就给了黄仲良一巴掌:“不要脸,一天到晚在外面找女人,也不怕得脏病。”
她手劲大,这一巴掌打得黄仲良半边脸颊麻了,整个人后退了三步,一屁股坐在床边。
黄仲良愣愣地看着莫玉华,悲从心起。
结婚这么多年,他从来都不是莫玉华的对手。夫纲不振,什么都得听莫玉华的。
她说在哪里开厂,那就必须在哪里开厂;
她说财务人员聘用谁,那就必须聘用谁;
她让他每天至少电话报备三次,他就早、中、晚各打一次。
他无数次想反抗,可是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赢。好不容易在外面偷偷生了两个儿子,都被莫玉华毁了!
黄仲良就这么看着莫玉华,哑着声音说:“为什么要这样呢?你觉得我不好,那就离婚啊。我和你都是干事业的人,都喜欢找个居家过日子的,何必凑在一起你折磨我、我折磨你?”
莫玉华忽然像疯了一样,冲到黄仲良跟前,抬手又是两巴掌。
啪!啪!
耳光声清脆,听得夏木繁眉心跳了跳。
莫玉华瞪着眼,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厉声道:“想离婚?做梦!要是离了婚,华良集团怎么办?我们的女儿怎么办?我在浣城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要是离了婚,旁人会怎么看我?休想离婚!”
夏木繁拉了拉冯晓玉,趁着莫玉华情绪激动,悄悄打开房门离开,却把装资料的布袋子留在了落地大窗边的圆桌上。袋子里的袖珍录音机,已经打开录音键。
合上房门之前,夏木繁冲黄仲良使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