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羡兵继续问:“难道孟莎就信了?”
熊飞良说:“当天晚上她倒没有说什么,但第二天事发了,老板娘也就知道了。”
孙羡兵问他:“为什么没有告发你?”
熊飞良缩了缩肩,神态动作看上去很猥琐:“我这个人没有别的爱好,就喜欢打探别人的隐私,老板和老板娘平时悄悄的说什么,我都会想办法去偷听,老板娘的内裤我都偷过,他们两口子那点子龌龊事我最清楚。为了维护他们的脸面,他们没有告发我,让我赶紧离开,还想办法遮掩。”
孙羡兵问:“然后呢?”
熊飞良:“然后?然后我就回了一趟老家,等到脸上的伤养得差不多了才回来。那个时候警察已经把周边的人都问了一个遍,我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不过之后我胆子也小了,就偷偷看点黄片自我解决一下,没敢再祸害别人。”
孙羡兵冷冷的盯着他,半天没有说话。
熊飞良被他看得心里发慌:“真的,警察同志我向你们保证,我就做了那一回错事,后面就洗心革面老实做人了。”
孙羡兵缓缓开口:“还有些事情恐怕你忘记了吧?杨家维……”
听到这个名字,熊飞良仿佛看到了希望,抬头看向孙羡兵:“警察同志,如果我能够主动提供情况,能不能算是戴罪立功?”
孙羡兵不置可否:“那要看你提供的线索是不是有用?”
熊飞良眼睛一亮,身体前倾,整个人突然就兴奋起来:“有用有用,我要提供的可是一个大情报,你们不是一直在找那个失踪了的杨家维和蔡池吗?我告诉你们,我知道他们在哪里。”
追寻了这么久,杨家维失踪案终于迎来曙光,真相就在眼前。
孙羡兵心跳开始加快,但他依然保持沉默。不光是顾少歧看出来了,孙羡兵也很明白,眼前这个熊飞良心虚喜欢脑补,你话越少,他便话越多。
孙羡兵长久的沉默果然让熊飞良开始紧张。承认杀害黄雁英之后,他便一心只想活着,拼命想要表现,想求得警察认可,可以宽大处理。
不等孙羡兵询问,熊飞良噼哩啪啦地将所有的一切说了出来。
“那个姓杨的外乡人有钱,一大卡车的面粉都卖了出去,们估计他手里至少有一万块钱,当时老板和老板娘买下了宾馆旁边的那块空地,盖房子需要钱,还差不少。”
“看到那两个外乡人一卡车面粉赚到不少钱,张老板眼睛里恨不得伸出钩子,把那些钱都偷到自己家里去,可是偏偏杨家维和蔡池两人总是同进同出,钱也随身带着,张老板一直下不了手。”
“一直等到杨家维和蔡池两人商量着第一天要离开浣城,张老板这才着急了,和老婆商量既然偷不到钱,那就索性把这两个外乡人干掉。”
“我记得那一天老板娘的弟弟孟诚又过来混饭吃,老板娘想说又没说,估计是想拉他弟弟入伙,可是看到孟诚那小身板,估计三个人加在一起,也干不过杨家维和蔡池,所以就没有说吧。”
这件事和孟诚没有关系?孙羡兵在审讯桌上敲了敲,板起脸:“就讲你看到的事情,不要扯东扯西。”
熊飞良连连点头:“是是是,我只讲我看到的,保证不扯东扯西。”
“后来,我就看到张宏图和孟霞夫妻两个鬼鬼祟祟的在杨家维的房间门口徘徊。房间里传来了洗澡的声音,他们夫妻俩终于瞅到了他俩落单的机会,直接拿钥匙开了门,屋子里传来了打斗的声响。”
“我当时好奇嘛,也凑了过去,准备看看热闹,结果一不小心把虚掩的门给推开了。门一开,好家伙,屋子里乱成了一团。张老板被杨家维压在地上,老板娘用一根绳子勒住了杨家维的脖子。老板娘一看到我就吼了起来,还不快来帮忙?赶紧把门关上!”
“我当时脑子嗡嗡的,根本没反应过来,被老板娘一吼赶紧把门关上,帮忙摁住了杨家维的脚。很快杨某某就没有再挣扎,估计是被老板娘勒死了。”
“在厕所洗澡的蔡某一出来,老板和老板娘又扑了上去,我,我也帮忙摁住了他的脚,然后老板娘又把蔡某也给勒死了。我估计他们不敢用刀,怕在房间里留下血迹。后来他们把人杀了,趁着晚上没人的时候,老板娘让我帮着把尸体背到隔壁工地,丢在刚挖好的一个大坑里。”
“我真的只是去看热闹的,被老板娘拉过去帮忙。人不是我杀的,真的,是老板娘勒死的。事后他们只给了我两百块钱,让我不要往外说。如果我敢说出去,他们就告发我杀了黄雁英。我现在自首,主动的说出实情,我这是戴罪立功,是不是?”
孙羡兵简直无语。
两罪并罚,死罪难逃,还妄想着戴罪立功呢,真是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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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号审讯室里,夏木繁与孟莎第一次面对面。
眼前的孟莎并没有任何紧张的情绪。
因为抓进来的罪名是聚众赌博,因此警察并没有给孟莎铐上手铐。
孟莎穿着一条宽松的真丝花裙子,脖子上戴着的珍珠项链颗颗浑圆莹润,富态的脸上只有浅浅的皱纹,看得出来她的日子过得很不错,如果不是手上粗糙的皮肤与厚厚的茧子,很难看出曾经她也在厨房辛劳过。
孟莎的坐姿很轻松。双手自然下垂,后背靠在审讯椅上,抬头看着眼前的夏木繁,嘴角扯了扯,说话夹枪带棒的。
“警察同志,我只是闲了和朋友们一起打打麻将,不至于进审讯室吧?你是不是杨文静的朋友?故意来为难我的吧。我告诉你们,警察办案可不能刑讯逼供。我好歹也在浣城做了这么多年生意,多多少少认识一些人,你们批评几句罚点钱,差不多就得了,不要得寸进尺啊。”
夏木繁不急不恼:“认识不少人?不妨把他们叫过来见见?”
孟莎讪讪一笑:“嗐,我就是开几句玩笑,你们怎么还当真了?”
夏木繁面色一沉:“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公安局刑侦大队的审讯室,不是你开玩笑的地方。”
孟莎被夏木繁的话语中的严厉吓了一跳,目光微敛,看上去老实多了。
夏木繁问:“十四前,杨家维在八方宾馆住店,据你和你丈夫所言,傍晚时分有一个女人将他们带走,此后就没有再回来,是不是这样?”
孟莎没想到夏木繁根本不提聚众赌博的事情,反而说起这一桩旧案,内心一沉,点了点头:“是的。”
夏木繁说:“我们请来京都的刑侦画像师,对你们所说这个女人进行画像,根据画像找到了她。”
孟莎万万没有想到,她和丈夫信口胡编的那个女人竟然会被警察找到,不由得瞳孔一缩,皱起了眉毛。
夏木繁说:“这个女人告诉我们,杨家维和蔡池想要买便宜的电子手表和收音机,这才找上了她。她当时领他过去只是去拿货,拿到货之后他们八点左右就回到了宾馆。”
孟莎瞪大了眼睛,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可能!”
夏木繁反问:“为什么不可能?”
孟莎张了张嘴,有些话差点脱口而出。
——根本就没有这个女人!那个女人是我和丈夫现编的。模样完全就是照着街上那个开三轮车的女人说出来的。
——没有这个人,你们警察怎么找得到?即使找到,她也不会在那个时间点来过八方宾馆,更不可能认得杨家维,还带着他们去买电子产品?开什么玩笑!
可是,理智回笼,所有话都卡在喉咙里。
不对。
胡编乱造的女人怎么可能真找得到?除非……眼前这个女警说谎!对,一定是警察在诈她。
孟莎反应很快,立刻明白过来。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孟莎坐了回去,将身体往椅背上一靠,一改刚才的震惊,嘴角挂着一个嘲讽的笑:“没有这回事,当初就是这个女人把杨家维和蔡池带走。带走之后,杨家维和蔡池再也没有回来,那个女人在说谎。你们应该好好审审那个女人,说不定杨家维他们两个就是被她给害死了。”
见孟莎不上套,夏木繁明白眼前这个女人狡诈无比,心理素质很好,想要撬开她的嘴恐怕很难。
夏木繁不想和她继续纠缠:“到底是谁在说谎,我们自然会问清楚。”
说完,夏木繁离开了审讯室。
范阳平早就等候在审讯室旁,一见到夏木繁出来便焦急的询问:“怎么样,她招了没有?”
夏木繁摇了摇头:“没有。”
范阳平将熊飞良的口供交给夏木繁:“姓熊的已经招了,还怕孟莎不招吗?”
夏木繁说:“这个孟莎狡诈冷静,反应很快,心理素质非常好,如果她反咬一口,只承认包庇熊飞良的这一个罪责,反过来说杀害杨家维和蔡池的是熊飞良,现在是熊飞良为了推脱自己的罪名,故意陷害他们夫妻俩。到时候两方口供不一致,尸体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我们怎么办?”
范阳平想想也是这样,不由得皱起了眉毛。明明真相就在眼前,怎么偏偏就没办法迅速定他们的罪?
夏木繁微微一笑:“你慌什么?不是还有一个张宏图吗?他心态不如孟莎,就从他这里入手,开始审讯吧。”
第142章 招供
被带到审讯室的张宏图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他已经打定主意,不管警察说什么,他只摇头说不知道。警察办案讲究证据,光凭小八哥胡乱说几句话,难道就能定他的杀人大罪?不可能的。
因为双手被铐,手腕扯动会被冰冷坚硬的手铐硌疼,因此张宏图坐在审讯椅中,双手放在膝盖之上,尽量保持双手不乱动。
调整好坐姿之后,张宏图抬起眼来打量着眼前的一切,他的眼前有一张大大的审讯桌,桌子一角放着个鸟笼子,鸟笼子里活蹦乱跳的正是他养了两年的小八哥发财。
看到这只小八哥,张宏图片气不打一处出。
——老子好吃好喝的养着你,你却在背后给我挖坑,害的我被带到警察局问话,早知道有今天这一出,还不如一把掐死你。
因为愤怒,张宏图一时没忍住,右手微微抬起,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小八哥骂了一句:“养不熟的畜生!”
没想到他这手指头一伸,小八哥立即呱呱呱的叫了起来:“你好!你好。”
坐在审讯桌后有三名警察,按照张宏图的经验,一个负责做笔录,一个负责主审,还有一个是副手。
听到小八哥的叫声,负责做笔录的警察低头发出一声轻笑。
张宏图被这只调皮的八哥闹得没有脾气,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听到警察在笑,他的注意力迅速转移到了眼前审讯他的的三名警察身上。
做笔录的警察手里拿着笔,正襟危坐,张宏图以前没有见过,估计是新来的,面孔看上去很年轻。
负责审讯的警察,其中一个是范阳平,两人打过很多次交道,算得上是熟人。另外一个身穿制服,容貌俏丽,眼神清澈,那张脸看上去有些眼熟。
对上那一双灵动的双眼,张宏图认出她来,要不是身体被困在审讯椅中,他恐怕早就跳了起来。他死死盯着眼前女警,大声的叫了起来:“你,你,你不就是……”
夏木繁眨了眨眼睛:“对,就是我。”
张宏图如坐针毡,心跳如擂鼓,此时他再傻也明白过来,什么训鸟?那就是警察设了一个陷阱,专等着他来钻。
平静的情绪被打破,张宏图内心有一种被人欺骗的愤怒感。此刻的他根本完全忘记了自己还在审讯室里,是一个被警察审讯的嫌疑人,反客为主地质问起夏木繁来。
“真没想到原来你是个警察,你是故意接近我,想要套我的话是不是?小八哥所说的那些鬼话,全是你教的,对不对?”
夏木繁微微一笑:“故意接近你没错,但是小八哥说的那些话可不是我教的。你和孟莎背着人说闲话,却没想到被这只八哥学会了吧?”
张宏图内心的一大堆骂人的话全部都卡了壳,仔细想想,自己和孟莎有时候密谈,只想着身边没有人,环境是安全的,谁知道家里还有一只死八哥在那里偷听学说话呢?
咬了半天的牙,张宏图内心依然不愤:“在宾馆大堂里,是你故意煽动大家的情绪,引得他们报警。是你,就是你!是你故意陷害我!””
夏木繁依然好脾气:“公道自在人心。宾馆里住的大都是走南闯北的生意人,听八哥说你谋财害命,专找外乡人下手,他们当然生气报警嘛。”
张宏图一想到正是自己主动找上夏木繁,求着她训鸟,真是气得吐血:“你说你会训鸟,原来全都是骗人的。亏得我还那么信任你,我呸!”
他越生气,夏木繁内心越欢喜,这说明张宏图的情绪已经被搅乱。
夏木繁依然保持着脸上一个浅浅的微笑:“我并没有骗人呢,我本来就很会训鸟啊。你的小八哥原来那么调皮,故意和你唱反调,但是经过我训练之后,能够根据手势准确无误的说出那些吉利话和诗词,这难道不是我训练的成果吗?”
张宏图现在悔得肠子都要断了。
生意赚了钱,他闲着没事做,好不容易找个爱好打发时间,没想到就被警察投其所好,给他下了套。偏偏还是他自己主动撞了上去,可恶!可恶!
咬了咬牙,张宏图继续骂:“谁知道你给我的八哥下了什么蛊,教他胡乱说些鬼话,那些都是你警察教他的,想要栽赃我?没门儿。”
夏木繁却没有在这件事上继续和他纠缠,站起身来,将鸟笼子打开,一只手轻轻的敲打着鸟笼的栏杆:“发财,在笼子里憋狠了吧?出来溜达溜达吧。”
小八哥从笼子里飞出去,在封闭的审讯室里盘旋了几圈之后,乖乖站在鸟笼上方,一双黄豆大的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坐在椅子上的张宏图,歪了歪脑袋,又说出一句古怪的话。
“好冷,好黑,好害怕。”
这一句话,张宏图绝对没有教过小八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