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夏木繁的话,中年男子长舒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开始进行自我介绍,并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这个男人名叫邹成业,是荟市财贸学院的一名教授,今年45岁,正是年富力强出成果的年龄。邹成业的妻子余雅秀是校医院的一名护士,今年35岁,两人生有一个儿子,上小学四年级,活泼可爱。
两人都在学校工作,感情很好,一到寒暑假就带着孩子出去旅游,是学校里出了名的恩爱夫妻。
今年学校建集资房,邹成业无论是职称、学历还是工龄分数都比较高,所以排名靠前,顺利分到了集资房一栋三楼,三房两厅大阳台,住房条件很好。
只不过自从住进新楼房之后,家里便怪事连连。
说到这里,邹成业的脸色有了变化,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恐,这让龚卫国不由得好奇起来。邹成业是一名以教书育人为己任的大学老师,能遇到什么样的怪事让他跑到刑侦大队来报案。
龚卫国倒了一杯水,送到邹成业的手中,安抚道:“邹教授,先别慌,喝口水慢慢说。”
邹成业接过水杯,两只手依然在发抖,杯中水开始荡漾,他双手捧着杯子,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直到杯中水不再四处晃悠了,他才吞了一口口水,继续往下说。
集资房一共建了两栋楼,一共6个单元,搬进来七十二户全是荟市财贸学院的老师,大家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段拿到钥匙开始装修,邹成业也随大流请了施工队对新房进行装修,装修好通风透气三个月之后一家三口搬了进去。
搬进去没有两天,邹成业在一次半夜上厕所的时候,忽然听到厨房传来异响。他以为进了小偷,拿着一根棍儿悄悄靠近,可是说也奇怪,当他靠近厨房之后那个声音便消失了。
夏木繁问:“是什么样的响动,你能不能形容一下?”
邹成业打了一个寒颤,眼神有些游离:“好像,好像是个女人的声音。”说着邹成业模仿厨房里的声音发出恐怖怪声,听着挺瘆人的。
“啊,啊,啊……”
“嗷呜……呜呜呜——”
夏木繁皱了皱眉:“你听着这女人的声音,是熟人的声音还是……”
邹成业慌着摇头:“不不不,不是熟人,我也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反正感觉像个女鬼一样,半夜三更的不管是谁,听到这样的声音都会害怕吧。”
夏木繁点了点头:“行,那你继续往下说,这种声音是持续性的还是就那么一次?”
邹成业说:“不止那一次,几乎每个晚上都会不定时地从厨房那里传来这种声音,真的好恐怖。我拉着我老婆一起去听过,可是她胆子小,刚一听到那个声音就开始尖叫,说家里闹鬼。”
“白天的时候我把厨房到处检查了一下,没看到什么录音机之类的东西,不知道是真的闹鬼,还是有人恶作剧。”
闹鬼?夏木繁当刑警这么长时间,当然知道哪里有什么闹鬼,多半都是有人在暗地里捣鬼。
“然后呢?”夏木繁继续追问。如果只是厨房有这样的声音出现,不至于让邹成业如此恐慌。
邹成业打了一个寒战:“还不止呢,这个厨房里的女鬼声音只是开胃菜。随着这个声音的出现,客厅里的灯光也开始忽闪忽闪,就像是有鬼出场一样。”
夏木繁说:“是不是你们家的装修有问题?有没有找到装修队的人问一问?”
邹成业苦笑着说:“装修当时为了省钱,我请了老家一个亲戚当监工,然后在大马路上拉农民工来装修。我亲戚肯定不会坑我,那些农民工都是拿钱办事,做完了之后就不见了,现在到哪里去找人呢?”
不等夏木繁继续提问,邹成业也知道如果只是疑神疑鬼的事情,不足以让警察重视,他从包包里拿出几封信,摆在桌前:“警察同志你们看,有人给我寄恐吓信。”
从信封上来看,字迹是同一个人发来的,字迹略显幼稚,寄信人的地址写着内详。夏木繁戴上手套,打开信封,仔细查看。
信封里的文字是从报纸上剪下来,粘贴拼凑而成,看样子应该是从不同报纸、版面剪下,字体大大小小,贴得并不整齐。
内容很简单。
“邹成业,血债血偿,我会来要你的命。”
信封封面是手写的字迹,而信封内里却是剪报粘贴而成,为什么这样?如果是怕暴露自己的笔迹,为什么信封上要用手写?除非……信封上的字不是寄恐吓信的人写的,是提前准备好的。
夏木繁问邹成业:“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为什么对方要说血债血偿?”
邹成业瞳孔一缩,显然是想到了一些不愉快的往事,可是他立刻甩了甩头,强装镇静:“我一个大学老师能够得罪什么人?最多也就是批评个把学生,抓几个舞弊的学生,难道是他们怀恨在心?”
夏木繁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而是对邹成业说:“从几封信可能是恶作剧,还上升不到刑事案件的地步,你到当地派出所报案就可以,为什么要来我们刑侦大队?”
邹成业急慌慌的说:“这几封信说明对方想要害我,这还不是刑事案件吗?难道要等到对方真的出手把我杀了,你们才来管?警察的责任是保护人民群众安全的,现在我的生命安全受到了威胁,我希望能够得到警方的保护。”
似乎是看夏木繁态度随意,并没有要接手这起案子的意思,邹成业又补充了一句:“对了,还有,最近我经常接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威胁电话,电话里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声音断断续续,像那种卡了带的录音机一样。”
龚卫国问:“对方说了什么威胁的话?”
邹成业想了想:“她的声音很尖利,说什么我找到你了,我要杀了你呀,你逃不掉的,就是这种话,听着瘆得慌,好可怕。”
最近每次案件侦查中,涉及电话来源的调查都是龚卫国负责,他驾轻就熟,耐心询问:“对方打的是你的哪一个电话,家庭电话还是办公电话?”
邹成业说:“她打的是我新家的电话。电话的时间也固定,基本都是白天打过来。有时候是上午八九点,有时候是下午两三点。我因为工作原因不用坐班,所以在家的时间比较多,通常都是我接的电话。在电话里听到一个女人怪声怪气的说那些鬼话,真的让人很不安。”
“这件事情闹得我们全家人都睡不好觉,吃不下饭。警察同志,请一定要帮帮我们啊,把那个打电话、寄威胁信的人揪出来,也不知道我在哪得罪了什么人,竟然招来了这样的祸事!”
龚卫国:“你们家有没有装来电显示?”
邹成业摇头:“没有。”
龚卫国:“对方除了打电话寄信之外,还有没有做出格的事情?有没有和你的家庭成员有所接触。”
邹成业连连摇头:“如果对方和我的家人有接触,暴露形迹了反而还好点。可是现在对方一直鬼鬼祟祟,没有什么实质的行动,反而让我内心不安。所以我过来报案,希望能寻求警方的帮助和保护。”
夏木繁将邹成业所说记录下来,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大学教授。邹成业体型瘦削,戴一幅金边眼镜,看着文质彬彬,按理说应该不容易与人结仇。
仅从邹成业的口述来看,恐怕是他招来了什么样的仇家,这才导致对方发恐吓信、打威胁电话,只不过对方一直没有真正的行动,处处膈应人,让他不得安生罢了。
一个大学老师能够招来什么样的仇家?这一点是重案七组必须要筛选的问题。如果按照邹成业所说,在他手底下挂过科的、抓过舞弊的、挨过批的学生都有可能记恨他?那仇家这个范围就太宽泛了。
尊师重教是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学生作案的可能性比较小。但是也不能排除部分心胸狭窄的学生,因为没有毕业或者其他的原因记恨老师。
从邹成业游离的眼神、欲言又止的态度,夏木繁感觉他还有很多话没有告诉警察。
或许,有些事已经被邹成业藏在内心最阴暗之处吧。
想到这里,夏木繁站起身来:“行,那我们先从你家里厨房开始进行调查吧。”
重案七组接手此案,跟随邹成业来到荟市财贸学院,学院的新集资楼位于大门附近,一共两栋,看着高大气派,是学校住宿条件最好的房子。
夏木繁问:“你这房子买的时候花了多少钱?”
邹成业老老实实回答:“集资楼嘛,按成本价,价格大概是500块钱一个平方米,我们这房子花了五、六万块钱。”和现在的市场上的价格相比,这个价格算是相当优惠。
夏木繁问:“装修大概花了多少钱?”
邹成业说:“装修我们比较节约,前后花了四、五万块钱。”
九十年代大学老师的收入并不算高,一口气能拿出十万,可见邹成业的存款还是非常丰厚的。
夏木繁看一眼邹成业:“邹教授生财有道啊,这么多钱,说拿出来就拿出来了。”
邹成业笑了笑,倒也没有隐瞒:“我是学金融的,这不正赶上了们国家的股市大发展。股票买卖赚了一些钱,不值一提啦。”
龚卫国听着来了精神:“哎哟,大学老师炒股有专业知识辅助,那肯定稳赚不赔。邹教授是炒股有一套,什么时候也教教我们呗。”
邹成业推了推眼镜:“股市嘛,反正有赚有赔,任何时候也不能违背经济发展的规律,这几年国家经济大发展,股市从无到有,赚钱比较容易,以后可能就要难些了,如果你们真想炒股,我建议你们慎重对待。”
龚卫国哈哈一笑:“炒什么股呀?我也就是凑个热闹,我连什么是股票都不懂,怎么可能去炒股呢?”
几人说说笑笑,很快就上到了三楼,进入邹成业的家中。
第155章 卢巧玲
邹成业的家是新装修的,一开门就觉得眼前一亮。
米色的大块地砖铺在客厅和餐厅里,看着温暖而干净。浅灰色的背景墙两侧是书架,中间摆着一台电视机。胡桃木色的家具看着稳重又文雅。
夏木繁问:“你们家房子装修谁说了算?”
邹成业笑着说:“我们家小事儿听我的,大事听老婆的,装修是大事儿,雅秀说了算。?
夏木繁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大到窗帘,小到靠枕插花,无不色彩协调。卧室都装上了木地板,一间主卧,一间孩子用的儿童房,还有一间是书房,看得出来余雅秀为这个新家倾注了不少心思。
大大的阳台上种满了花草,冬日的阳光洒进来,新居显得温馨美丽。
在邹成业的带领下,重案七组来到厨房。
龚卫国问:“你有没有留意过那个呜呜啊啊的怪声是从哪里传来的?”
邹成业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灶台,又将目光移向碗柜:“厨房不算大,声音好像就是从灶台那儿传来的。”
当下装修流行将窗户推出去一尺,改造成灶台,窗户上装了两个排气扇,便于油烟的排放。灶台的左侧是水池和切菜的地方,灶台的右侧则装着两个内嵌式的碗柜。
虞敬和孙羡兵走上前来,对灶台和碗柜进行检查。
一阵子乒乒乓乓之后,什么也没有发现。厨房装修的很精巧,所有的那收纳位置和灶台的台面都恰到好处,检查后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夏木繁说:“等到晚上有声音发出来,再来检查。”
邹成业心中一喜:“警察同志你们的意思是会守在我们家,保护我们是不是?”
夏木繁:“我们不会一直守在这里,晚上过来。”
“那也好,那也好。”邹成业将重案七组五位同志请到客厅端茶倒水,殷勤的很。
冯晓玉拿出笔和本子,开始详细询问邹成业家中情况:“邹教授今年45岁,怎么孩子才10岁,您结婚这么晚吗?”
邹成业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那个,在此之前我有过一段婚姻,生了一个女儿,不过后来离婚了孩子归了他妈妈。”
听到邹成业这么一说,冯晓玉看了夏木繁一眼,两人都想到了同一处。夫妻关系很特殊,原本是互不相识的陌生人,一纸婚书将两人捆绑在一起,成为并肩作战的战友。一旦关系破裂,又可能会成为相互憎恨的仇人,会不会是前妻那边报复他?
冯晓玉问:“你前妻姓甚名谁?现在还有联系吗?孩子多大了?”
“离婚都十几年了,现在已经没有联系了,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邹成业目光闪烁,侧过头去,显然上一段婚姻并不愉快,他不想谈及前妻以及前妻的孩子。
夏木繁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邹教授,既然你在寻求我们警方的帮助,那请你不要有所隐瞒。多一条线索,也就多一个破案的可能。”
邹成业抿了抿唇,不情不愿的说道:“我前妻名叫蔡清莲,是我的大学同学。我们两个一开始感情还不错,只是后来她精神出了问题,整个人疑神疑鬼的,家庭氛围很不好,所以我就和他离婚了,至于孩子……”
夏木繁皱起了眉毛:“精神出了问题?是生理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邹成业不愿意就这个问题详细展开:“也没什么,就是整天疑神疑鬼,把我看得很严,动不动就在家里发脾气,摔盆子打碗的,后来我带她去看了精神科的医生,说她中度抑郁伴有狂躁症,后来我就和她离了婚。”
听到这里,夏木繁的眉毛皱得更紧:“生了病不是应该治病吗?为什么提出离婚?”
邹成业不安的在沙发上挪了挪屁股:“我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找个老婆有精神病,谁愿意和她继续过日子啊。虽然说在她病中提出离婚的确有些不地道,但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如果不是我下定决心远离她,也不会有现在幸福的婚姻生活,你说对不对?”
每个人都会有每个人的选择,只要不违法,重案七组并没有义务对他进行道德审判。
冯晓玉虽然心中不满,但并没有多说什么。只继续问问题:“既然你前妻有狂躁症,那离婚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要女儿的抚养权?”
邹成业没想到警察会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像挤牙膏一样,再一次把往事重提。
“唉,当时我们离婚的时候,其实吵的也蛮凶的,他娘家两个哥哥打上门来。把女儿和前妻都带了回去。我心中有愧,也就没有和他们争,你去争夺女儿的抚养权,一口气付清了女儿的抚养费之后便和她办理了离婚手续,从此再也没有见过。”
冯晓玉问:“你们离婚的时候女儿多大?”
邹成业想了想:“那个时候女儿已经十二岁,也懂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