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雅秀拼命的摇头:“不不不,不是我。”
夏木繁嘴角微勾,面露嘲讽:“用鲜血写成的标点符号,感叹号上留下的指纹和你的食指指纹一模一样。另外……”
停顿片刻,夏木繁缓缓道:“法医从信上血迹提取DNA,给过检测。与你的DNA完全符合。”
不等余雅秀回话,夏木繁陡然站起,一巴掌拍在审讯桌上,声音在审讯室里回响,似冬雷一般在余雅秀头顶炸开:“余雅秀!证据确凿,你还不老实交代?”
夏木繁腰杆挺直,眉眼锋利,整个人似一把开封的利刃,寒光闪闪。她抬手指向墙面上那八个大字。
“看清楚了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伙同邹成业把蔡清莲活生生逼成了精神病人,证据就在眼前,岂容你狡辩!”
“为了和邹成业长长久久在一起,你不惜伤害另外一个女人,12年前你逃得掉,今天你插翅难飞!”
夏木繁双目微眯,透着愤怒,话语里浓浓的谴责,一下子将余雅秀那颗脆弱的心灵击得粉碎。她整个人瘫倒在椅子中间,眼泪鼻涕一起流,在那张漂亮的脸盘上糊成了一团。
余雅秀抬起双手捂住脸。声音从手掌中闷闷的传了出来。
“成业爱的是我,不是她。”
“可是她位高权重,蔡家在星市很有能量,成业说了,我们的事情不能被她知道,不然她会毁了我们两个。”
“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是没有办法,我怀了成业的孩子,但我的身份不能曝光,只能悄悄把孩子打掉。我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那个时候时候真的觉得这个世界不公平。”
“成业那么优秀,她却一点也不珍惜,明明知道他们家里重男轻女,她却不肯给他生儿子。在她的心目中,事业才是第一位的,邹成业就是为她事业铺路的家庭主夫,她根本就不爱邹成业。”
“我没有想过要害她,我只是想让她退出我们之间。成业说了,只要我按照他说的去做,就能够让蔡清莲知难而退。精神病不可怕的,只要后续正规治疗,肯定是可以治好的。”
夏木繁冷冷的打断了她的话:“致幻类药物是你交给邹成业的?”
余雅秀打了一个激灵,反应很快的抬起头来:“那些药是我从医院偷拿来给他的,那个时候卫生所的管理也不是那么严格,我悄悄的拿来给他,谁也没有发现。不过我不是医生,我也不知道那些药有什么用,我都是听邹成业吩咐,他要什么药我就给他什么药。”
余雅秀将这一切推的一干二净,仿佛自己是只是一个听人办事的小角色。
夏木繁继续询问案件的细节。
余雅秀现在一心只求摆脱自己的罪责,并没有隐瞒,将前因后果交代的清清楚楚。她交代完了之后,抬起头来,哀求地看着夏木繁。
“我只是想让她离婚,我真的没有想过要害她。恐吓信、威胁电话什么的全都是听成业安排,后面那个心理医生也是邹成业打点。我已经交代清楚了,你们可不可以放过我??”
夏木繁没有和余雅秀继续废话,确认所有的事情她都已经交代清楚之后,让她在笔录上签字按指印。
下一步,该提审邹成业了。
第166章 对峙
因为在同事和学生面前丢了脸,邹成业一张老脸臊的通红,即使是坐在审讯室里,依然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邹成业这个人死要面子,当初之所以想出那阴狠的招数去对付蔡清莲,很重要的原因便是不想在蔡家人和同事、朋友、邻居面前毁掉自己爱妻顾家的人设。
可是没想到,夏木繁高调出场下拘捕令,还专挑下课期间等在教学楼的走廊里,啪啪打脸邹成业,将他在荟市财贸学院苦心经营多年的儒雅形象毁于一旦,这让邹成业内心受到极大的伤害。
旁人的指指点点、学生眼神里的嫌弃、同事们表情里的鄙视……这一切都让邹成业坐立难安,内心煎熬无比。
主审和书记员还没有来,邹成业坐在冷硬的审讯室里,与龚卫国大眼瞪小眼。
龚卫国结婚之后多了几分沉稳气质,板着脸的模样让邹成业心中敲起了鼓,一时之间思绪万千。不知道警察会怎么审问余雅秀,也不知道余雅秀能不能顶得住警察的审讯压力,他更不知道警察到底掌握了什么样的证据,竟然签发出了拘捕令。
半个小时之后,夏木繁和负责做笔录的冯晓玉一起走进审讯室。
重案七组的成员,邹成业早就混了个脸熟。
看到夏木繁一脸的严肃,就连平时爱笑的冯晓玉也绷着脸,邹成业脑中警铃大作,双唇紧抿,大气也不敢出。
这一回,夏木繁没有和邹成业走迂回路线,直接亮出证据以及余雅秀的口供。
邹成业的心态完全崩了。
他挣扎着想从椅子中站起来。可是却发现自己双腿一点力气都没有。
他的声音在颤抖,眼神里带着深深的无奈:“为什么?雅秀为什么要寄出去那样一封信?”
夏木繁代替余雅秀回答了邹成业的问题:“她说当时刚刚做完人流,心中充满愤恨,觉得这个世界不公平。蔡清莲是你的妻子,可是她不愿意为你生儿子。余雅秀倒是想为你生个儿子,偏偏名不正言不顺,怀了孩子也只能流掉。所以她寄出去那封信,用鲜血表达自己的愤怒。”
邹成业颓然坐倒在椅中,他现在只想一个人躲在角落舔舐伤口。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只怕猪一样的队友。
明明他已经反复不断的叮嘱过余雅秀,让她不要在信上留下自己的指纹,也不要留下任何个人物品,为什么她偏偏不肯听?先前他寄出的恐吓信里,血手印、指纹、头发碴子、指甲盖全都属于蔡清莲所有,是他提前准备好的。他有信心让警察认定,这些恐吓信全是蔡清莲一手炮制。
可是邹成业万万没有想到,百密一疏,余雅秀竟然偷偷寄出那封恐吓信,这封信却还被女儿收在抽屉里保存了十二年。
今天,这一封恐吓信就成了定罪的证据。
余雅秀已经将一切交代得清清楚楚,邹成业再狡辩又有什么用呢?邹成业知道大势已去,被迫接受现实。
邹成业看向夏木繁:“夏警官,你为什么不从家里把我带走?你跑到教学楼抓人,很让我没面子,知道吗?”
夏木繁将身体往后依靠,冷冷的看着他:“面子,什么是面子?你把蔡清莲逼成了精神病人,她的工作没了、家庭散了、前途一片灰暗,她的面子呢?你从来没有考虑过别人的面子,我为什么要考虑你的面子?”
邹成业咬了咬牙:“你,你这是打击报复。”
“打击报复?不存在。”夏木繁眸光微动:“想要报复你的,另有其人。”
直到此时,邹成业方才想到这封信是女儿邹不染亲手交到警察手中。竟然,是女儿要报复他吗?他呼吸一滞,哑声道:“这一切都是邹不染做的?”
夏木繁面无表情的看着邹成业,沉默不语。
不知道为什么,邹成业感觉心脏一阵锐利的疼痛传来,痛得他无法呼吸:“不会的,我女儿是我一手带大,她不可能这样对我。肯定是蔡清莲和她的两个哥哥,他们恨我,想要报复我。”
女儿邹不染是邹成业一手带大,一直带到了十岁。虽然离婚之后他没有再和女儿有过任何联系,但是血脉牵绊让他笃信,女儿乖巧懂事,绝对不可能出手报复他。
邹成业抬起头,看向夏木繁,眼里闪着一丝期冀:“我不信女儿会报复我!让我见见她。十二年不见,也不知道她现在长的生什么样了。我希望能和她好好沟通,达成谅解。我做了错事,愿意道歉、愿意赔偿,希望女儿能够看在我养了她十年的份上放我一马。”
直到此时此刻,邹成业还带着一份侥幸,想着蔡家人他是没脸见了,但是自己的女儿毕竟他一手养大有感情,如果好好和她沟通的话,说不定能够逃过一劫。只要她出具谅解书,十二年前的旧案,其实也是可以不予追究的。
夏木繁嘴角微勾,想见邹不染?那就如他所愿吧。
夏木繁缓缓站起身,看着邹成业:“如果邹不染不愿意原谅,你怎么办?”
邹成业很有信心的回答:“不会的,我的女儿我了解,她是个非常善良,心肠柔软的孩子,看到动物受苦都会掉眼泪。人生在世,孰能无错。现在我诚心悔过,她一定会原谅我的。”
夏木繁并没有理会邹成业的解释,再一次重复:“如果她不原谅你呢?”
邹成业心往下一沉,咬了咬牙:“如果她不肯原谅我,那就让法律来说话。”
夏木繁点了点头:“行。”
邹成业眼睛里升起了一丝希望,连连点头:“好好好,那我就在这儿等着。你告诉她,我很想念她,这么多年之所以狠心没有和她联系,只是因为我内心愧疚,不敢面对。”
邹成业坐在审讯室里继续等待,又等了半个小时,终于等到了邹不染。
一看到眼前这个身材高挑、留着短发、穿着宽松休闲装的女儿。邹成业愣了一下。一时半会儿没敢相认。
他努力在自己的记忆里搜寻着小时候女儿的模样,挤出一个笑脸:“你是染染?我记得你小时候总是扎着小辫子,穿着花裙子,像个小公主一样,怎么十二年不见……”
他的话没有说完,邹不染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嘲讽一笑:“十二年了,谁都在变。”
邹成业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讨好地说:“这么长时间没有看到你,爸爸还真的一时半会儿没认出你来,染染现在越长越好看了。”
邹成业在女儿的脸上看到了自己和蔡清莲的影子。邹不染五官端正,眉眼俊秀,和邹成业生的像,但神情间的那一股倔强与坚毅,却是属于蔡清莲的气质。
邹成业试图接近和女儿的关系:“染染现在怎么样,还在读书还是工作了?”
邹不染抿了抿唇:“我在同济读书。”
邹成业在心里暗暗算了一下时间:“你在读研?”
邹不染摇了摇头:“不,建筑学专业,大五。”
眼见得女儿如此优秀,邹成业内心不自觉地生出一股骄傲,同济大学建筑学专业全国闻名,没想到女儿考上了。他看着女儿,笑得很欢喜:“你从小到大学习成绩就很好,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邹不染的内心没有丝毫波澜:“有没有让你失望,并不重要。”言下之意,她努力读书,可不是为了得到你的认可。
邹成业没有气馁,继续打起了亲情牌:“染染,你刚生下来的时候,你妈妈工作忙,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抚养长大。后来你上学了,也是我每天负责接送,早中晚一日三餐哄着你吃。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每天晚上你都要听我讲几个故事才能睡着?以前不管是谁问你,爸爸妈妈你最爱谁,你总会高高兴兴的说你最爱爸爸?”
邹不染点了点头:“是,这些我都记得。你曾经对我很好,对我妈妈也不错,可是,所有的一切都被你亲手毁了。”
女儿的冷淡,让邹成业变了脸色。
犹豫半天之后,邹成业克服了内心的清高,向女儿恳求道:“染染,这件事情是爸爸错了。当了那么久你母亲背后的男人,我不甘心,想和她离婚,可是,你妈妈那个性格你是知道的,如果我贸然提出离婚,她一定会把我当成破坏家庭的一颗毒瘤,不断地对我进行批评教育。我一时之间猪又油了心,也不知道怎么就做出了那样的事。我真的没有想过要害你妈妈,我只是想让她……”
说到这里,邹成业心虚气弱,再也说不下去了。
当着女儿的面,说自己想把她的母亲变成神经病,这个话,邹成业实在没脸说出来。他只能直接跳过这一段,继续往下说。
“我伤害了你妈妈,这一点我的确有愧,你要是想骂我、打我,你只管做,爸爸应该得到这样的惩罚。”
“我们毕竟是父女,打断骨头连着筋,如果我关进牢里了,对你的将来也不利。咱们这是家务事,内部矛盾,内部解决。何必闹到法庭上,搞得大家脸上都没有光彩?”
邹成业说到这里,小心翼翼地看了女儿一眼,看她似乎不为所动,不由得愈发忐忑,便想着应该拿出点实际行动来表诚心。
“这几年我炒股赚了一些钱,20万!我把全部存款都赔给你妈妈,你们拿到这笔钱之后,可以在星市那边买房子重新开始新生活,不用在意邻居、同事们的议论指点,好不好?”
邹不染一直没有说话,邹成业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又补上了一句。
“厨房里那个机关装置是你装的吧?恐吓信是你寄的,威胁电话也是你打的,对不对?你看你把我吓得都报了警,报复的目的应该达到了吧?我们相互谅解,做一对相亲相爱的父女,好不好?”
“相互谅解,相亲相爱?”
邹不染重复着父亲的最后那句话,不由得笑了。
“小时候,你给我讲故事的时候说过,一个人可以犯错,但是犯错的后果他得自己承担。
美人鱼爱错了人,它变成了海上的泡沫。
我妈妈爱错了人,被认定成精神病人,直到现在依然神志不清。
犯错的后果,旁人无法替代,只能自己承担。
你说是不是这样?”
听到蔡清莲至今依然神志不清,邹成业脸皮抽搐了一下,努力想为自己辩解:“我真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我以为精神疾病通过治疗肯定能治好。”
邹不染打断了他的话:“不,你很清楚自己做了什么,也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只是因为这份痛没有落在你自己身上,所以你才会不觉得疼。”
“你只知道十几年打理家务,做我妈妈背后的男人,那你有没有想过,我妈妈为这个家庭也付出良多。”
“按照你们当时大学分配回原籍的原则,如果不是因为你和我妈结婚,又有舅舅找关系,你根本不可能留在星市。”
这就是人的通病。总会放大自己的付出,却忽视了别人的努力与牺牲。
“爷爷奶奶老家的房子是我妈出钱修的;大姑姑生病是我妈带她在人民医院住院,治了两个月才治好;小叔叔结婚生子,我妈也没少出钱吧?你不能一边享受着我妈妈在经济上的付出,一边说我妈太过强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