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卫国问夏木繁:“夏队,你对这起案子有什么想法?陶念巧是下午从他父亲的米粉店出来之后不见的,小姑娘在县城不起眼,没什么人留意到她的行踪,真奇怪。”
冯晓玉看向龚卫国:“你奇怪什么?”
说话间,车已经开进了云通县县城。
顺着县城的主干道往前开,街道两旁是绽出新芽的梧桐树。和新式的现代化气息不同,县城的建筑相对比较低矮,小汽车并不多,大家的交通工具以自行车为主,有一种闲散的气息。
龚卫国指着窗外的景色说:“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来到陌生的县城,一般都会走大路,不可能拐到背街小巷去,如果是陌生人靠近她,小姑娘总会有些警惕吧?只要稍微弄出一点动静,一定会有人看到,总不至于就这样被人悄没声息地拐走。”
孙宪斌说:“你忘了鲁萍萍失踪案?鲁萍萍就是心地太过善良,被坏人哄了去。”
冯晓玉摇了摇手:“鲁萍萍和陶念巧不一样,鲁萍萍父母皆在,兄长和嫂子都很疼爱他,虽然家是农村的,但她得到的爱很多,所以性格相对天真,容易相信别人。”
“可是陶念巧不一样。爸妈从小就不管她,她和奶奶相依为命,在农村过得很辛苦。为了读书,祖孙两个想尽了办法,陶念巧吃过不少苦头。在这样环境上长大的陶念巧性格坚韧,内心相对封闭,不可能轻易相信别人。”
冯晓玉的分析从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龚卫国佩服地看着她:“可以啊,晓玉,你这心理分析还挺到位的。”
冯晓玉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咱们是特别行动队,那每个人都得有点特长是不是?我总不能除了笔录做得好之外,一点特长也没有嘛。”
这话一说,龚卫国立马给她竖起个大拇指:“你说的对!咱们既然是特别行动队的一员,那每个人都得有点特长。”
他将目光投向夏木繁:“夏队,你的特长是和动物沟通。哎,那你说那我的特长是什么?”
夏木繁言简意赅:“外联。”
龚卫国模样周正,看着正气凛然,口才很好,很擅长与媒体打交道,黄金凤一案中和记者沟通、和电视台打交道全都是龚卫国出面,挺省心的。
龚卫国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那个,除了这个特长,咱还是得有一点侦查技巧吧?”
夏木繁想了想:“调查取证,抽丝剥茧,发现有用线索,这一点你比较擅长。”
龚卫国一听顿时来了劲:”对呀,这个我的确擅长。”他拍了拍胸脯,“陶念巧这个案件需要重新调查取证,这个任务就交给我吧。”
虞敬一边开车一边说:“我的特长是开车,不过,这好像不算什么侦查技巧吧?”
孙羡兵在一旁提醒:“大虞,你最近不是在钻研现场的物证收集吗?”
虞敬憨憨一笑:“物证收集这一块我还做的不是很好,不过以后我会努力的。”
虞敬是汽车兵出身,心细、警觉性高,的确很合适物证收集,夏木繁说:“没事,这个案子正好让你练练手,多留意一下周边环境,对任何异常都要保持警惕。”
虞敬内心燃起熊熊斗志:“好!”
孙羡兵意识到五人小队里他们四个都有了特长,好像就自己这个科班出身的人还没说话,他思索了片刻:”队长,我挺喜欢逻辑推理,比如案情分析、社会关系梳理、嫌疑人画像。”
不等夏木繁点头,龚卫国先开口说话:“小孙同志,逻辑推理可是案件侦破中最烧脑的部分,你愿意接手,我是肯定没有意见的。”
夏木繁总结:“好了,大家都有了自己擅长的领域,那就尽量用心钻研,在实战中不断提高。米粉店到了,大家先下来吃碗粉吧。”
说音刚落,汽车开过县城最豪华的商业中心,停在一家热闹的米粉店前。
一大早出发,大家早餐都没来得及吃,现在才八点,正是吃早饭的时候。
陶家米粉店里人满为患,每张桌子都坐着人。
柜台边有一张条桌,上面摆着各种调料,有腊八豆、剁辣椒、白辣椒、辣椒酱、蒜末、香菜、小葱、芹菜、酸豆角、榨菜、萝卜丁儿……还有满满一大碗猪油渣。
光是看到这么多调料和小料,就让人食指大动。
虞敬走到柜台前,给每人要了一碗辣椒炒肉的米粉。
下米粉的是袁琼华,在后厨炒料的是陶大壮,夫妻俩配合默契,很快就端上来五大碗炒码米粉。
米粉筋道滑嫩,辣椒炒肉鲜香扑鼻,再撒上一层小葱,添点儿猪油渣、辣椒酱、小咸菜,五个人吃的鼻尖冒汗,直呼美味。
吃的差不多了,虞敬观察着店里的生意:“和以前的照片比,这家店门面扩大了。”
龚卫国冷笑一声:“看来陶大壮生意不错啊,不说日进斗金,每天赚个一两百应该不是问题。这么算下来,一个月就能赚三五千,支持陶念巧读书完全不是问题,偏偏一分钱也不肯出,把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找他要钱的女儿赶出了店铺,陶大壮就是导致陶念巧失踪的始作俑者,根本就不配当一个父亲!”
冯晓玉轻声叹了一句:“陶大壮和赵青柳夫妻感情不好,连带着对陶念巧也没有什么父女之情,他有钱扩大门面,可就是一分钱也不肯给陶念巧。只是不知道陶念巧失踪之后,他心里有没有愧疚过。”
夏木繁眼里闪过一丝冷光:“他有没有愧疚并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把陶念巧找到。”
孙羡兵说:“从派出所警察的调查来看,当天在店里只有陶大壮,袁琼华在家里带孩子,陶大壮和陶念巧说了几句话之后就毫不客气的把她赶走了,连陶念巧离开店里之后朝哪个方向走他都没有留意。不过民警推测大概率是出门之后左转往汽车站方向去了,他们对汽车站附近的群众进行过走访。”
五个人并没有惊动陶大壮,付了钱之后从店里走出来,站在门口左右看了看。
孙羡兵问:“左转是往汽车站方向,那右转呢?”
虞敬打开地图:“右边是邮局、百货大楼、商业局、文化局……哦,还有县一中。”
孙羡兵一拍大腿:“有没有可能陶念巧在找父母要钱受挫之后,并没有放弃希望,她不是已经拿到了一中的录取通知书吗?有没有可能她到一中去找校长或者老师想办法,比如说减免学费、勤工俭学?”
冯晓玉说:“陶念巧平时都在农村和镇上活动,很少来县城,见识有限,按理来说她想不到减免学费、勤工俭学这个路子。”
孙羡兵却很坚持自己的判断:“那有没有可能,她就想来看看自己被录取的学校呢?即使没钱读不了,来看一眼总可以吧?”
冯晓玉说:“派出所民警其实也想到过这个可能,不过并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不过,我们可以去看一看。”
大家上了车,虞敬开车朝右拐去,开了七八分钟的路程,来到了县一中。正是上课时间,大门紧闭着。隔着栏杆能够看到里面宽敞的操场、崭新的教学楼。
夏木繁坐在车上,听着校园里传来的朗朗读书声,想象着当年有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满是渴望的看着学校里的一切,无比期盼能够成为其中一员,心口便有些发痛。
当年如果不是自己强势,发动一切力量争取到了继续读书的机会,根本就不可能考上警校、成为刑警,恐怕会和很多辍学的农村女孩一样走上打工之路吧?
龚卫国跳下车,拿出陶念巧的照片询问传达室的门卫:“五年前,你有没有见过这个孩子?”
门卫师傅是个中年男人,他眯着眼看了看照片,摇了摇头:“五年前?我前年才来呢,不知道。再说了,照片上的小姑娘和我们学校里很多学生长得差不多,也认不出来啊。”
龚卫国有些受挫地回到了车上:“时间过去太久,的确很难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这个结果夏木繁早就预料到:“那我们赶紧往镇上去吧,别让赵奶奶等太久了。”
县城到镇上开车大约需要半个小时,通勤主要靠中巴车。中巴车的起点站是县城汽车站,沿途停靠几个镇,冀阳镇是第三个停靠点。
一路上孙羡兵和龚卫国的话最多。
“县城和镇上其实挺近的。”
“是啊,走路的话大概两个多小时。”
“说不定陶念巧是打算自己走路回去,毕竟坐车要钱,他还想省钱读书呢。”
“陶大壮真狠心,女儿好不容易来一趟县城,就算他不想给钱供女儿读书,好歹给点路费和吃饭的钱嘛。”
“切!他连米粉都没给陶念巧煮一碗。”
夏木繁坐在车上闭目养神,听着孙羡兵和龚卫国的对话,眉头皱的更紧了些。
如果陶念巧是走路回家的,那这个搜索范围就更大了。
第195章 猫叫
冀阳镇并不大,建筑布局没有什么规划,基本都是沿着道路建设。
建筑最集中的就是镇政府所在地,以镇政府为中心往外扩散,镇上的卫生所、小学、中学、商铺、超市都在这一片。
莫良材开的五金店离镇政府比较远,前门正对着大马路,背靠着一座小山丘,位置相对比较偏僻。
房子是自建房,五金店的门脸挺大,左边是一家种子店,右边是镇上唯一的一个国营农具修理站,马路对面还有一个小小的加油站。
虞敬将车开进加油站。
镇上的管理相对松散,加油站的工作人员都带着股懒洋洋的劲儿,看到虞敬的车挂的是省城的车牌,便搭讪着说:“你们是从省城来的?到我们镇上来做什么?”
虞敬的回答很简单:“办点事儿。”
工作人员看虞敬不太好说话的样子,也就闭上了嘴,安安静静加油。
倒是龚卫国闲不住,在加油站旁边的一家小卖部买了几瓶水,顺便和老板聊聊天。
小卖店的老板是个热情好客的人,店门口的水泥地上随意放了几把靠背椅,供来往的人坐着闲聊的。
龚卫国也没客气,扯过一把空椅子坐下,开始和镇上的居民开始扯闲篇。
龚卫国模样周正,聊天的节奏把握到位,不一会儿就和坐在店门口无所事事的人打的火热,话题也从天气、民生、国家大事慢慢地转到了对面五金店老板身上。
“镇上开五金店的不多吧,老板生意怎么样?”
“镇上就这一家五金店,东西挺齐全的,价格也算公道,大家要买点什么锤子、锯子、螺丝刀、电线、水管……杂七杂八的,都得到这儿来找莫老板,他们家生意好的很。”
龚卫国眯着眼睛观察了一下五金店的动静,看到店里只有一个秃顶中年男人坐在那里打瞌睡,便说:“我看这店里来的人不多嘛,还没咱们这小卖店生意好。”
小卖店老板听到龚卫国这么说,不由得笑了起来,提着个开水瓶出来给大家倒茶,嘴里客气地说:“我这小店子哪能跟莫老板比?别看五金店平时客人好像不多,但是做一笔是一笔,建材这一块都是大单生意,赚的可多了。他们家这几年又是扩建、翻新房子,又是换新车,发财喽~”
龚卫国故意压低声音说:“莫老板这么有钱,那日子肯定过得特别好吧,多让人羡慕啊。”
龚卫国语气里那股子艳羡之意藏都藏不住,顿时酸倒了小卖店老板的牙,他撇了撇嘴,没好气的说:“羡慕什么呀,又不是有钱就能把日子过好。”
龚卫国啧啧了两声:“老板,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你这格局不行啊。”
小卖店老板被龚卫国这么一说,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你问问街坊四邻的,我可不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莫老板虽然家里有钱,可一直有件烦心事儿,是不是?”
其他几个听到这话,相视一笑,显然莫老板这个烦心事儿,大家都是知道的。
其中一个大妈一边嗑瓜子一边说:“他是外乡人肯定不知道,我们镇上谁不知道莫老板家里什么都不缺,就缺一个儿子啊。”
另外一个接过了副食店老板手里茶水,道过一声谢之后接着往下说:“嘿嘿,结了两趟婚,结果就只生了一个女儿。别人超生就怕计划生育办上门罚款,莫老板家里正相反,钞票堆成了山,想交个超生罚款都轮不上。”
龚卫国听到这里立马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伸长了脖子问:“喂喂喂,你们说清楚点嘛,莫老板结过两次婚呢,怎么只有个独生女?”
先前那个中年大妈难得见到年轻小伙子这么爱听八卦,对龚卫国的好感度一下子拉满:“他前头那个老婆生了个女儿之后十年,肚皮一直没动静,莫老板的老娘急得要死,逼着他俩离了婚,又到处张罗着给他找了个年轻好生养的,结果你猜怎么着?后头找的这个老婆更不行,连个女儿都没生出来。”
龚卫国立刻抓住了八卦的核心:“莫老板的老娘是不是挺厉害?还能逼着儿子媳妇离婚?”
镇上居民异口同声地说:“厉害的很!大家都怕她。”
龚卫国又问:“那莫老板后头这个老婆是不是过得不太好?”
小卖店老板叹了一口气:“造孽哦,他这个后老婆以前结过婚、生过孩子,她嫁过来之后连自己亲生的姑娘不要,一心就想给莫老板生个儿子,结果这么多年了一点动静都没有。每天在他家里做牛做马、伺候公婆做家务,就这样还被她婆婆又是打又是骂的。经常看她身上脸上都带着伤,也是惨。”
冯晓玉过来凑了个趣:“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不离婚?”
中年大妈看了冯晓玉一眼:“她前头离了一次婚,要是再离,哪还有脸见人?再说了,莫家虽然对她不好,但是有钱嘛,她哪舍得离婚。”
夏木繁一直站在旁边听大家闲聊。
赵青柳的第二段婚姻并不幸福。她没有生孩子,婆家人对她不好,陶念巧是他唯一的女儿,如果花点钱好好培养陶念巧,或许她将来养老还有依靠,真不知道赵青柳的脑子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就不肯对女儿好一点呢?
龚卫国问:“莫老板和他现在的老婆既然前头都生过孩子,那说明两个人身体都没问题,结婚这么多年一直没生上孩子,就没想办法到医院去看看吗?”
龚卫国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好,立刻引来镇上居民们热烈的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