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宜从林晋慎带来的礼物中,认出福鼎白茶,因为只采芽头,以及采摘时间在清明节前后十来天,产量少所以市价高。
进去前,她想提醒徐女士可能对他有所看法,但两人到底不熟,余光瞥到他下颚,到嘴的话咽回去。
进门,林晋慎叫人:“叔叔,阿姨。”
他身形高,比陆康成还要高出半个头,就算是客气叫人,周身也是生人勿近的气势。
冷淡疏远,加深刻板印象。
“进来吧。”徐女士扯下唇线算是应下,陆康成招呼他。
“不知道叔叔阿姨喜欢什么,随便买了些。”林晋慎嗓音低沉冷冽,语调平直,再客气的话从他嘴里也变味道。
不像是晚辈拜访,倒像是平辈往来。
阿姨过来接礼物。
“客气,晋慎,过来坐。”
林晋慎换鞋,与陆康成去客厅沙发坐去。
只多出一个人,家里的气氛就完全变了,陆宜收回视线,正好对上徐女士埋怨的目光——看看,这就是你选的老公。
陆宜只好去抱徐女士的手臂。
徐女士也没多说,让她待会送水果过去,又问:“礼物是你教他买的?”
“不是,他只问你们喜欢什么,买的什么我也不知道。”陆宜笑下,问:“礼物满意?”
徐女士勉强答:“还算用心。”
陆宜笑笑。
她端果切过去,林晋慎跟陆康成已经喝上茶,聊得也是茶,她正好听到林晋慎在说老熟普一般是低冲注水,出汤后留下部分,再注水选择留二出八……说得像模像样,抬眼就能看到父亲唇边的笑意。
“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一般不大爱喝茶,”陆康成道。
“家父喜欢,我也是耳濡目染。”林晋慎答。
陆宜在旁边坐片刻,在听到父亲那句“其实做茶如做人”时选择起身,知道茶道一时半会不会结束,她到徐女士这边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
徐女士看过客厅情况,挑下眉,问:“你爸这就被拿下了?”
“您知道我爸这个人,向来以茶看人。”
徐女士低着头情绪不明,轻哼一声,在说她没那么好糊弄。
其实也不难。
餐桌上,徐女士免不得对林晋慎一顿提问,在得知他晚饭常年简单,不碰碳水,饮食清淡干净,并且早上有晨跑习惯,固定十一点睡,便有严格自律的形象,她向来注重养身,平日跟陆宜的说的都被当作耳旁风,现在倒寻觅一个知音。
林晋慎的作息与习惯,与徐女士养生理念完全重合。
“养生讲的是顺应自然,阴阳平衡,若是违背自然运行的准则,长此以往,会生病,现在年轻不以为然,到老就有苦受了。”
后半句,徐女士看向陆宜,指代明显。
用徐女士的话来说,一个注重养生的人能坏到哪去?
一顿饭,宾客尽欢,唯有陆宜像是局外人,大部分时间低头安静吃饭。
林晋慎来之前,父母还有微词,在见到他后,都绝口不提,尤其是谈到结婚事,并没故作姿态,态度诚恳且周到。
陆宜之前都白担心。
像林晋慎这样的古板,不谈年纪,跟她爸妈才是同辈人才对,同辈之间,自然合得来。
用过晚饭,林晋慎离开。
“宜宜,送一下。”徐女士提醒。
陆宜硬着头皮说好,她去换鞋,跟父母打招呼后,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家门。
已经入夜,月亮早早挂上天幕,快到十五,形状快呈饱满的圆,银白的光辉,落在树梢,也无差别落在两人肩上。
司机已经将车开回来,停在门口。
上车前,林晋慎回头,叫她:“陆宜。”
犹如课上被点名,陆宜心中咯噔一下,她压住那份紧张:“您说。”
“……”林晋慎:“我不比你大多少,不需要用您。”
“……哦,好。”
她也没想用,只是下意识说出来。
林晋慎说:“你下周有时间跟我回去吃饭吗?”
跟他回去吃饭,去林家,见他的父母。
一个林晋慎就已经够呛,如果一家子“林晋慎”,她只是想就知道那天很难熬。
但有来有往,他见她父母,她也该去见他父母才对。
“好。”
总要到那天,避不过去,陆宜抬着眼睫,道:“你看叔叔阿姨时间安排。”
“嗯。”
“进去吧。”
去林家的时间,在提前一天确定。
工作日,陆宜挑了套适合见长辈的衣服,淡妆,素净得体。
准时下班机会被突如其来的会议打乱,她提前给林晋慎发过消息,说她临时有事,可能需要半个小时,她会开车过去。
林晋慎看到消息时没多余表情,跟家里告知一声后继续工作。
等工作结束,时间不早,他发给陆宜的消息迟迟没回,随手打电话过去的,没人接。
林晋慎收收起手机,抬眼对上司机问询的目光,司机问是不是直接回老宅,他沉默片刻后让司机下班,车他自己开。
导航的地址不是林家,是陆宜公司,他打算接上人后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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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之前不了解,认识陆宜后看过资料。
林晋慎将车停在路边,准备再打过去时,陆宜的电话先打过来。
他接听,听电话那边压低的声音:“林总?”
嗓音不耐地应一声:“嗯。”
陆宜在开会,手机静音状态,会议结束第一时间看手机,看到多条未接电话,快被心虚与愧疚击碎,她紧跟着打过去。
“不好意思,开会没看手机,我这边马上就好,现在开车过去,可能七点能到。”
正常情况下是如此。
但下班高峰期堵车,她也不能完全确定,车从停车场出去,也需要时间。
“下来。”
“啊?”
“我在你们公司楼下。”
“马上。”
听他在楼下,陆宜迅速拿包走人,跟同事打声招呼,后面有什么事情给她发消息。
电梯里,她盯着下降的楼层,神色闪烁。
陆宜看到手机里的来电提醒,林晋慎打第一通电话是四十分钟前,代表他至少等自己四十分钟?
下楼,她一眼看到那辆惹眼的宾利,这时候也顾不得避嫌,小跑过去,打开后座车门,进去才发现后座没人,林晋慎在驾驶座,侧着身,沉冷的目光平静看着她。
车内,两人前后对视,尴尬应运而生。
“……”
陆宜没胆子拿林晋慎当司机,说句抱歉,下车,重新坐上副驾驶的位置。
她一路小跑,此刻面色泛红,呼吸急促了些,从上车说得最多就是抱歉,她不知道林晋慎有没有生气,从那张脸向来看不出什么情绪,她转过身,可能着急中往他的方向偏了些:“会议时手机静音没听到……实在抱歉,你是不是生气了?”
林晋慎没生气,更多是等待中有那么点不耐。
但她突然靠近在他预料之外,她发髻跑乱,贴在额头跟鬓边,目光急切望着他,歉意的神情,眼底湿漉莹亮。
喉头一紧,如同被烫一下移开目光。
看不见,可以闻到。
属于陆宜的独特清淡香甜的味道无孔不入。
林晋慎抿唇,身体同时往一侧避开,就像有意拉开两人的距离。
声音听起来又硬又冷:“没事。”
他发动引擎,将车开进主路。
陆宜也在他冷淡反应中静下来,她注意到他刚才往旁边退的肢体动作,就好像她是什么毒药,沾染不得。
又想起上次,她摔倒时,他手指收紧,虚虚地扶她一下,停留时间不超过一秒。
再后面,别说肢体接触,距离最近那次是吃饭,两人坐同一侧的位置。
还有余音的话,寡到现在都没谈过一任女友,不是身体就是心里有毛病。
陆宜之前没去想,现在也不得不有所怀疑。
她拧起两道纤长细眉,认真思考。
路上果然堵车,林晋慎车开得沉稳,一停一开也没让车内人感觉到不舒服。
停车时间,她困惑神情被他捕捉到,他问:“有话要说?”
陆宜做个细微吞咽动作,也没有什么好扭捏的,出声问:“是有一个问题,在婚前问清楚比较好。”
“你问。”林晋慎一只手搭着方向盘,侧过头看她。
“林总是很排斥肢体接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