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后,那人侧过脸来,消沉的语调又一转,听起来懒洋洋的,还欠:“只要没有分手炮,那就不算分手,更不算消了我的执念。是这个道理么,大心理学家?”
别枝蹙眉,终于缓缓回过神。
她怎么好像掉进坑里了。
青年侧过身,修长指骨从下向上,慢条斯理地扣上了大衣的最后一颗扣子,从颈前垂落。他冷白的下颚绷得愈发凌厉,眼睫却低低压着,透出的眸光幽暗微熠,合他自身清绝的眉眼模样,看起来风流消沉,懒怠又浪荡。
明明没做,却跟事后一样。
庚野懒懒抄回大衣口袋,拿出薄皮手套,戴上:“至少生日前,继续包养我吧,金主。”
确实是落坑了。
别枝转开了淡漠漂亮却微微潮红的脸:“我只是个领工资的,养不起庚老板。”
庚野嗤了声笑。
他折膝,黑裤跪抵上床沿,戴上黑色薄皮手套的指骨握住了她的手腕,将人拉近。
“你养得起,”他轻点她心口,“反正我只要这里。”
“……”
别枝蓦地蹙眉,转回来:“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些话,你——”
“忘了。”
庚野懒耷回眼尾,退回身。
别枝攥紧了指尖,垂眸:“只到你生日。过一天,就当我没答应过。”
“行。”
庚野侧身,懒洋洋地往外走,“生日当天拆‘礼物’,也算名正言顺。”
——
庚野关上了防盗门,走进楼道,踩过老旧的楼梯,向下一层的黑暗里走去。
他沉着眉目,最终步伐缓下,直至停在黑暗里。
没摸到烟的指骨难耐地收紧,停了许久,庚野摸出手机,拨出个号码去。
几秒后,对面接通。
“帮我查查,”
庚野阖了阖眸,声线沉哑,“她在国外,有没有留下什么手术记录。”
第51章
周一早上,由于前一晚的失眠,别枝不小心起晚了,几乎是按秒卡着上班时间踏进了办公室。
别枝进门时,办公室里正聊得热火朝天的,在周一这种社畜受刑日,也算得上罕见奇观。
她还没来得及回到工位,角落里扎堆的老师们中有人抬头,惊喜地发现了她:“哎呦,正聊着,别老师就来了?我们还以为你今天也请假不来了呢。”
跟着这句话,大半个办公室里的目光齐刷刷落来。
眼神里的火辣程度,堪比热带沙滩日光浴,叫原本有些困乏的别枝都下意识地提了提眼尾。
“也?是什么意思?”
在这份过于隆重的注目礼下,别枝迈向工位的脚步迟疑地放慢了。
……等等。
她是不是,好像忘了什么。
“当然是何芸老师啊。刘书记刚刚过来,说她这周请病假,不来了,”开口那个接话,转回去和围坐的其他人玩笑,“周五晚上丢那么大人,我要是她,我也得请一周。”
别枝恍惚了下。
哦,周五,欢迎会。
那场酒醉还真让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而同事们看起来并不在意她这个当事人有没有参与话题,仍是唠得起劲。
“她丢人怪谁,还不是她自己?前段时间天天吹跟惊鹊老板有私交,总在背地里阴阳怪气别老师男朋友穷,没想到,装蒜是装到正主儿面前去了!”
“我如果是她,这辈子都绕着别枝走。”
“所以说别老师就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换了我,那肯定早就满世界宣扬去了,高低让学校里路过的狗都听一听!”
“哈哈哈,瞧你那点出息。”
“你出息?那谁周五晚上跟那瓶酒疯狂合照,还往朋友圈发了套九宫格呢?”
“……”
同事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调侃中,别枝当没听见,淡定地往工位里面走。
反正即便她亲口说,关于“男朋友就是惊鹊老板”这件事,她也是和他们同一天知道的,也没人会信。
路过毛黛宁的办公桌,发现她正蔫蔫地趴在电脑后,别枝有些意外地停住。
往常这种时候,毛黛宁该是他们中间的一个才对。
怎么今天这么安静?
“毛毛,你身体不舒服吗?”别枝弯下腰去,关慰地轻声问。
“唔,吱吱你来了啊。”
毛黛宁似乎此刻才注意到她的出现,从桌上撑起脸,“没不舒服,我,那个,周末没休息好……”
别枝毕竟是心理学专业出身,察言观色也算她的本职,这么一两句话间足够她确定,毛黛宁在前一个周末里,必然也发生了什么波澜不小的事情。
至于为什么用“也”。
别枝感同身受地轻叹了声,抬手,摸摸毛毛后脑勺:“遇到事不要自己闷着,可以跟我讲讲。至少,能多一个人帮你出出主意?”
“其实是我……”
毛黛宁刚要说话,刘书记路过办公室门口,不轻不重地咳嗽了声。
还在八卦的辅导员们立刻鸟兽散,各自正色归位,毛黛宁也不方便再说下去,小声递了句:“中午,中午我们去食堂吃饭的时候说。”
“好。”
一上午的时间就在工作和来自同事们的八卦中消磨过去。
临近中午,眼见又有同事想借着午饭时间来探听一番她的恋爱史,别枝毫不犹豫拉上了毛黛宁:“我和毛毛还有事,要耽搁会儿,你们先去吧。”
“啊,那好吧。”
同事们只得遗憾地结伴走了。
等办公室再没了其他人,别枝略微松了口气,将椅子转向毛黛宁:“说吧,什么事情把我们毛毛弄成小蔫菜了?”
“我……”
别枝亲眼看着,毛黛宁的脸色在这一个字音后慢慢憋红,欲言又止。
她等了几秒,莞尔:“你怎么了?”
就见毛黛宁深吸了口气,眼一闭心一横:“我周五晚上喝多了,回家遇上陆易生查岗,一言不合就霸王硬上弓把陆易生给睡了!”
“……”
别枝顿住:“?”
办公室里有足足十秒的寂静。
毛黛宁绝望地睁开了眼,她本来以为要迎接的必然是一副震惊或者谴责的反应。
没想到。
别枝平静地:“啊。”
毛黛宁:“?吱吱你这是什么反应!我犯了这么大又这么可怕的错误,你竟然只是啊了一声?”
别枝迟疑了下,坦诚直言:“我只是觉得,这不能怪你。”
“那怪谁?”
“怪,酒色误事。”
“?”
“而且,你确定你们两个是真的发生关系了吗?”别枝抱着自己新鲜出炉的参考经验,“会不会其实是他,讹你?”
毛黛宁:“……”
毛黛宁:“陆易生?讹我吗?”
别枝回想了下陆教授那个古板禁欲不苟言笑的性格,确实不可能。
也对。
还有谁能像庚野一样,狗到拿这种事当面造谣讹人的。
“等等,你这个跟‘过来人’似的娴熟反应,”毛黛宁在痛苦里停滞的思绪终于拽出来了点,她狐疑地看向别枝,“你,莫非,周五晚上,和天菜,也……”
“没有。”
别枝回神,淡声打断,“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喔噢,什么都没发生啊~”毛黛宁眼睛亮起来了,“吱吱,你可是轻易绝不会打断别人说话的。”
别枝:“。”
毛黛宁:“还有,‘对自己的重复,意味着对自己所言的不自信’——这不是你前段时间刚教给我用来跟学生聊天的技巧吗?”
别枝:“……我们刚刚不是在聊你和陆教授吗?”
“不要试图转移话题,”毛黛宁拖着椅子逼近,“老实交代——瞒我惊鹊天菜就是你男朋友这种大新闻就算了,你们之后的进度,我必不能再落下一点!不然怎么对得起我‘理院百晓生’的名号?”
对着毛毛还微红的脸颊,别枝到底没忍心拆穿“你才是在转移话题”。
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