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野,那个我咬过了。”
青年没回答,到咽下去了,才冷冷淡淡地瞥她:“哦,法律规定,不是结婚的关系,就不能吃另一个人咬过的?”
“……”
别枝决定放弃跟他讲道理。
之后都安静,就别枝无声地吃,庚野在旁边无声地望着。
直到某一口,确定女孩嘴巴里没什么空隙,也没办法说话,庚野突然开口。
“像玩机车,抽烟,这种最深入,最难戒的爱好和习惯,是会跟人一辈子的。”
“唔?”别枝抬眸。
“你没想和我过一辈子,就不该对我提这种要求。”
庚野淡声说着,却低了眉眼,从口袋里拿出的打火机和香烟盒被他掂了掂,然后像没有一丝迟疑,叫他扔进了桌下的垃圾桶里。
别枝怔住了。
庚野像在笑里叹了声:“将来,别后悔。”
“……”
那句话不知道是对谁说。
说完以后,青年从高脚凳上起身,懒插着空了裤袋朝外走,“我去开车,你吃完就出来,我送你回家。”
——
隔着便利店的落地玻璃,街边,没有路灯的树下。
女生将抬着手机的手放了下来。
退出相机,林巧微对着自己拍好的几张照片,吹了声口哨:“这技术,都能去当站姐了吧。”手机的光投在她脸上,显得斑驳,阴沉与笑容分区,割裂而晦暗。
等到目送那辆白色小轿车离开,林巧微才朝路边呸了一声,吐掉了口香糖,然后她抬起手机,拨出一通电话去。
拨了三遍。
最后一遍对方才接通。
“……喂?”手机另一头是个沙哑的男声,底色很沉,像是沉浸在某种事情里。
就像为了验证林巧微的想法,电话那头一声木板撞墙的闷响后,跟着就是一声高亢的女音。
很熟悉。
毕竟林巧微记得清楚,自己也在祁亦扬的房间里这样叫过。
指甲狠狠抠进掌心,林巧微却逼着自己笑出来:“忙呢,祁少?”
“我忙不忙,”祁亦扬语气带喘,沙哑地笑,“你听不出来?”
“噢,忙到连我发你的照片都没看?”
“什么照片,你的自拍?”
祁亦扬恶劣地问,“我说没说,我只喜欢你那张脸,其他地方你拍烂了我也不想看?”
“说了,我记着呢,”林巧微咬牙,“但这回不是我,是和我长得很像的那位……别老师呢。”
对面声音骤停。
几秒后,大概是看过了照片,祁亦扬阴沉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她为什么和庚野在一起?”
“怎么办好呢,祁亦扬。”
林巧微报复似的快意笑了起来,“我看你心心念念的初恋,这次,又落到庚野手里了。”
“——!”
东城区某五星酒店房间里,一声巨响。
手机砸在电视机上,将屏幕撞得四分五裂。光线昏昧的房间内,被子下的女人吓得惊叫了声:“祁,祁先生?”
“转过去!侧脸!”
惊怒过后,如山脉起伏的影子被微弱光线的地灯投在了拉合的窗帘上。
祁亦扬死死捂着女人的嘴巴,逼她的尖叫化成自己掌中的湿漉。
窗帘上山倾海覆,直到平歇。
男人低头,将晕过去的女人拎着头发,像对待个摆件一样,冷漠又厌恶。
直到她的侧脸被他摆到某个角度。
地灯阴霾下,那个记忆里的影子恍惚重叠上来。
祁亦扬的眼神忽然就转作温和,他闭上眼,吻了吻女人汗湿的长发。
“……别枝。”
第42章
别枝的转正通知,下得比她料想中还要早。
月初的第一个周一,中午,别枝和乌楚一起在学校食堂吃了午饭,惯例地聊了聊乌楚上周的学习和生活,然后别枝送她回到调换的新宿舍后,就直接回了办公楼。
由于方德远的那桩事,如今山海大学内各项辅导员工作都抓得很严,连这学期的德育分公示都要求进行期中、期末两次,以示透明、公开、公平。
这学期的期中就在这个月,别枝第一次做这么分支复杂又数量庞大的统计,为免纰漏,只能提前加班加点了。
结果一进办公室,她就迎面撞见了往外走的毛黛宁。
“啊,吱吱,我正找你呢!”毛黛宁在她面前急刹车,神情激动,“你是不是没看学院群里的消息啊?”
别枝拿手机:“我中午陪乌楚谈心,没来得及看,怎么……”
屏幕还没来得及抬到眼前。
别枝的手已经被毛黛宁激动得一把握住了:“你的转正通知来了,估计是已经发进你邮箱了!刘主任在群里@你说这事呢,大家都在恭喜,你快看看!”
“这么快吗。”
别枝有些意外,但神色上看不出什么波澜。
“是你转正哎,怎么你比我都淡定,”毛黛宁抱着她手晃了晃,“你快回复一下嘛。”
别枝无奈,艰难地把手腕抬了抬:“我也想,但首先,你要把我的手放出来。”
“啊,哈哈哈对不起我太激动了,没注意。”毛黛宁连忙松开。
“……”
毛毛大概算是别枝的“事业粉”,在敦促她这方面格外殷勤。
等监督着别枝在院工作群里一板一眼地回复过刘主任和其他同事后,毛黛宁见别枝就要关掉微信,连忙拍了拍她手腕:“等等,还有另一个群!”
“嗯?”别枝回头。
“领导不在的那个,约饭的私人群,”毛黛宁压不住笑,“我们正在群里讨论,什么时候给你开欢迎会的事情呢。你快进去,就等你一锤定音了!”
别枝反应过来,失笑:“好啊,图穷匕见,是不是?”
“哎呀,你就体谅体谅我吧。”
毛黛宁蔫了笑也塌下肩膀:“你都不知道,陆易生那个人有多变态,他管我比我爸妈管得都严!不准喝酒,不准泡吧,不准晚归……啊啊啊他简直就是个封建大家长!我又不是他女朋友,他凭什么这么管我啊?”
别枝笑容一淡,不由地晃了下神。
她忽然想起上周那人在便利店玻璃窗前说的话。
[像玩机车,抽烟,这种最深入,最难戒的爱好和习惯,是会跟人一辈子的。]
[你没想和我过一辈子,就不该对我提这种要求。]
[将来,别后悔。]
别枝下意识地捏紧了指尖,细微的痛意才叫她从思绪里醒回来。
耳边,毛黛宁还在愤慨:“……幸亏当初他出国了,不然我爸妈那么信赖他,我肯定是要被管出心理阴影的!难怪这么大年龄了,长相和履历都金光闪闪的,到现在还没结婚!谁受得了他?”
“还好吧,”别枝掩饰自己的走神,一边说着,走回办公桌旁,“陆教授才32岁,又是在世界排名前十的大学被授予教授职称,年轻有为。我听乌楚说,连他们班里都有女生喜欢他。”
“你要这么说,那学校里追他的女老师确实不在少数……”
毛黛宁下意识接话,跟着反应过来,“不对不对,她们就是离他太远了,距离产生美!让她们被他管一周,绝对跟我一样,三百米开外见了他都得扭头就跑。”
别枝点了点头:“懂了,你是想借给我开欢迎会的名义,名正言顺地从你陆教授那儿拿到豁免权。”
“哎呀,不要说这么直白嘛,”毛黛宁蹭到她身旁,“大家说好了,欢迎会时间你定,地点我们定,其余都不用你操心——你看,时间上,我们就定这个周六晚上好不好?”
别枝敲键盘的声音停顿。
毛黛宁想起来:“差点忘了,你现在是有男朋友的人了,周末是不是没时间呀?那要不,就周五晚上?”
“嗯,还是周五吧。”
别枝回神,眼眸微弯下来,“虽然还没有计划,但,以防万一。”
“懂,难得的二人小世界嘛,”毛黛宁坐回办公桌后,一边在群里发消息告诉大家确定时间了的事情,一边顺口问,“说起来,怎么上周来了一趟后,就没见你男朋友再来学校,接送你上下班了?”
别枝:“是我不让他来的。”
“咦?为什么?”
别枝的手指在键盘上方悬停。
原因说起来简单。
那天庚野在便利店最后说的那番话,提醒了她。明明最早在两人之间设限的是她,最先情不自禁、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跨过了那条线的,却也是她。
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她想自己在医院提出交往时,或许心里就早有预料了。
别人是愿赌服输,她是明知会输,仍然想赌。
因为赌桌对面站着的是庚野。是那个只要出现在她面前,她就没办法控制住自己不朝他走过去的人。
但别枝知道,她不能放任。结局是既定的,戒断反应又最痛苦,她必须在自己彻底习惯和依赖他的存在之前,让自己抽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