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世澄从怀里掏出一把枪,想也不想就扔出去。
“身上一定还有,仔细搜!”
几人围着陆世澄搜了个遍,又弯腰将陆世澄的鞋脱下来,连他的袜子都脱下来检查。
陆世澄赤脚站在院子中间,冷冷看着邱大鹏:“搜完了吗?她在哪儿?”
邱大鹏跟他静静对峙,似在等待着什么。
二楼,陆三爷在露台上俯瞰着这一切。自打陆世澄单枪匹马走进院子,他便如临大敌,两手紧抓住轮椅的把手,随时预备反击,眼看邱大鹏把陆世澄浑身上下搜了个遍,什么也没搜出来,紧绷的表情逐渐舒展开来,露出惊讶而又欢喜的表情。
“这小子为了一个女人简直疯了!”
随即含笑叹了一口气:“别人不清楚这小子的手段,我是知道的,事情绝不会这样简单,让邱堂主先假意相信陆世澄,把他稳住再说,同时悄悄带二十个人去附近搜找,我猜,邝志林多半带人藏在这附近,这一次,务必先发制人!
切记,眼下绝对不能杀陆世澄,今晚我们要把他当人质来使唤。若不借着这个机会把他的人一口气全杀光,将来我们还会有杀身之祸。”
那人跑到楼下向邱大鹏传话,邱大鹏面露犹疑。恰在此时,陆世澄不经意抬手看看腕表,分明在掐算时间。
邱大鹏额角一跳,在椅子上不安地挪了挪屁股,最终还是对左右使了个眼色。
很快有人走到院子里,一口气点了十来个大汉走了,这一来,院中的人少了一多半。
邱凌云不理解父亲为什么迟迟不动手:“爹,你还在等什么?姓陆的可是一个人来的,这附近一个鬼影子都没有。难不成他还有能耐给外面的人送信?直接送他去见阎王吧!”
邱大鹏挥手制止儿子,对陆世澄说:“陆公子,我知道你精明稳重,来这之前,势必提前做过一番安排,可我们白龙帮也不是吃素的,为免今晚闹得血流成河,你我不妨先好好谈一谈。”
“我要见她一面,否则一切免谈。”陆世澄面上笼罩着一层寒霜。
“可以,她在里屋。你们陪陆公子进去。”
“爹!”
“屋里屋外都是我们的人,两个手无寸铁之人,料着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门一开,闻亭丽就朝门边跑来,陆世澄将她搂在自己怀里,安抚性地低头亲亲她的发顶。“别怕。”
闻亭丽心中一酸,把头抵在陆世澄的胸前哭起来。
邱凌云在一旁看得表情扭曲,好几次要冲上去把他们两个分开,都被邱大鹏喝止了。
在他看来,陆三爷说得没错,眼下最需要防备的不是面前这个手无兵刃的陆世澄,而是蛰伏在这附近的邝志林等人。
尽管陆世澄已落入他们手中,但他无法预料陆世澄会不会以某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释放求救信号。
他得在邝志林对他们发动攻击之前,率先发难!
难得陆世澄一看到闻亭丽就心神大乱,何不利用她把陆世澄拖在这里,这样陆世澄才会没有心情耍花样,而等到他们的人把邝志林那帮人一网打尽,他再亲手送这对苦命鸳鸯上路也不迟。
话说回来,女人就是女人,平时再张牙舞爪,到了关键时刻还不是只知道哭哭啼啼。
这样想着,邱大鹏脸上多了一抹轻蔑的笑容,强拉着儿子退到外面,只留两个人守在门口,加上屋里的那两个,足够了。
闻亭趴在陆世澄胸口啜泣着,陆世澄的身躯刚好可以帮她将后面人的视线完全隔绝开,等到邱大鹏带人一走,她忽然抬眼跟陆世澄对了个眼色,说时迟那时快,陆世澄猛地一侧身,闻亭丽抬手对着左右两边的护卫,各做了一个动作。
只听「啪啪」两声,那两人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前胸,一眨眼工夫,大股鲜血涌了出来。
屋内屋外,所有人都骇在那儿,怎么回事?
不是已经仔细搜过他们的身吗?
哪来的枪!
闻亭丽两枪得手,表情冷厉,转而用枪瞄准门外的两名护卫。这两人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胡乱拔出枪,就要对准闻亭丽开枪。
可是已经太迟了,闻亭丽就地一滚,顺势将床上的周嫂和小桃子拖下来塞进床底。
两人气急败坏补枪,忽觉手腕一抖,斜侧方又射来几发子弹,将他们的手枪击落在地。
原来陆世澄已扑到中枪倒地的那两人面前,迅速将手枪从他们腰间拔出,面无表情对着他们连开数枪。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两名护卫一个挨一个扑倒在地。
邱大鹏惊怖得无以言表,带人要往屋里闯,可惜门框狭窄,一次只能闯进去一个,而只要他的人一冒头,就被陆世澄打倒。
邱大鹏气得直嚷:“里外包抄!”
这当口,邱凌云已带人跑到窗口,打算从后方偷袭,谁知他这边刚一冒头,左右肩膀就各中了一枪,身体一晃,连人带拐杖一起摔倒在地。
只听闻亭丽在屋里冷森森地笑着:“忘告诉你了,我身上可不只一把驳壳枪,这把是m1906,勃朗宁公司出的袖珍手枪!”
邱凌云脑中一片空白,是,那件旗袍对她来说未免太宽大了一些。
可即便如此,他又怎能想到她身上会藏着一把如此袖珍的手枪!
当时他若是坚持搜一搜就好了,只恨自己被她用所谓的「毒药」唬住了。
不,怪只怪,他被一个「色」字迷了眼!认识闻亭丽这么多年,他难道还不清楚她是什么人?她这人就像野草,无论到什么地步都不会自寻绝路的!
“爹!”他梗着脖子哭道,“我早说了直接杀了他们,你不听!这回再也别听他们花言巧语,赶紧把他们打成一滩血泥!”
邱大鹏脸色阴得要滴水,他不是不后悔,但后悔也已经晚了。现在他想动,却只能在原地等待时机,门框已经被打得稀烂,他料定屋里那三把手枪不剩几发子弹了。
突然间,枪声停下来,邱大鹏心领神会,随手抓起身边的某个属下往屋里扔去,果然没再听见枪响。
即便这样,他也没有妄动,又在屋外等了一会,这才带着大批人马闯进去,一进去,就见刚被扔进去的属下倒在地上,脖子上系着一根袋子,已经被勒毙了。
陆世澄和闻亭丽,一个躲在窗后将枪口牢牢对准外面。
一个站在屋子中间,两眼直视着他们。
两人都丝毫不见慌张。
“没有子弹了吧?”邱大鹏冷笑连连,脸色一阴,举枪对准陆世澄。
陆世澄却对他「嘘」了一声:“你听,外头那是什么声音。”
说时迟那时快,大门外骤然响起「突突突」的枪响。
紧接着,属下们满脸是血跑进院子:“不好了,堂主,邝志林带人藏在土坡下面,这会已经闯上来了!”
再回头,就看见陆世澄对他笑着扬了扬眉,刚才的枪声果然是某种信号,仅过了几分钟,邝志林就带人闯进来了。
邱大鹏恨得咬牙,恨陆世澄把他的心思全都猜准了!
今晚他的确一直没想好要不要杀死陆世澄,只因根据自己的人生经验,任何时候都该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万一陆世澄这个人质死了,他和儿子手里连最后一张王牌都没有了。
抱着这个念头,他错失了一个又一个大好机会,现在,绝不能再犯蠢了。
“去死吧!”他嘶声大吼,对着陆世澄连续叩响板机,忽觉不对,忙使劲全力向后一跃,陆世澄射出的那发子弹好险擦过他的脑门,在他方才所在位置后头的墙壁上打了一个洞。
他的手枪里居然还有子弹!
邱大鹏险险就地一滚,却没机会再反扑。
刹那间,院子里已是枪声大作,又听儿子在外头仓皇喊道:“爹,快救我!”
邱大鹏心一横,仰头冲楼上喊道:“三爷!三爷!该你了!”
……
邱凌云在院中喊了几声,不见爹来救他,强忍着剧痛从地上爬起来,再不跑,今晚他的小命就要丢在这儿了!
不,未必会输,他爹可是死不了的「九头虫」,再说他们身后还有陆三爷,三爷可是全程在楼上盯着。
他怀抱着一线希望拼命向前爬,不知从哪儿飞过来一颗流弹,刚好击中他的胳膊,再次栽倒在地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等到邱凌云再醒过来,耳边嘈杂不堪,脑袋昏昏沉沉,随便一动就是一阵剧痛,勉强睁开眼睛,就看见自己的两只脚在地上拖行,有人正拼命扛着他向前走,一转眸,几乎要哭出声:“爹……”
“别说话,兄弟们在后面帮我们顶着,爹带你出去,逃出去就好了。”
邱大鹏满头大汗扛着儿子跑到院门外,前方刚好有一辆汽车正在发动,邱大鹏忙对着那车大嚷道:“三爷,等等我们。”
说话间,便扑上去拉开车门,车上的人毫不留情对他踹了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父子俩倒在地上,邱大鹏也就罢了,邱凌云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那车将他们丢在原地,头也不回跑了。
紧接着,有人四面八方包抄上来,这回,真是插翅也难飞了,邱凌云心里又恨又急,喉间涌出一口血,昏死过去。
邱大鹏情急之下,翻身将儿子压在自己身下,从袖中抖出两把枪,发疯一般对着后方扫射起来。
为了儿子,他已经豁出去了,一口气打了几十发子弹,倒也逼退了几个人。
这下子,他愈发狂性大发,一边对着四面乱打,一面留神观察闻亭丽的身影,忽然瞧见周嫂和小桃子在众人的簇拥下往那边跑,立即举枪对准小桃子的脑袋。
横竖今晚已经输得一败涂地了,他要不在闻亭丽的心上凿开一个永难愈合的血洞,叫他如何甘心!
只要打中这一个,他就不算亏。
那圆圆的小脑袋若是开了瓢,不知会有多好看,闻亭丽势必会吓到发疯。
邱大鹏咧嘴一笑,便要扣动扳机,电光石火间,侧面袭来一股无形的大力,将他的脑袋冲撞得向旁一歪,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顺着太阳穴淌下来。
他顿觉不妙,艰难地转动眼珠,瞥见右方站着一个人,陆世澄面无表情举枪对着他,手中的枪管还在冒烟。
与此同时,他的额间再中一枪,这次却是从正面打来的。
闻亭丽站在对面,发了狂似的,对着他的脑袋开了一枪又一枪。
“你敢动小桃子,你害死我爹!你害得我家破人亡,你还想杀我妹妹!”
心脏位置异于常人?这次她要他脑袋开花!面前那颗硕大的脑袋,很快被打得稀巴烂。
陆世澄没有劝阻,就那样站在一旁看闻亭丽疯狂发泄。直到她清空了弹夹,才上前将她搂入怀中。
“子弹呢?”她一面挣扎,一面厉目环顾,“我爹说这姓邱的是九头虫,向来比旁人命硬!不能叫这畜生留下一口气,不然他还要害我和我妹妹!”
陆世澄没有松手,只是安抚性地不断摩挲她的后脑勺,试图帮她冷静下来。
“放开我!”
“他死了!”陆世澄低喝,“已经死了!”
闻亭丽一愕,定睛对着地上那具血肉模糊的躯壳看了又看,确定邱大鹏再无半点声息,她的脸上,蓦地泛起狂喜的笑容。
死了?
一脚踩上去。
真的死了!
死得好惨!
她笑起来,这个无耻之徒终于死在了她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