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初意早就习惯了。
嘴上好好好,行动依旧是顽固派,樊老师也拿她没办法。
在敷衍父母这件事上,两人的步调高度一致。
周序霆满脸胜利的轻松,在桌下握住她左手,一边吃一边摸着揉着。
乔初意憋不住笑,偷偷瞪他。
他转过来看,表情一点也不悔改。
就这么暗度陈仓,眉来眼去了一个早上。
但这一天,他们没能如愿去酒店。
晚上,周鸿朗说想带乔初意去爷爷那儿吃饭,让爷爷
见见孙媳妇儿,拒绝实在不合适,就去了。
老人家坐在轮椅上,精神不错,还在自己和自己下象棋。只不过耳背太严重,周鸿朗在他耳朵边大声说了很久,才知道她是谁。
“哦——”老红军依旧矍铄的眼望向她,激动得脸上皱纹都在跳,“正业家的闺女啊……我孙媳妇儿。……哎,真好,真好。”
听力是这些年才退化的,那年中风住院,爷爷说话都没这么艰难,还能一口气轻松地和他讲许多。而现在因为耳朵听不见,吐词更加生硬刻意,说起话来也更累了,没几句就开始气短。
周序霆看着听着,表情有点难受,不自觉握紧女孩的手。
乔初意仿佛感觉到什么,轻轻地回握他。
可即便吐字艰难,爷爷依旧不停地在说:“闺女啊,我这个孙子,很喜欢很喜欢你。”
“他好早就喜欢你了,以前在大院儿的时候,那么多年,一直都喜欢你。他说,你是他的,谁都不能抢……”
“你们俩一定好好的过日子,不要吵架,啊?”
“嗯。”乔初意上前握住爷爷的手,不停点头,“您放心,我们会好好的。”
*
2017年的最后一晚,他们在酒店。
和六年前的今天一样。
那时候她说,以后每年的最后一天都要在一起跨过。可命运和时光何其残忍,轻而易举地抹除誓言,让他们各自孤单行走了五个年头。
从进门的那一刻,他们就不舍得离开彼此的身体,像着魔一般地疯狂,契入,毫无保留。
直到零点的钟声再次响起,此刻的热烈与滚烫,仿佛和六年前的记忆交叠,重合。
男人不知疲倦地吻着她,低哑的声音渗入唇齿间:“一一,我爱你。”
“我永远爱你。”
*
这一年春节很晚,二月中才来。
订好了正月初一上门的日期,乔初意天天都在盼。
等双方都见完父母,婚期就真的近了。
除夕前一天晚上她才赶回杭州,而周序霆单位临时有事,没跟她一起。
回家路上她还在发微信:【你明天能到吗?晚上也行,后天太赶了。】
周序霆:【我尽量。】
乔初意叹了一声,敲字:【算了,还是公务重要,实在不行我跟妈妈说,她不会怪你的,晚一两天又没关系。】
周序霆:【那多不好。】
【放心,我有数。】
除夕一整天,乔初意都有点心不在焉,又不敢提前跟樊老师说。
樊老师会不会怪周序霆,这事儿她还真不敢打包票,毕竟有爸爸前车之鉴。
两人依然没有成功复合,乔正业还在努力。
乔初意觉得樊老师心里应该还是介意那些事的。
她不禁为周序霆捏了把汗,祈祷他明天一定要准时来。
晚上十点多,乔正业在厨房准备夜宵——新学的银耳莲子汤。
这种入门级别的烹饪老父亲似乎做得很有乐趣,一边用勺子搅着锅里的汤,一边跟着春晚哼小曲儿。
串烧从经典歌曲换成流行歌曲,他声音尴尬地戛然而止。
乔初意啃着话梅偷偷笑了。
好多年,没有一家三口一起过除夕了。
曾经她觉得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可现在她又拥有了。
曾经她以为一别就是永远的周序霆,也已经回到她身边。
好像这一年,所有的幸福都重新降临在她身上。
喝着爸爸煮的银耳莲子汤,整个人都是暖暖的,直暖到心底。
乔正业无比狗腿地问樊枝:“好喝吗老婆?”
“不难喝。”樊枝回答得勉强,但态度已经不算冷硬,“你注意一下称呼啊,谁是你老婆?”
“这不叫顺口了吗。”乔正业笑呵呵的,坐到她旁边,看着电视激动地说,“哎,这不是你喜欢的那个谁,王楠?”
樊枝嘴角一扯:“孙楠。”
乔初意憋着笑,喝了口可乐缓缓,站起来:“爸,妈,我去倒一下垃圾。”
说完去厨房系好垃圾袋,出了门。
老爸就算再不争气,该给的机会还是得给,她倒完垃圾就在小区里瞎晃荡。
周序霆一整天都没消息,不知道在忙什么,也不知道明天到底能不能及时赶来。
她叹了口气,正打算发个微信去问问。
对方却先发了过来。
什么都没说,只有定位。
是附近的一家高档酒店。
乔初意眼睛一亮:【你到啦!】
那边就两个字:【来么?】
她扭头便往小区外跑。
上电梯前,她重重地缓了口气,才突然想起来给妈妈发信息,说去同学那儿参加新年派对,别等她睡觉。
做贼心虚之外,是呼之欲出的兴奋和雀跃。
房门打开,她像小鸟一样扑进他怀里,像六年前的伊宁机场,十九岁的她。
疾如骤雨的吻夺去她所有的呼吸和理智,乔初意挂在他身上,从门口,到卧室,到柔软如云端的被褥。
“想我吗?”他低声问,墨黑的瞳将她灵魂紧紧地锁住。
她已然意乱情迷,眼里都洇着雾气,嗓音带着颤:“想……”
他故意使坏,不动,只把唇贴到她耳边:“多想?”
乔初意睁开眼看他,指腹细细描过他五官的每一寸,主动侵上他唇瓣,慢慢地把人翻过去。
她躺在他胸口,倾身吻住那些凌乱而庄严的伤疤——
“很想很想……”
零点那一刻,她贴在雾气氤氲的落地窗边,看着瞬间涌上天际的烟花。
似真似假,如梦如幻。
她脑袋里也炸起连绵不绝的烟花。
男人握紧她手,将她的身体紧紧拥住,低沉嗓音落到她颤栗的皮肤上:“宝贝,生日快乐。”
而下一句,伴着最绚烂璀璨的烟花,几乎照亮了整个夜空:
“嫁给我,好不好?”
怔愣间,手指碰到一抹冰凉。
乔初意低头一看,是一枚金灿灿的,黄金镶着黄宝石的戒指。
“看了很多黄金款式,都不太满意,就挑了块宝石订做。”他笑了笑,不等她回应,轻轻地把戒指圈进她无名指,“戴上了,就是我未婚妻了。”
她憋着一阵猛烈上涌的泪意,瓮声道:“你耍赖……”
“嗯。”男人没脸没皮地赖在她颈间,抬起她下巴,温柔吻住,“我就耍赖。”
“周序霆。”
“嗯?”
“为什么没有写我名字的烟花啊?”
“你喜欢那种?”
“喜欢啊。”
“很土。”
“那我也喜欢。”
“下次给你放。”
“你不是嫌土吗?”
……
“那种烟花是不是很难做?”
“反正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