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宥猜到韩允应该是在家里补觉,他给韩青阳使了个眼色,韩青阳立马回身往韩大叔家跑。
刚走到知青院就见到里里外外围了好些人,一辆黑色小轿车停在路口。见到韩宥和王元香来了,看热闹的村民自觉让出了一条路。
韩宥最先看到坐在右边最末位的祝熙雨,果然,她看起来不太高兴。韩宥注意到她的眼圈红红的,抿了下唇,往左手边看去。上首第一位坐着个穿着很讲究的中年妇人,她看起来十分温柔,此刻正双眼含泪地说着些感谢韩书记之类的话。
她旁边坐着一个看起来很斯文的男青年,二十五六的样子,他正一眨不眨地盯着祝熙语看。韩宥上前一步,阻断他的视线。
此刻韩宥一点没收着自己的凌厉,他虽穿着一身简单的衣裤,看着也很年轻,但乔淮娟和男青年却都不敢小觑,“这是?”
韩明成招了招手,示意韩宥过来,韩宥便坐在了祝熙语的下首处。“这是我的侄子,韩宥。现在在陆军任副团长。”韩五叔很清楚对面两人来者不善,直接亮明了韩宥的身份。
乔淮娟闻言眼睛一亮,“真是年轻有为,不知是哪个军区?我大儿子也在陆军。”
“川省。”韩宥的声音冷淡,“您是?”
“我是祝熙语的妈妈。”乔淮娟想起了正事,可恶上韩村被杨梅夫妇打点得像铁桶一样,她这几个月走了各种关系,也没找到机会收拾祝熙语。还是侯海查到任韩两家关系以及韩家和上韩村的关系之后,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没用,但已经白白搭进去了许多人情。
想到这里她更恨了,没用的祝文秀来了一趟就失了消息,侯海又总是说什么“等她有本事回北城了再收拾她”的话。她可忍耐不了,她见不得祝熙语过得好,即使是在上韩村。
大概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正当她在家里一筹莫展之时,隔壁钢铁厂生产主任李建宁突然上门替自己的儿子李鹤向祝熙语提亲了。李家长辈只说是李鹤心慕祝熙语多时,承诺只要嫁进来就立马为祝熙语在钢铁厂安排工作。
乔淮娟本来很是嫉妒,多方打听才知道李鹤表面斯文,其实私底下搞大了好几个钢铁厂女员工的肚子。前些日子又出了一次事,急坏了李建宁夫妻,李鹤在家里说如果娶到祝熙语就不再乱搞,李建宁才急忙求上了门。
李建宁在钢铁厂里权威很重,把真相藏得很严实,外人只知道李鹤的好。这其实就是早些年乔淮娟替祝熙语安排好的路,嫁一门表面光鲜的婚事,替他们侯家结一门好亲戚。想到这里,乔淮娟只觉得自己对祝熙语实在良善,女儿侯语希还在乡下吃苦,自己倒是先把她接了回去。
乔淮娟指了指李鹤,“我和她爸爸前段时间给她定了亲事,这是隔壁钢铁厂生产主任家的儿子,李鹤。”
“好父亲、好儿子。”韩宥的语气带着不加掩饰的嘲弄,“还有个好母亲。”
乔淮娟差点挂不住笑意,她感受到了韩宥的敌意,明显是在讽刺李鹤是个靠父亲的废物,自己是个心坏的养母。注意到他坐在祝熙语下首而其他人都没觉得不对时,乔淮娟的手蓦地握紧,避开这句话,正事要紧。
她转向韩明成,“韩主任,按照知青返乡政策,李鹤的户口在首都,小语是可以返乡的。您看,能不能今天就把手续办一下,我们好带着小语早点回家。”
韩明成语气坚定,“是这样没错,但知青是作为单独户口落在我们队上的,我们要听取祝知青的意见。”
乔淮娟立即接话,“小语,你和书记说说,咱们早点回去,你爸爸还一个人在家呢。”她见祝熙语不像是愿意的样子,做出不敢置信、心痛欲绝的表情,“我们来的时候就听你舍友说你一晚没回来,你不会做了傻事吧?”
祝熙语怎么可能任由乔淮娟败坏她的名声,她语气平淡,“母亲,你不知道你这句话只要传出去,我就要被下放去农场了吗?您可别乱说、乱想。”乔淮娟真是恨不得她下地狱,这句话只要被坐实,她连上韩村也不用呆了。
她相信以韩宥的能力,他准备好的措词不会有问题,于是她继续问,”您问的我哪个舍友啊?我昨天下班后特地回来交待过去处的,我是去了我朋友的姐姐家。您说说是谁告诉您我夜不归宿的,我看看昨日她是不是不在院子里。可是我当时回来的时候大家都在啊...”
祝熙语话里是疑问,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却径直看向藏在人后的许之桃,众人也跟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许之桃看见韩宥和韩明成叔侄的目光,咽下嘴里的话,几乎是苍白着脸跑了出去。韩明成见状眉毛蹙得更紧了。
祝熙语知道现在这个场面能对上乔淮娟的只有自己,好在现在的她早就不是当初被乔淮娟把持着的孤立无援的养女了。她有自己的朋友、亲人,也有自己的...
祝熙语感受到韩宥的目光,自进屋后他就一直这样,一副随时可以上阵杀敌的样子。她心里更加安定,“况且,我可以直接回答您,我不愿意。您作为我的养母,未经我的同意就替我定下的亲事,我有权利拒绝。”
乔淮娟没想到祝熙语毫不在意就亮明了她的身份,她可知道公社里一直以厂长千金称呼祝熙语,她竟然不在意?养女和亲女可大不相同。果然,村民们直接当着正主的面就讨论起了这个劲爆的新闻,惊讶可见一斑。
韩宥想起身清场,祝熙语对着他摇了摇头,她不在乎这个。
注意到两人眉眼官司的乔淮娟心里几乎被不甘的情绪占满,如果...如果她的猜测是真的,那祝熙雨就又将踩着自己的儿子女儿了,她绝不允许!
她不再做伤心样,直接摆出母亲的姿态,这是她在礼法上天然的优势,“小语,虽然我们不是亲母女,但你也在侯家十多年了,不说养恩生恩谁重,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和你爸爸为你定下一门亲事应该不算过分吧?”
她拍拍李鹤的肩膀,“况且我们也是一心为你考量的。李鹤这孩子多好呀,和你是一个高中的,钢铁厂离我们家也近,知根知底。”李鹤一脸羞赧。
“好?知根知底?”祝熙语抓住乔淮娟的话,展开放在一边的信纸,读了四个无姓的名字,“母亲,是这样的知根知底和好吗?”
李鹤的脸一下煞白,在乔淮娟发问前急急开口,“婚姻是结两姓之好,祝同志不愿意就算了,今日是我打扰了。”说完竟急直接走了。
韩宥坐在祝熙语左手边,很容易就看清了信纸上面的字,是一封电报,“李鹤去你家提亲,乔应了,正准备来西岭。李鹤风流,可拿以下四人威胁...”韩宥盯着右下角的名字,方朔?这是谁?
乔淮娟从李鹤的反应里猜到祝熙语读的应该是李鹤的那些冤孽,李鹤被拿住痛脚所以退让了。但,难道她要白走这一趟吗?
她这次来侯海本就不太支持,他更愿意祝熙语在乡下,就算要收拾她也是要等她自己能重新站到侯家之时。但乔淮娟并不像侯海那样傲慢,她更想要像以前那样,把祝熙语牢牢控制在他们侯家手里。
祝熙语到底是从谁那里拿到消息的呢?乔淮娟打量着对面虽然沉默却不容忽视的男青年,虽然他是副团,但李家提亲是上周末的事,他不至于这样神通广大。难道是家属院还有这丫头留下的眼线?曾嫂?
堂屋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像是两军对峙,都在等着对方先出招。
祝熙语看着一脸不甘心的乔淮娟迟迟做不出回应,很是理解。毕竟沾光才做了小领导的乔淮娟本质就是个没什么文化的家庭妇女,前半生接触的都是村里妇人之间的招数,后半生又都是听侯海指挥,并不是个很有计谋的人。她只是狐假虎威的那只狐狸。
小时候侯家欺负她人微言轻、心思稚嫩,侯海选择用舆论困住她,乔淮娟就仗着养母的身份和经营出来的好形象在大院肆意抹黑她,配合侯海。现在她下了乡,逃离了首都的舆论环境,乔淮娟手里最大的杀器失效。那她就只剩一个办法:借婚事拿捏她。
祝熙语不确定这次的事是否有侯海的加入,但凭她对侯海的了解,她离京前那一手虽让侯海吃了亏,但以侯海的性格,在自己重新回到首都前,他不会太将自己当成一个值得严阵以待的对手。
但这次乔淮娟失利了,如果回京后再添油加醋些韩宥的事,侯海说不定就会在她的婚事上发挥。侯家人绝不会愿意她嫁给一个和侯家势力相当还完全站在她这方的人。
自己的婚事是侯海夫妇最好下手的地方,就像乔淮娟说的,外人眼里他们是养育了自己十多年的养父母,只要男方没有明面的错误,那自己的拒绝就站不住脚。
祝熙语突然很庆幸乔淮娟是在今天天明以后才到上韩村的,在经历昨晚以后,她愿意赌一把。她转头看了眼韩宥,看见他毫不掩饰的保护姿态,觉得自己这个决定因为对方是韩宥,而一点儿也不显得冲动。
他会让自己赢的,祝熙语的脑海里情不自禁地浮现这句话。她甚至有点兴奋,兴奋自己能亲眼欣赏乔淮娟的破防和无能为力,她的声音带着雀跃,“以后不劳母亲费心了,您来得正好,我给您介绍一下。”
韩宥如有所察,心跳加速,他只能看见祝熙语的笑容、听见她动听的声音说出最动人的话,“这是我的对象,韩宥。”
这一瞬,二十七岁的韩宥第一次感受到了命运的眷顾。他今早还在为自己假期不多苦恼,迁怒说实话的堂弟,自嘲无名无分。
但此时,在这个完全在意料外的时刻,他凝望着的枝头上的那朵花自己就跌进了他的怀里。他不再需要像以前的每一次那样,在血流尽前才能折下金枝。
韩宥情不自禁握住祝熙语的手,重复,“是的,我是熙语的对象。”眼里的柔情和喜意似乎凝成了实质,缠绵地裹着祝熙语。
祝熙语轻轻回握了她,用比蜜还甜的梨涡回答了韩宥浸在眼神里的表白。
猜测得到证实的乔淮娟完全维持不住表情,脸彻底垮了下来,作为军人的妻子、母亲,她太知道一个未婚副团长的含金量,更何况这韩宥年轻又英俊。
倒底凭什么?她想起自己先前差点同意文家的示好,几乎咬碎牙,文武的副营长在韩宥面前不堪一击。
她站起来,愤怒和嫉妒使她完全想不起这些年的伪装,露出了层层包装下真实的自己,刻薄诅咒,“祝熙语,你以为你会一直好运下去吗?你爸不也是人人称赞的三十岁的副团长吗?怎么样呢?死了,尸体都找不回来。”
她露出痛快的表情,“你妈以前多耀眼啊,黎家千金,副团妻子,怎么样呢?死了,硬生生咳血死在床上。”
乔淮娟指着祝熙语,“你克父克母,我等着你接下来克...”
“啪!”祝熙语直接狠狠给了她一巴掌,忍着胸口戳心的痛,“多行不义必自毙!我们家的人堂堂正正,少用你的脏嘴玷污他们!”
她将手在衣服上狠狠蹭了两下,“你不用等,只好好看着就是。我也好好看着,烂到生蛆的侯家,又会有什么好下场?!”
韩宥上前站在祝熙语身后,“请问贵子在哪个军区任职?我有理由怀疑,有一个侮辱烈士的母亲,他是否能当好一名军人?”
他声音很冷,毫不收敛的威压重重碾过在场每个人的心口。众人这才真切地意识到,韩家那个总爱往山里跑的小子现在是个管着上千名战士的、有名的尖锐部队的军官。
乔淮娟在这样明显威胁的话里只能转身离开,走之前还不死心,对着韩五叔说,“希望您好好想想我刚刚说的话,不要耽误了您侄子的大好前程。”
韩宥注意到祝熙语的身子正轻微发着颤,直接伸手揽住了她,“劳您费心,只有懦弱的人才会相信命数。不巧,我不是。”
乔淮娟愤愤离开,小轿车彻底离开了上韩村,围观的人在王元香的吆喝下也离开了知青院,今天的上韩村注定不会安静了。
王元香回到堂屋里,拍了拍祝熙语的手,叹了口气,“别放在心上。”她看韩宥一脸担心,便示意韩五叔也跟她先回家。
韩明成看了眼侄子,想起刚刚祝熙语说那话时他眼底的惊喜,竟不知今日这事是好是坏。他拍了拍韩宥的肩膀,也走了。
第23章 信任
人都走尽了,知青们目睹了全程,也体贴地退回了宿舍,把堂屋留给两人。其实众人是不敢往韩宥身边凑,此刻他并没有前些日子来知青院替祝熙语干活时的平和,整个人凌厉得像出鞘的利剑。
祝熙语突然开口,鼻音很重,“对不起,没和你商量就说了那样的话。”
韩宥眼里都是心疼,故作轻松,“怎么啦,后悔了?来不及了,大家都听见了。不准你耍赖。”他低下头去看祝熙语垂着的脑袋,“我来看看,是不是哭成了小花猫?”
祝熙语微微侧头,有点不好意思地避开了韩宥的打量。韩宥顺势将她又揽在了怀里,“你上次去我家,有没有发现我们家挺奇怪的,五婶有没有和你说过少去我家?”
祝熙语将脸贴在他胸膛,听他继续说,韩宥家的气氛确实很奇怪。
“你看见的是我作为胜利者的我家。我母亲在怀我和生我时都受了大罪,所以她从怀上我时就很讨厌我。我父亲不管家里的事,于是从小我就没人管,全靠二叔五叔养着。”
韩宥无意识抚摸着祝熙语的胳膊,“我母亲非常疼爱除我以外的孩子,我的大姐和大哥也很爱她,所以他们也讨厌我这个差点让母亲丢了命的人。”
“起初他们只是不在意我,任我自生自灭。后来我在部队崭露头角,他们又无法接受这样讨厌的我竟然能得到这样的成就。所以我的母亲和我的大姐便想尽办法派我大哥出面和我争。我家乱了好几年,直到我升为副营长,我哥却在战场上受伤被迫转了业,这个家才安静下来。”
“我说这些是有私心的。”ῳ*Ɩ韩宥语气一转,“比如希望现在你能因为心疼我抱我一下。”
祝熙语浅浅环了一下韩宥的腰,很快放下,脸还是靠在韩宥的胸膛,“我喜欢这样听你说话,好像是从你身体里听到的声音。”
韩宥只觉得心都要化了,他抬起祝熙语的下巴,“熙语,你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我们就是天生一对,无论是你想登高还是对付侯家、弥补童年的遗憾,我都会支持你、帮你。”
他自嘲,“我好像还能教你,大你七岁的好处似乎只有这个了,处处都先于你。”他又神来一笔,“你嫌不嫌七岁太多?”
祝熙语竟然从韩宥的语气捕捉到了忐忑和委屈,她摇了摇头,将脸重新埋回去,“我就喜欢你这样,其他人和你比起来,就是西岭和西岭山下刚结的果子。”
韩宥听见这个比喻直接笑出了声,笑声随着震动的胸膛传到了祝熙语耳朵里,不加掩饰的得意和开心。
祝熙语又过了好一阵才抬起头,听着韩宥稳健的心跳,她的心也平静了下来,只是眼眶还是红红的。韩宥碰了碰,“先睡会儿吧,昨晚你也没睡好。”
祝熙语乖乖点头,看了眼依旧精神饱满的韩宥,“你怎么不会困的?”
“好不容易当上了对象,这不得好好表现表现?”
“好不容易吗?你才认识我一周。”
“好好好,多谢漂亮心软的小祝同志愿意给我一个名分。”韩宥没忍住捏了下祝熙语的脸,他早就想这样做了。手感一如他想象里那样,又嫩又软,他不仅手痒、牙痒、心更痒。
“别动手动脚的,你还只是对象呢。”祝熙语脸泛起红,躲开韩宥还想作乱的手。
韩宥闻言眸光微动,将祝熙语送回宿舍才离开,韩青阳和韩允现在还没过来,一定是出了事。
————————————
韩宥径直回了自己家,果然在院子里看见了韩家众人。韩允眼红红地站在院子门口,韩青阳拉着她。韩宥的母亲丁芳舒和大姐韩筝站在正房门口,他的父亲韩明胜坐在柴房门口的台阶上,抽着旱烟。
韩允一见到他就立马告状,“我一听熙语的事就要去知青院,娘和大姐都拦着我。”
韩宥叫韩允本来是为了防着乔淮娟对祝熙语昨日未归的事发难,但他没想到祝熙语早就留了后手,还真是个周全的小狐狸。他眼睛里带上些笑意,先安慰韩允和韩青阳,“没事了。”
看了眼坐在一边一语不发的父亲,韩宥直接对上丁芳舒和韩筝,“我的事,不用你们管,你们也没资格管。以后祝熙语的事也是,你们最好把握好分寸。”
韩筝的脸上讪讪的,她的丈夫全靠韩宥的关系才在公社被人高看一眼,“我们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怕那边太乱伤了允儿。”丁芳舒垮着脸,直接回了屋,韩筝也赶紧跟着溜了。
韩允见母亲和姐姐都走了,嘟了嘟嘴,把刚才和母亲姐姐的争执抛在脑后,“哥,熙语那边啥情况啊,你刚刚说的话啥意思?”韩青阳也一脸关心。
韩宥简单说了两句,重点全放在他转正的事上。果然,韩允和韩青阳兴奋极了,两人激动地在院子里尖叫。
韩允闹够了,想起她一直在心里琢磨的事,赶紧道,“那哥你这次走了以后能让熙语直接住进家里吗?知青院那么多人,一点也不方便。”
“住什么家里,熙语肯定是和二哥一起回部队呀。”韩青阳不认同,同为男人,在这件事上都是一样的追求速度。
“二哥还有半月就走了,这怎么来得及嘛!”韩允不认可,她很明白女生对于婚礼的向往。
韩宥肯定了韩允的话,“今年太着急了,明年再说吧,我不想委屈她。”他示意对面两人解散,“先回去睡觉吧。”韩允和韩青阳对他的话一向是令行禁止,各自回了屋。
韩宥路过韩明胜的时候对方还在抽烟,浓烈的烟草味笼罩着这个佝偻着腰的沉默男人,“决定了吗?”他的声音也很沙哑,是那种很久没开口的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