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玮笑得得意，“那我们一辆车吧。这是我从傅川那里抢的香水，他今年过年不是去北城了吗？他公派留学的什么亲戚送的，好闻吧？”
韩宥径直填表，“如果你是去见杨同志的，我劝你现在去澡堂冲个澡。”太冲了，韩宥觉得自己的嗅觉都快消失了，“你喷了多少？”
庄玮低头闻自己，“傅川难得大方，我喷了七八下吧。真得不好闻吗？”
“阿嚏——”负责登记的小战士打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脸羞得通红，“对不起，副团长。”
韩宥递给庄玮一个眼神，“一小时后出发，去吧。”
庄玮愤怒了，“我就知道傅川是个闷坏的！他就是嫉妒我也有对象了！看我不去收拾他！”
没错，庄玮成功在大年初一那天获得了杨夏夏对象这个名分，但因为杨夏夏堂姐的婚礼定在二月初，所以他只能继续等。但心急的他已经打好了结婚报告、家属院住房申请，于是本来在政委眼里是个老大难的一团，现在的领导班子里却只剩下了一个单身男青年——二十六岁的傅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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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宥把车停到六栋的时候，看见的人就知道这对小夫妻这是要去市里了，他们现在偶尔会找祝熙语帮忙带点儿东西，但目前还没有人敢提出想坐顺风车。一是韩宥气势太足让人不敢放松，二是韩宥长得太好太年轻，二十多岁的大姑娘、新妇人根本不好意思离他太近。
今天也照旧如此，大家还是等到祝熙语下楼了才走过来给她钱票和代购清单。现在已经不用祝熙语自己写，大家发现她总是会这样记以后，这项工作就交给了张婶的大孙子。
祝熙语收下东西正准备上车，庄玮从副驾驶伸出了脑袋，“熙语，你坐后面呗，夏夏想你了。”
祝熙语被他吓了一跳，两人因为送饭的事亲近了不少，她作势挥挥拳头，“庄玮，人吓人是最吓人的。”
庄玮嘿嘿直笑，“那正好，我帮你锻炼胆子了。”
祝熙语已经拉开后座坐了上去，韩宥担心庄玮开车太猛便也主动去了驾驶位，庄玮啧啧感叹，“我都多久没坐过你的车了，难得呀。”
韩宥侧过身子去检查祝熙语的安全带，“后面会更抖一点，不舒服就和我说。”转头就是庄玮放大的脸，韩宥也被吓到了，“你干嘛？”
庄玮睁大眼睛，一脸认真，“我在学习啊，我倒要看看为什么大家都说你是家属院最疼媳妇儿的人。这个称号，我再赏你半个月，等我来了你就退位让贤吧。”
祝熙语被他俩这一套动作惹得直笑，抓住重点，“所以你半个月后就要结婚啦？恭喜你，终于转正了。”
庄玮笑得眼睛都快眯起来了，“谢谢，谢谢。今天就是去准备聘礼的呢。”他也转头往后看，“我给后勤说就要你们楼下那间房子，结果后勤让我等通知，有啥好等的，真是想不通。”
祝熙语回想了一下，二楼原来住的是三团的参谋，年前调到了别的军区，“倒是没人住进去，我们那栋光线挺好的。但我听李参谋的妻子说过，他们领居家的小孩儿很爱哭，你最好问问夏夏。”有些人是很讨厌小孩的哭声的，比如赵韵，所以她当时打死都不肯学儿科。
庄玮给韩宥指路，“出了公社一直直走，第三个路口右转。”又回答祝熙语，“夏夏的小弟弟才三岁，平是都是她照顾的，问题应该不大，我待会儿就问她。”
杨夏夏的家离公社有差不到半个小时的车程且后半段没有修路，刚拐上乡间路不久，祝熙语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很晕，她猛地把头伸出去，“呕——”
在她坐起身的时候韩宥就发现了她的异常，见状心急得不行，却还是缓慢把车停稳，这才跳下车从另一方钻进后座，扶住祝熙语的肩膀，“宝宝，怎么了？”
面对他们的庄玮脸上的担忧蓦地一滞，他张了张嘴，无声复述了那个让他错乱的称呼。家里的糟老头叫他的小后妈“心肝”都让他觉得足够牙酸了，没想到韩宥还更肉麻，宝宝，这不是堂姐叫小外甥女的么...为什么这么让人牙倒的称呼被韩宥叫出来却让人觉得好甜、好恰到好处呢...
韩宥根本顾不上庄玮了，他将吐完的祝熙语小心翼翼揽着，从兜里拿出卫生纸替她擦嘴角，探探她额头的温度，还好不烫。“哪里不舒服？还想吐吗？”
祝熙语摇摇头，眼泪汪汪的，她以前没有晕车的毛病。但她早上没吃韩宥做的面条，吃的都是糕点和牛奶这种很甜的东西，“是不是早上吃得太甜了？我头晕，想吐。”
韩宥蹙着眉，转头对庄玮说，“你去接杨同志吧，这段路太颠簸了，我陪她在下面走走，你待会儿再来接我们。”
庄玮回神，直接钻到了驾驶位，“好，我尽快。”
韩宥示意他把车门那边的水壶递过来，“不急，你开慢点。”这才半抱着祝熙语下了车。
祝熙语一下车就觉得好了很多，“站在地上就不想吐了，原来我还晕车吗？”
韩宥把水递给她，“喝点儿，以后早上不要只吃甜的了。”
祝熙语接过喝了一口，“关我的糕点什么事。我觉得应该是你，昨晚害我熬了那么久的夜，我没睡好，这才晕的车。”她自己可以说是她贪嘴的原因，但韩宥不能这么说，因为要是自己也同意了这个说法的话，韩宥肯定会借机管制她的零嘴。
韩宥见她还有力气斗嘴，看起来也不像刚才那样小脸煞白了，抿着的唇才放开些，伸手替她将眼角的泪痕擦去，“好，都怪我。”
他这样说，脸上还都是疼惜，就像在哄三岁小孩似的，祝熙语又有些愧疚了，“好吧，不怪你。是我早上空腹吃了太多甜的了，我再也不这样了。”
韩宥伸手拉她往回走，“乖宝宝。还能自己走吗？我们把这段路走完，庄玮开车很快，免得你等会儿又难受。”
祝熙语乖顺地跟着他踩着乡间土路往回走，她落后韩宥半步，眼睛完全不放在路面上，四处张望。
韩宥无奈，每到这种时候他总会觉得祝熙语像个天真浪漫的少女，而自己就是那个诱骗了小姑娘的坏男人。但他很开心看见祝熙语的这个改变，比起刚认识时她展露出的警惕、谨慎，他更想要她能一直这样无忧无虑的。
祝熙语走上大路就不肯再走了，“等下一身汗就不好看了。”
韩宥靠近她做出到处嗅嗅的模样，“哪里有汗，明明香香的。”
“滴滴——”庄玮打断了老男人的调戏。杨夏夏也将头伸出窗户，“熙语，你还好吗？”她坐在副驾驶那边，把后座留给韩宥，等会儿才方便照顾祝熙语。
“好多了。”祝熙语笑着和她打招呼，“夏夏，好久不见。”
韩宥也对着她打招呼，“杨同志。”然后带着祝熙语坐到了后面，“要不你靠着我睡会儿？等会儿庄玮开车...”
祝熙语戳了他一下打断他，但庄玮已经听见这了句话，笑着质问，“啥叫我开车所以睡会儿？我车技也很好的。老韩你可不厚道，以前哪次出去不是我开车呀。”
杨夏夏克制住想要往后看的冲动，安抚庄玮，“对，我小弟说你开车就像开飞机一样呢。”
祝熙语和韩宥没忍住都笑了，杨夏夏也后知后觉这话不对，“呃，我的意思是，他觉得你开得很好，在他眼里开飞机的人就是最厉害的。”
庄玮笑着看她，“那你觉得呢？”
看到这里祝熙语果断闭上了眼睛，韩宥见状把人揽着，对着抿着嘴看过来的杨夏夏笑笑，“没事儿，你们继ῳ*Ɩ续聊，她睡觉不怕人声的。”
杨夏夏心跳猛地加速，脸红红地转过去，在心里呐喊，“天哪，为什么人能长成这样！我一定一定要住他们附近！！”
庄玮虽然已经知道了她这个喜欢看长得好看的人的古怪爱好，但还是没忍住问，“夏夏，你喜欢男生圆眼睛还是长眼睛？”
杨夏夏不假思索，“长眼睛。”
庄玮满意，在他的认知里韩宥那双介于凤眸和桃花眼之间的眼睛是圆眼睛，而自己这种才是长眼睛。但他不知道的是，杨夏夏根本没想到这个，她只是说了庄玮的眼型而已。虽然外面的花很美很吸引人，但杨夏夏还是分得很清楚的，她对于祝熙语还有亲近，对韩宥则是完完全全单纯的欣赏了。
两人在前面叽叽喳喳，韩宥就抱着祝熙语在后座假寐，慢慢地，祝熙语的呼吸绵长了起来。韩宥睁开眼睛，伸出手关上了车窗，又将她散落在脸上的碎发轻轻拨开。
庄玮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他的老搭档那又虔诚又温柔的表情，突然安静了下来，这一幕，可真美好啊。
第73章 福利
庄玮和杨夏夏今天也是为了买东西才来的广市,倒是和韩宥他们行程相合，于是四人便一直同行，直到后备箱塞不下了才停止了这场大采购。
大多数东西都是庄玮买的,韩宥这次来主要是给家里的厨房补充存货，祝熙语本还准备扯些布，但售货员说月底会有特供,她便决定等允儿来了再叫上她一起来选。
等他们去到卖床上用品的地方时，那个售货员竟然还记得韩宥，见到人就说，“丝绸的来了新货,你要看看吗？”
韩宥看向祝熙语,他现在已经丧失了决定权。祝熙语摇摇头，“先给爹和允儿买棉的,等天气暖和起来再买别的。”她指了指她看好的款式，“一样两套,都有什么花色？”
售货员发现了真正能做主的人,便不再理她以为的大客户了，一心帮着祝熙语选购,最后祝熙语带走了四套。
“爹那个房间的被子、褥子都没有，还要再去一趟公社。”祝熙语在心里盘算。小卧室是单人床，只有一米二宽，家里的被子褥子都是一米八、一米五的。
韩宥点头，现在祝熙语比他更熟悉家属院,“我和家里约的下午四点,等下我们一起过去？”
祝熙语抬起手腕看了眼表,“好，回去应该就差不多到时候了。”
说话间,庄玮也带着杨夏夏来到了这层，“我们再买一套结婚用的床上用品就结束了，再等我们一会儿。”
韩宥点头，“不着急。”
杨夏夏跟在庄玮后面，有些犹豫，今天的采购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她原以为只是来挑三大件的，没想到庄玮上上下下恨不得在百货大楼包圆了，可是床单这些她娘就会做啊。
杨夏夏本以为自己敢跑黑市挣钱就已经挺厉害的了，没想到和庄玮一比什么也算不上。她看韩宥付钱的时候也是眼都不眨，有些好奇，军人的福利这么好吗？那要不还是同意大弟当兵去？
这么想着，她也就趁周围没人的时候这样问了庄玮，“庄玮，你和韩副团的工资很高吗？”
庄玮想了一下就猜到了她问题的来源，“正常工资，每个月一百二，但这一百二里还包含各类票和福利，实际到手的钱就一百出头吧。我是这些年存下来的，韩宥的大头也不是津贴，而是各种奖金。”
他低头靠近杨夏夏，“不用担心，我们的收入都是很透明的，所以花钱的时候也不用怕。”他指着正中间那套正红色大喜字的样品，“看看，这个你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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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点钟的时候，办公室的电话铃声准时响起，但这次竟然是韩明胜先说话，“韩宥，怎么了？”韩宥实在是很少主动打电话回来，主要是电报和写信，韩明胜担心出了什么事。
听见他的声音韩宥还有些讶然，“没出事，允儿在吗？我想和你们商量一下来广市的事。”
韩明胜这才招手让韩允凑过来，“二哥，熙语，你们找我呀？”
祝熙语这边开的免提，韩允明显恢复了以前的欢快模样，她笑着回答，“对呀，你二哥在这边给你找了工作，你过来和我们一起住好不好？”
韩允先是高兴，“真的可以吗？太好啦！”可她看见身边的父亲，又迟疑了，“可...”
韩明胜本还一脸兴奋，听到这里赶紧制止，“没什么可的，你跟着你二哥多好，享福。”
韩允抿抿唇，“可是我要是走了，爹就一个人在家了。”
韩明胜怕她犯傻，“我怎么会是一个人，村里这么多人呢，你二叔五叔都在。”他自己对着电话筒说，“韩宥，别听你妹妹说的，她就是小孩子瞎操心。我在家里多自在啊，我可离不开地、离不开庄稼。”
韩宥眼睫低垂，“农忙还有一段时间，你也跟着过来看看吧。家里有三间卧室，你...”
韩明胜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的眼眶一下子酸了，“我，我，我过去？可是...”
韩宥既然做了决定，就不会再在这件事上犹豫，“嗯，你想来吗？想来的话我就替你们买下周的卧铺票。”
韩允看自己父亲嘴唇都在颤，赶紧替他应下，“好，二哥，我和爹今天就回家收拾东西，你和熙语想吃家里的什么东西吗？”
“允儿，你和爹身上不要带太多行李，你们是第一次坐长途火车，轻便为主。你学着我上次那样，把大多数东西邮寄过来，你二哥等下给你们汇钱，不要省邮费。”祝熙语赶紧叮嘱。
“好吧。”韩允有些失望，“我还想让韩峰哥去山里逮只兔子，让五娘烧好带过来，你们俩不都爱吃吗？”
“等你来了就知道了，你二哥现在手艺是得了五婶的真传。”祝熙语笑着打趣。
韩宥等她说完才说，“你们等会儿去信用社那边等我，我现在去公社给你们汇点钱过来，你们在路上该用就用，不要舍不得。”
韩允应下，韩明胜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好，我们全按你们说的做。”
“车票应该会买在下周四，这样我才好来接你们。等晚点票买好了，我让人送来。”韩宥补充，“不用害怕，让韩峰送你们到火车站，我们会在广市火车站接你们。”
“放心吧，我机灵着呢。”韩允开心地挂断了电话，拉着还一脸不敢置信的父亲去了信用社，等到了韩宥的汇款。韩允将它换成现金收好，这才兴奋地回了上韩村。
等过了一晚，韩明胜找到正在收拾东西的韩允，“允儿，要不让你三哥送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韩允眼里闪过一丝难过，面上却不显，“为什么呀？爹你不是一直担心二哥在部队的生活吗？咱们自己去看看，不比听别人说好。”
韩明胜拉拉衣角，“你二哥那么有出息，我...人家会不会笑话他啊？”
韩允无奈，“爹你说什么呢？解放军是最可爱的人，他们怎么会笑话你呢？而且爹你怎么会给二哥丢人呢，我和二哥长得好不都是遗传的你吗？”
“我只会种地。”这是韩明胜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话，他虽然爱种地、爱和泥土、庄稼打交道，但他也知道自己是几兄弟里最没出息的，就像韩华那天说的那样。
韩允假装叠衣服，藏起眼中的情绪，“会种地还不厉害呀？劳动最光荣。”她宽慰紧张的父亲，“哎呀爹，你还不相信二哥吗？他都叫你过去了，肯定什么都准备好了呀！你难道不想去吗？”
韩明胜皱巴巴的脸这才缓和几分，“也是，我们都好好听你二哥的话。”
韩允笑着抬头，“嗯，我们仨...一家人都听二哥的，好好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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