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团子
就在韩宥陪着祝熙语在部队医院里看诊的时候,许锐利和丁飞泉也找到了这里,汪师长和彭政委都非常重视今天的事,韩宥和高世元分属一团和三团,师部便交代了他们各自对应的团长和对方的政委联合调查内情。
这其实是偏向韩宥的处理,因为三团团长石天立和韩宥不太合这件事私底下已经在广市驻地传遍了,若由他来负责韩宥这边,定要多多少少给韩宥添些堵。不像丁飞泉,没有明显的偏向,平时也没什么领导架子。
郑老中医今日休假,另一个坐诊的老中医肯定了祝熙语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有些受惊以后,许锐利和丁飞泉才带着小夫妻去往办公区。刚出医院一行人就遇见了韩允和高文柏,他们那会儿去传达室给津市和西岭老家的人报喜了,回来就见到了一滩血,知道祝熙语也在场后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见到许锐利一行人高文柏就停下了车,他将韩允怀里的保温杯递给韩宥,“许叔叔、丁叔叔,嫂子今天还没吃过东西,这里面是我妈特意做的红糖鸡蛋,您们看能不能留点时间让嫂子垫垫肚子?”
自然没人会为难一个孕妇,尤其是丁飞泉因为年前的事已经对祝、侯两姐妹的内情有了些了解,他也挺替祝熙语委屈的,还让高文柏把车让出来,让韩宥带着祝熙语去办公区,省省力气。
韩宥很是感谢,已经启ῳ*Ɩ动了调查程序,按理说这些优待都是不被允许的,这完全是两个领导对他们的体恤。他自然也不会让人为难,没有上车,只让高文柏帮着送过去,自己还是跟着两个领导一起。
办公区一楼最左边的会议室已经打开,思想处、妇联对应负责的人也都到了,祝熙语趁着高文柏和人寒暄时在门外喝了些红糖水,屋里的人也都当作没看见。直到韩宥到了,高文柏才离开,这个针对祝熙语和侯语希的特殊会议也正式开启了。
自从和韩宥坦白了关于舅舅的事后,祝熙语便不再对于那段时光讳莫如深了,她将自己和侯语希、侯家的渊源毫无隐瞒地和部队领导交代了个清楚。
韩宥则补充了祝熙语被逼下乡后和自己相识的过程以及这些日子在广市家属院里侯语希的行径,只隐瞒了韩明德和任安国在关乎祝熙语下乡地点的安排,这在城市里稀松平常、心照不宣,却不能拿到明面上说。
等韩宥说完,祝熙语又将今天发生的事讲述了一遍,无论是自己还是侯语希的话都没做隐瞒。没有必要隐瞒,部队自然会和侯语希的证词对照,且她完全是受害者。
领导们有她们二人的背景,在丁飞泉补充了陆妮、侯家兄弟两件事的内情以后,谁是受害者已经一目了然。但部队是最讲证据的地方,他们之后不仅会去纺织厂、上韩村调查,还会和侯政谦之类的当事人谈话,在达到至少还原百分之九十以上真相的程度后才会给出最终的调查结果和处理方案。
之后一周韩宥和祝熙语又被叫去问了些问题,关于他们俩的调查程序才算结束。但侯语希和高世元的问题还没查清,最终结果还需等待。
在侯语希毫不留情的动作下,刚满八个月的孩子果然没保住,是个成型的男胎。据说当天若不是医生们拦住,高母几乎快要将才从手术室里出来的侯语希打出个好歹。和祝熙语不同的是,侯语希要求了单人受审,也不知道她和部队说了什么,第二天高世元就被停职调查了。
基于她的身体状况,部队在解除对她的看管后第一时间就联系了她的父母和兄长,但祝熙语并没有见到侯家人,当时她和韩宥已经去了津市参加韩允和高文柏的婚礼。
等她和韩宥回来以后,楼上的房间已经空了下来,门缝里被塞进了一封署名侯政谦的信。信是祝熙语先发现的,她条件反射地看了眼韩宥,就见他的眼神毫不掩饰地落在信封上,有些想笑,递给他,“你来开。”
韩宥并不掩饰自己在这件事上的小气,徒手撕开了信封,掉下来两沓纸,韩宥扬眉,打开写着自己名字的那张。只有一句话“希望你好好对她,祝你们幸福。我会一直在。侯政谦。”
没有停顿,韩宥拿起那叠厚了不知道多少倍的信纸,递给祝熙语,“你自己看吧。”
祝熙语拉住他,靠在他怀里,视沙发上的抱枕为无物,“我腰好酸,你先别走、帮我垫垫。”
韩宥失笑,手搭上她的腰不轻不重按着,祝熙语这才打开信纸。她很是明白韩宥的醋性,才不会为了一封信招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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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满,好像很久没有这样称呼你了,我似乎都快忘了你和小语的旧名了。
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时,你还是襁褓里的小婴儿,比侯政然那个坏脾气的弟弟可爱一百倍。
后来的五年里,每年夏天我们都会在部队家属院里相聚,无论何时,你都是最漂亮、耀眼的小公主,身边永远围着一大群小孩子。我那时已经懂了父亲和祝叔叔肩章的区别,也从母亲的话语里知道了我和你天生的差距。但只是默默注视你的笑颜,就足够快乐。
再然后,我们的命运都迎来了改变。我还记得自己在你第一天住进我家时的兴奋和开心,却不知何时就忘记了当时守护你的决心。
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人的欲望实在是太可怕了,我和我父母的欲望不仅伤害了你,还毁了时雨。真得很抱歉,我为时雨做下的事向你道歉。她走到现在这个地步,我这个做哥哥的实在有很大的责任,我将用余生向你们忏悔。
很遗憾又很庆幸没有见到你,我们来到广市以后,家里又爆发了几场争端,时雨的精神状态因此出现了些问题,身体上的伤害也留下了不小的后遗症。我已经向部队申请转业,她一直很怀念我们在宁市外婆家的生活,我将带着她回到那里。
政然目前还不能离开北城,他才分配到岗,但你放心,他不会牵扯进你和我父母的恩怨里,我和时雨也不会。那一切本就属于你,很抱歉我们享受了这么多年却还在向你索取。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在写些什么,我有很多的忏悔,对你、对政然、对时雨,我大概是世界上最无用的哥哥。我以为我会保护好你们,最后却成为了伤害你们的那方,我真得很后悔、很抱歉。
我会用余生陪着时雨,政然也会找机会回宁市,但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弥补你,想了很久,也许我的不打扰才是你最需要的。
还是留下我的新地址和联系方式,如果有一天你还用的上我这个无用的童年玩伴,请给我一个弥补、赎罪的机会。
希望永远不会有这个时刻,我会一直祈愿,祝你余生光明坦荡、天天开心。
侯政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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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宥看得很快,一边看一边留意祝熙语的神态。前半段他还只想嗤笑,后半段却也沉默了下来。
不同于他和韩华、韩筝干脆的恩怨,祝熙语和侯家三兄妹的关系实在很难直接定义成某个词语。韩宥甚至觉得,他们都是侯海夫妻贪婪欲望的牺牲者,侯家三兄妹可恨、也可怜。
“至少现在的结局是好的。”祝熙语沉默良久说了这句话,这样的结局其实算不上好,侯语希才二十岁就身体、精神双面受创,侯政谦、侯政然多年努力全部泡汤,三兄妹去到宁市也相当于和侯海夫妻决裂了,和圆满完全不沾边。
但这相比之下又确实是好结局,在这样的原生家庭里,至少侯家三兄妹最后站在了一起互相守护,没有彻底沦为侯海夫妻和自身欲望的献祭。
韩宥心疼地将她的紧蹙的眉抚平,视线落到她的额角,“想换个发型吗?”他摸上祝熙语一直掩盖着的伤痕,“一切都过去了。”
祝熙语有些诧异,又觉得韩宥察觉实在是很正常的事,她的手和韩宥放在她额角的手重叠,指尖触上微凸的疤痕。
“我刚去侯家那个月和侯语希一起在家属院玩,当时她就像那天那样突然拉着我往台阶下倒,我没有防备和她一起摔了下去,她身上也有一道疤、在后脑的位置,她这些年来身体不好也是从那时开始的。”
“我则是正面撞到了路边的石头上,晕了过去。等再醒来,所有人都在指责我不该推倒妹妹,我解释了,但没人听。那时我的妈妈生了两年的病,我很少出门、也不爱说话,家属院里的人可能就觉得,这样阴郁的小孩是做得出这种事的吧,而且侯语希受的伤比我更重,怎么会是我说的那样。直到我下乡前夕还有人说起这件事,觉得我欠侯家、欠侯语希。”
“这是我记忆里第一次受伤,也是我第一次切身感受到我已经失去了所有亲人的事实,没有人会再像他们那样护着我、爱着我了,所以我很厌恶这个疤,它的存在就像是为了提醒我我的现状。”
祝熙语将齐眉的刘海往后掖了掖,“确实可以换个发型了,以后它就只是一道陈年伤痕了,不再有别的意义。”
韩宥俯身亲了亲祝熙语的额角,“是的,我的满满,以后只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爱你,但我始终最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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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宥销假以后,部队也正式通知了他此事最后的处理结果,其他都和侯政谦信里的一样。高世元则因为婚内虐待、囚禁妻子,记过后被降职到了边疆兵团任营长。截止到目前,他已经被记了一大一小两次过,若再有一次就会被彻底开除军籍。
一团一营的营长段民若因为在追查人贩子时立功,被破格提拔到了三团任新的副团长,掌管后勤、军备,原先这个岗位的副团则接手了高世元的职责。
部队妇联在此后一个月里召开了两次宣讲会,带领军属们再次学习了家属院的纪律和品德教育。家属们许多文化水平都不算高,妇联们照本宣科讲解这些纪律法规的效果可想而知。
任曼在妇联任职,几次宣讲会效果都甚微以后,她想到了祝熙语正在连载的新书《醒来》。这本书表面是讲陈家三代女性及她们同时代女性的人生际遇,实则是在潜移默化地影响读者,否定和批判传统思想里女性于婚姻、子女献祭式的自我定位。
也许是考虑到受众,祝熙语这本的遣词造句比之《归雁》更加简洁朴素,文风依旧细腻、更添几分温柔平和。任曼和邱雯茹作为阅历颇丰的女性,更明白她的用意,不止一次感慨过这个年轻小姑娘的眼界和志向。
这本书可以说是完全是为了妇联这次的困境而生的,妇联的领导们看过文章后也肯定了任曼的提议,于是宣讲会从干巴巴的条例变成了一个个像是发生在人们身边的故事。家属院的军属们无论老少都能从这本几乎全是女性角色的书里找到自己影子,又在听完故事后恍然大悟,原来以前那些在她们看来无法解决的问题、跨越的鸿沟,还能有这样奇妙的发展。
她们惊喜之余更是感动,原来有人懂她们的付出,她们在这本书里摸到了自我和认同。于是她们开始主动追着妇联的人往下讲,在得知这是家属院的祝熙语正在连载的作品后,她们彻底疯狂了。
刚开始是一窝蜂地往六栋跑想要和祝熙语交流她们的故事、追问文章的走向,被和祝熙语相熟的军属们劝住以后,她们满腔的喜爱无处发泄,便将祝熙语在广市以来的所有事迹打听了个遍。
军属们的爱太纯粹又太热烈,即使高世元几人早已离开,还是被她们拉出来骂了一次又一次,几个疯狂的祝熙语的拥趸甚至找到了刘美娟,大骂她不知感恩、不配当祝熙语的朋友,还是祝熙语亲自邀请了肖家一家人来家里吃了顿饭这件事才平息。之后祝熙语特意在下一期的连载里加了新的内容,呼吁女性们要换位思考、互相体谅、多些包容。
新文章一出来军属们就央着自己的丈夫、儿子将报纸带回家里给她们讲,部队的报纸不够分,她们就自己去广市买。从书店老板那里得知这个故事并不是很多人在看以后,她们又联合起来给附近公社、厂区的妇人推荐,还写信给外地的亲人、朋友,让她们一定要看。
妇联超额完成了任务,广市家属院里甚至刮起了一股学认字、读报纸的风气。宣传科本就看好祝熙语这本书,见状更是文稿、图画齐发,将次盛况传播了出去。不提别的部队得知后也牵头组织了这样的活动,部队体系外的人也抱着好奇的态度开始阅读,等连载期间他们又找到了满满作者的上一本书《归雁》。
两相相合,不止知青、女性,许多思想包容的男性也加入了推广《醒来》的大部队里。
到了最后,《归雁》加印,和《醒来》一起成为了近十年书籍销量的前十,“满满”这个作者更是成为了近几年最知名、最受欢迎的新人作者,多地作家协会都向广市宣传科发来邀请,邀约满满作者加入他们的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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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祝熙语已经没心思处理这些了,1975年1月18日,农历腊月初七正午,她迎来了和韩宥的孩子,一个六斤二两的男婴。
王元香早在元旦就赶来了广市,肩负着韩家众人对这个宝贝的期待,承担起照顾祝熙语母子的重任。
此刻她满脸欣慰地看着医生抱出来的韩家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孙子,止不住的欢喜,转眼见着韩宥仍旧靠在手术室门口往里张望,笑着点了点韩允怀里的小婴儿和韩宥几乎一模一样的小鼻子,“体谅体谅爸爸吧,他只是太爱你妈妈了。”
还没有名字的婴儿显然不准备体谅自己的父亲,下一秒就嚎啕大哭起来,小腿用力蹬开了襁褓,在韩允手足无措的时候一把按在了她的脸上。
韩宥回头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一群人围着一个只有他小臂长的小婴儿手忙脚乱,而人群中心的小团子顶着一张红彤彤、皱巴巴的小脸嗷嗷大哭。韩宥的眼皮急促地跳了跳,似乎在预示着什么,但祝熙语已经被医生推了出来,他便再顾不上别的了。
韩宥一只手撑在病床围栏上,另一只心疼地抚上祝熙语满是咬痕的唇,低头在她汗水淋漓的额间落下一个珍重的吻,“谢谢你,满满,我爱你。”
祝熙语的下腹还在抽痛,微扬起唇角,干涩的喉咙发出的声音低哑却同样饱含温柔,“我也是。”
“哇哇哇——”嘹亮稚嫩的婴儿啼哭打破了这温馨的画面,王元香满头是汗地将孩子放进韩宥怀里,“你来抱抱试试,谁抱都哭。”
韩宥自从祝熙语怀孕八个月起就在家用枕头模拟着学会了抱孩子,此时稳稳将孩子接过护在臂弯,小团子也没给他面子,照哭不误。见祝熙语面含担忧,韩宥无奈地点点他的额头,“不哭了,妈妈会担心。”
很神奇的,像是听懂了这句话,又或者是闻到了身边妈妈熟悉的味道,小团子奇迹般地止住了哭,不情不愿地躺在韩宥怀里。
梁佩珊和王元香啧啧称奇,祝熙语也觉得温馨又好笑,殊不知这是小团子在预告他之后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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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生第一天,小团子哭起来只有韩宥和祝熙语出马才能哄住。
出生三十个小时后,小团子将胎便稳稳地排在了正兜着他的小屁股给他洗澡的韩宥手上。
一个月时,小团子似乎总能识别出韩宥是否在场,但凡韩宥在家,无论是闹觉、饿了或只是简单的不开心,都一定要哭到韩宥抱他为止。韩宥的肩章、领口、小臂、胸口...几乎处处都被他吐过奶,不止一次被其他人笑过他身上都是奶味。甚至好几次韩宥举着儿子逗弄时,若不是他反应比较快,都差点被小团子直接对着尿在怀里。
两个月时,小团子不怎么哭了,但也不像王元香说的那样会在这个月里爱上笑。他的四肢更加有力,最喜欢在韩宥怀里拳打脚踢的感觉,经常将小手小脚踹到韩宥脸上。
三个月时,小团子彻底不爱哭了,不舒服时就哼唧两声吸引大人的注意力,等问题解决后就继续严肃着一张小脸四处看。他更加认人,但凡没在两天之内见到谁下一次见面之后就再也不肯给抱。晚上更是赖在韩宥怀里,只有等韩宥哄睡以后从公社特意请来帮着照顾他的婶子才能将他抱走。
四个月时,小团子学会了模仿大人的表情,总是撑着脑袋定定看着身边的人,观察一会儿就能学出人家的表情神态。而小团子最爱做的就是:对着妈妈笑出一下巴的口水,对着爸爸嘟着小嘴不满地将头转来转去。
五个月时,小团子学会了翻身,一个不注意就会从床这边翻到床那边,几乎离不开人。他还学会了照镜子,喜欢对着镜子疑惑地啊来啊去,见到韩宥以后则是趴在他脸上啃来啃去,似乎是在好奇为什么韩宥会和镜子里的人长得那么像又不像。是的,小团子完全是韩宥的翻版,除了皮肤遗传妈妈,其他都是韩宥等比例缩小,祝熙语最喜欢看长得一模一样的两父子大眼瞪小眼。
六个月时,小团子飞速长大,爬行、坐起、双手互相传递物品都不在话下,甚至能对别人简单的词语做出反应,谁见了都会夸上两句聪明。他也找到了新的折腾父亲的方式,喜欢让韩宥平躺着,在他身上爬来爬去或者端端正正坐在他的小腹。
七个月时,小团子开始和周围的人、物品交互,喜欢将东西扔来扔去,喜欢和妈妈玩躲猫猫的小游戏,喜欢在爸爸说“不”以后我行我素看他生气,但他也只是逗韩宥玩,仔细观察,他其实之后并不会再做韩宥明确拒绝过的事。
八个月时,小团子的爬行速度加快,自己就能完成整套躺下、坐起、爬行、扶着物品短暂站立的全过程。韩宥这个老父亲一边惊叹儿子的成长,一边将家里所有家具的尖锐处都用旧衣和棉花包好。小团子还学会了模仿声音,重复大人的简单音节,若是对方没有理解他的意思,他还会像模像样地叹气。但如果是韩宥没懂,下一秒他的小手就会落在韩宥身上。
九个月时,小团子学会了叫妈妈和爸爸,能自己稳稳站立,甚至扶着大人时还能踉跄着往前走几步。许是腿上力气增加,小团子喜欢上了蹬着韩宥的身体往他头上爬的新游戏。他能记得更多的人并辨别对方的意图,但对父母的依赖也更重,看不见祝熙语和韩宥虽不哭,但会自己四处爬着寻找直到找到为止。
十个月时,小团子已经能抓着床沿往前走十几步,对四肢力量的控制更加熟练,会吐出单个词,试图用这几个词来表达自己的想法,也会听懂大人的指令。这个月,韩宥缺席,小团子在前几天会眼巴巴地看着门口找韩宥,小手指着门外“爸、爸”地喊,但到后面就不再找了,只是一看见斗柜就开始要大人抱,抱起来后则要把韩宥宝贝的相框一个个按倒才甘心。
十一个月时,也许是因为韩宥上个月的离开,小团子已经不能忍受祝熙语离开他的视线,否则就会大哭。祝熙语苦不堪言,直到韩宥回家把儿子哄好重新依赖上他才松口气,她原来还会羡慕小团子和韩宥之间格外生动的互动,现在却只想要那个从在肚子里就格外乖巧、体贴她的儿子。韩宥也被折腾得够呛,在自己家里活出了偷偷摸摸的架势,好几次都是急匆匆赶去的训练场。
一岁时,小团子已经能独自行走不短的距离,认人认物也不成问题,往往看着大人用过几次某样物品后就能自己模仿出来,对玩具的需求更大,一样玩具研究透彻以后就再也不会拿起来,韩宥最头疼的问题成了为儿子准备玩具和带着简单教学意义的教具。
第89章 回乡
韩嘉珩有一个听起来文质彬彬的名字,实则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小魔王。一岁前他的调皮、霸道还只有韩宥一个人消受,韩宥又是个在非原则性问题上很宠孩子的老父亲,于是祝熙语还没有发现在自己面前永远乖巧的崽崽的本性。但等到一岁后他开始和家属院的小朋友交往时,他的魔王性格就显露无疑了。
“不可以,韩嘉珩!”祝熙语握住儿子伸向自己怀里妹妹的手,一脸严肃地看向他。韩嘉珩小朋友满周岁以后,韩宥和祝熙语这才得以回到离开近三年的西岭。
本说好去年回上韩村过年的,但正好赶上祝熙语怀孕,回家计划只能放弃。因为这个,韩宥惴惴不安了很久,他生在腊月二十五那天,丁芳舒以前没少因为这个骂他,说他不止在肚子里不安分,还不会挑出生的日子,生来就是克她的。赶上年节,丁芳舒不仅整个春节都被困在床上坐月子凑不了热闹,家里其他人也忙着过年疏忽了她。
韩宥虽然知道祝熙语不会因为这些莫名其妙的原因迁怒孩子,但也许是因为从小丁芳舒就给他灌输这个思想,他心底还是一直对这个很敏感、很焦虑。等到孕晚期有一天半夜祝熙语又因为腿抽筋痛醒的时候,韩宥揉着她的小腿肚帮她缓过来以后竟然直接抱着祝熙语哭了,低声说对不起她。
祝熙语差点被韩宥这一套动作吓得心脏都停了,还好他及时说了原因,祝熙语才没有想歪到别的事上去。她先是觉得好笑,之后便是极度的愤怒和心疼。
认识韩宥这么久,那是祝熙语第一次见韩宥哭。他将脸埋在祝熙语颈窝不敢抬起,泪水却源源不断地滑到祝熙语胸口的时候,祝熙语的眼眶也红了。他替肚子里的孩子不安、解释,又何尝不是小时候的他在不安、困惑?
哪怕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很乖了,祝熙语孕期也不算是轻松,尤其是孕晚期,不间断的耻骨和后背的酸胀几乎将她折磨得脾气都暴躁了起来,但祝熙语从未因此对自己的孩子有过什么埋怨,是她和韩宥自己求来的宝宝,再怎么难受也不能怪到孩子身上。
包括杨夏夏,各种孕期反应层出不穷,甚至为了孩子放弃了自己一直坚持的事业,但每当她谈及孩子时也是笑眯眯、满脸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