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如果是别人问她, 那温灼华肯定会平和地回答“没有,不至于, 我就是普通人”。
然而, 这句话是路京棠问的。
温灼华轻抬了抬下巴,显出来几分本性里的骄傲来:“那当然, 我们学校很多人都知道我的。我们校内有个本校学生才能上的匿名树洞, 我的名字在上面被高频提及。”
路京棠觉得很想不明白, 怎么会有人就连得意的时候都能这么可爱呢。
他点点头,又显得颇有求知精神地提问:“一般都讨论你什么?”
温灼华一副“这还用问吗”的表情:“肯定是漂亮, 优秀, 性格温柔之类的呗,好多人叫我女神的。”
路京棠忍不住笑了一下,紧接着就被温灼华瞪了一眼。
温灼华凶巴巴的:“你笑什么?”
……这副有点任性的模样,倒是挺像在私房菜馆喝醉酒那晚的温灼华了。
路京棠已经很了解要怎么顺毛撸这样的温灼华,他先是很好脾气地举了下手表示自己错了,紧接着又自然地往下说:“我只是觉得他们讨论来讨论去, 聊的不过是你最不值一提的优点罢了。”
温灼华一顿, 那副凶凶的模样都快要做不下去了。
路京棠懒洋洋地继续道:“不过也没关系,这样就证明, 他们永远比不上我喜欢你。挺好的,你肯定也看不上他们。”
温灼华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但幸好,路大少爷一个人都能把这出戏给演完整了。
他说:“我们夭夭最大也最特别的优点,明明是坚韧、清醒又独立。什么都不靠别人,也不喜欢向别人诉苦博同情,目标很坚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庆幸天色已晚,要不然温灼华就觉得自己耳朵的粉色都快要藏不住了。
她其实很爱听别人夸自己,但又一向把这个喜好藏得挺好,所以大家只觉得夸她时她反应很平淡。
一方面是习惯掩饰,另外一方面……如同路京棠所说,温灼华确确实实又有自己的骄傲。
那些所谓的漂亮温柔,不过是她最表面的优点罢了,听个几遍也就腻了。
唯独这会儿,她一边止不住地开心,又一边有些不好意思。
越听下去,路京棠夸得越直接,温灼华听到最后,还是忍不住打断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路京棠没夸够,但也没怎么在意。
来日方长嘛。
他只是懒散发问:“知道什么了?”
温灼华:“……”
她顿了下,简直恶从胆边生,直截了当的:“知道你比他们更喜欢我了。”
路京棠脚步停住。
温灼华:“……”
一阵夜风吹过,送来不远处荷花的清香,也顺带冷却了温灼华刚才一瞬间发热的脑袋。
她有些羞赧,却还要强撑装作无所谓的模样,语气平淡:“我带你去……”
温灼华没能说完,便听见路京棠带着笑意的声音:“是,我远比他们都了解你、喜欢你。所以温灼华,你不要看他们,你看我就好。”
温灼华抿了下唇。
她好像觉得心脏在跟着路京棠缱绻的声音一起,变得柔软而微酸,如同有人在用很柔软的力道抚摸一般。
……很熟悉的感觉。
几年前,便是如此的感受。
她一直在劝自己不要重蹈覆辙,所以总在保持理智地去克制。
可——
心跳这种东西,好像不是理智就能强行压得住的。
温灼华别开眼,语气含糊:“……我也没想看他们。”
“是吗?”路京棠散漫点头,很满意的模样,“那就好。”
温灼华简直见不得路京棠得意,她又继续往下说:“我的注意力都放在科研上了。我得好好读书的,路先生。”
路京棠“嗯”了声:“不耽误,我很懂事的。”
温灼华:“……”
怎么会有人这么明里暗里地使劲推销自己的!
她有些不知道该接什么了。
电话蓦地响了起来,温灼华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努力缓和了下自己的心跳。
她甚至连来电显示都没看,直接接了起来:“喂?”
那边很安静,没有声音。
温灼华又问了句“你好?”,依然没有回应,她这才微微敛眉、看了看来电提醒。
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她有些不解,只觉得是骚扰电话,正准备挂断,就听见电话那边传来一道中年男人的声音。
……是熟悉又陌生的方言。
“夭夭?”中年男人似乎有些迟疑,但努力用很亲切的语气叫了一声,“应该是你吧?我是你小叔。”
温灼华这下是真的皱起了眉头。
她不确定这群人到底是从哪里找到她的联系方式的,但她一句话也不想多说,不再应声,就准备直接挂断并拉黑。
男人及时地叫住了她:“等等,夭夭,先别挂!小叔找你有急事。”
温灼华轻轻嗤笑了一声:“急事?怎么,是你妈妈终于要去世了吗?”
她并没有同样用方言讲,也丝毫不避讳在路京棠面前露出如此有攻击性的一面。
男人似乎有些恼怒:“你这丫头,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温灼华却没什么心情陪这些人演下去,她只觉得跟他们多说一句话都太过费力。
男人隐约察觉出温灼华又打算挂电话了,忍不住在心底骂了句“死丫头”,但还是说了下去:“是爸,就是你爷爷,病危了。他一直在病床上不肯合眼,非说要见你最后一面。”
温灼华微微一愣。
她其实跟爷爷算不上亲近,但……
温灼华眉头紧皱:“我知道了,我尽快赶回去。”
她挂了电话后,有条不紊地处理了起来。
先是跟导师请了几天假,导师问了下事由便痛快放行了;紧接着问师妹能不能帮她给本科生代一周课,得到了师妹肯定的答复;再然后打开手机查看怎么回去……
“走吧。”
身旁蓦地传来男人温柔的声音。
温灼华动作一顿,抬头朝他看了过去。
路京棠轻轻把手放在了温灼华头上,轻揉了两下,有些无奈、又有些认栽一样:“温灼华同学,我知道你很厉害,也很独立,但……你如果适当地可以依靠一下我,我会真的无比荣幸的。”
温灼华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想说她是习惯了,也想说可这样对路京棠不公平,还想说……她有点开心。
可她什么都不用说,路京棠便好似什么都懂了一样。
他只是笑了下,又在她头顶揉了两把,跟她说:“你们那边,估计不管是坐什么车都得转几趟,太麻烦了。我送你去。”
的确是这样的。
温灼华回十里村的频率很低,每次都要大巴换乘几趟线,再转两趟公交才能到。
可她还是下意识地想说“不用麻烦你了”。
温灼华抬起头,看清男人脸上的神情,蓦地觉得这句话好像真的是在划清距离、让人伤心。
她拽着自己的裙子,似乎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
温灼华说:“好,那你陪我去,不许说累,听见没?”
路京棠笑了下,点头:“遵命,温大小姐。”
温灼华没忍住,嘴角轻轻上扬了一下,又很快压平,颇具赏赐效果地看了路京棠一眼。
这种感觉很神奇。
如果非要类比,就像是她高一在姬简的生日会上被人为难时,她第一时间甚至是感知不到情绪的。
因为没时间感知情绪。
她需要去解决掉当前最重要的问题,摆脱困境,才能放任自己去感知所谓的“难过”和“委屈”。
她从不试图求助别人。
可当时的路京棠就是从天而降,帮她解决了所有困难。
也像现在的路京棠。
没有比这样的路京棠,更让她值得信赖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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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村其实算不上特别远,三个多小时的车程。
温灼华头一次在回十里村的路上,体验到了不需要怎么费心的感受——
毕竟以前她时常需要一个人提着一堆行李,等车,留意该到哪里转车,注意车到哪里了……
而现在,她只需要坐在副驾驶,告知路京棠具体位置,就可以安心地坐下了。
她舒舒服服地把副驾驶调整到了自己喜欢的角度,就见路京棠看了她一眼:“行,我让助理把我所有车的副驾驶都调到这个角度。”
温灼华:“……”
温灼华:“不必不必,别人喜欢的角度又跟我不一样。”
路京棠懒洋洋启动车子:“除了你,谁敢坐副驾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