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钊明听到这里,也不得不点头:“有道理,这么一改,方子就更完善了。”
“大姐,你要是没意见,就照着这个药方先吃三天试试吧。”
这家人都没意见,客气地拿着改好的药方下楼去抓药。这些人走后,程钊明把剩余的号看完,就请罗裳去医院附近的饭店吃了顿饭。那中年大夫和几个年轻人也在旁边做陪。
大家都是中医人,吃饭聊天时,免不了会说起中医方面的一些事,有搞笑的事,自然也少不了吐槽。
吐槽的话是最容易产生共鸣的,小边本来在老老实实当陪客,后来也插了一嘴:“兰少强的诊所可黑心了,他爸在二院当大主任,自己干半天歇半天,故意安排一帮托在他们科室外边把挂不上号的病人引到他儿子开的那个诊所去。就他儿子那水平,连他老子十分之一都没有,连我都不如,还……”
程钊明瞧了他一眼,放下筷子没说话,中年大夫轻咳一声,室内突然安静下来。
小边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上头,说过火了。不管怎么说,兰少强他爸兰主任都是汇川市有名的中医,他是程钊明新收不久的弟子,如果他说的话传出去,别人说不定会以为这些话是程钊明教给他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小边涨红了脸,端起水杯连喝了几口,以便掩饰自己的尴尬。
另外两个年轻人朝他挤了挤眼睛,显然也赞成他的说法。
因为那个兰少强的事,知道的人不少。兰家父子的做法他们也觉得太过分,人家患者生病了,四处求医,又花钱又花时间的,本来就很难过了,怎么能这么坑人?
程钊明不说话,是因为最初的药企检查小组就有兰主任的名额,但后续经过调查,兰主任跟好几家药企关联,还是兴源药业的顾问。最后的结果就是兰主任不再继续留在检查小组中任职。
借着这个机会,青州相关部门把罗裳推出来,顶替了兰主任的位置。
程钊明自己是不会主动提出这个建议的,因为兰主任这个人,心胸不算宽广爱记仇。他儿子在心胸狭窄方面是一脉相承,在智商和专业技术方面,就是低配版的兰主任了。
但最后的名单已经正式宣布了,程钊明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再说就刻意了,倒显得他们怕了兰家父子一样。
他这边没说话,那位中年大夫倒是笑了:“你们几个出了这个门,就不要这样说了。在这儿说完了就完事了,以后注意点。”
说到这儿,他自己倒是嘲笑似地摇头:“兰少强那小子,是真挺不像话的。他招了几个大汉给人按摩,对外宣传说是中医按摩,可那几个人连经络穴位都搞不明白……”
说完这些,他也没再往下说,喝了口果汁饮料,强迫自己住了嘴。要是再说下去,他怕他话匣子关不上。
饭罢,中年人先把几个年轻人带走了,罗裳落后了几步,周边没人时,才小声问程钊明:“被我顶替名额的人就是兰主任吧?”
她只听说那人姓兰,这时也猜到了那人就是兰少强的父亲了。
“不算是你顶替的,是他自己需要回避,先不要想这事儿了,下午没什么事,陪我去病房转转吧。我听说你研究出来的蒲黄散效果不错,方子是你辛苦研究出来的,不容易,别随便告诉不相干的人,包括我。”
罗裳笑着领了他的好意,随后两人重新返回医附院。
两人先去了办公室,才坐没多久,分局刑警队长卢队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罗裳从程钊明手里接过电话,弄清楚他的用意后,并没有犹豫,马上就答应了:“看病没问题,有时间你带嫂子和你母亲过来看看,能治的话我们会尽力,实在治不了,那就只能说遗憾了。”
“明天上午十点后,我们检查小组要集合了,你看看你什么时候能到?”
“尽快,我争取下午带他们俩过去,五点左右你看怎么样?”卢队暂时不在家,还脱不开身,所以决定五点到。
时间差不多了,他才赶回家里,把一直骂骂咧咧的老太太固定在副驾上,又让他爱人坐在后座,这才启动车子去了中医大学附院。
这时代有汽车的人特别少,汽车少,两个轮子的车多啊!这里是人来人往的医院,院内车棚下自行车摩托车扎堆摆放着。
这些车其实也达不到拥堵的程度,但自行车摆得乱,保安还没来得及摆齐,所以这个停车位还真不好找。
卢队在大院转了几圈,才找到一个足够停车的角落,他打了下方向盘,准备转向,把车挪到停车位上。
他这边刚开始转向,一辆蓝色汽车猛地从侧面窜过来,直接冲进停车位,转眼间,卢队好不容易找到的车位就被人占了。
卢队差点气笑了,但他没有忽略那辆车停下来时的撞击声。再看那车头前方的电线杆,卢队气就消了一半。
不是爱抢吗?这回好了,那蓝色车头跟电线杆来了个亲密且猛烈的接触,车头估计都撞变形了。
罗裳认得卢队的车牌号,所以刚才卢队开车在楼下转圈找车位时,她就从楼上下来了。
出现抢停车位的事情时,她刚好走到离这边不远的地方。
“卢队,你没事吧?”想到刚才目睹的情景,罗裳也有点后怕。因为那辆蓝色车刚冲过去时太猛了,是跟卢队的车擦着过去的。车距要是再近一点,搞不好就要出车祸了。
卢队呲笑一声:“我没事,那小子有事,撞杆子了。”
罗裳看了一眼,就道:“往南边开十几米,有个地方能停车,我带你去吧,刚看到的。”
罗裳在院待了半天,对院内的情况都熟了。
卢队也不推辞,准备开车去罗裳指定的地方停车。但那蓝车的车主却摔上车门,几步过来把卢队给拦住了,
拦就算了,他还伸手扯住卢队袖子,咬牙切齿地道:“你小子这就想走?你走一个试试。害我撞车,想一走了之,想什么呢?有这么好的事儿?”
罗裳也不知道这是从哪儿来的公子哥,怎么这么横呢。
卢队倒是认识这个人,一眼看出来这小子就是那个开诊所的兰少强。他之所以知道这个人,是因为他辖下的派出所接的好几个警都跟那诊所有关。
但他现在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自然不会跟这人自报家门。
这时副驾的门开了,一个银发老太太手拿着拐杖从车上下来,瞪着眼睛不由分说就冲向兰少强,冲过去时拐杖还被她举得高高的。
“打坏人,打坏人,我打死你……”老太太个子不高,抡起拐杖的样子却极有气势,下手没轻没重地,沉实的杖子抽起来啪/啪作响。兰少强猝不及防之下,被抽中几次,疼得他痛呼出声,连连抽气,跳着脚挪到了一边。
但这时周围已围满了人,很多人都在指责这个年轻人不讲道理,抢车位还骂人,难怪老太太要跟他拼命?
兰少强没这么丢脸过,他知道自己跟那老太太说什么都没用,她听不懂你能有什么办法。他就向卢队叫板:“你给我等着,我记住你了。”
卢队:……多新鲜啊,哪个沟里蹦出来个混蛋,跑这儿跟他叫板来了?
但兰少强已经走了,他还得抓紧时间带家里两个女人上去看病,所以他马上过去安顿好他母亲,拽着她进了程钊明办公室。
罗裳陪着卢队爱人在后边走,走到半路时,罗裳问卢队:“上午有进展吗?”
卢队点头:“有的,市领导马上就会下达停工指令,要求派人进入现场进行检查,如果有必要,有可能对该项目进行拆除。”
“韩队和薛炽救的那对母子提供了几个她丈夫生前工友的联系方式,现在已经联系上了两个人。有一个人同意把他知道的情况说出来。韩队亲自去接人,我派了几个人手陪同,安全方面,应该是没问题的。”
罗裳心知肚明,如果那个项目内部或者地下确实放置了某种邪气的东西,城市的管理者们就很难容忍。所以这事儿一爆出来,后续处理肯定会有。
她就道:“如果能找到工地内部人员提供情况,并作证,那就更好了。”
“对了,刚才抢车位那个人你认识啊?这是谁家的少爷公子,怎么那么牛?”罗裳注意到了刚才卢队的眼神,再加上他身份特殊,所以她猜测卢队知道那人是谁。
卢队呲笑一声,说:“ 你说那个姓兰的?他算哪门子少爷公子的?他原来就在二院当医生,因为某种原因被劝退了,连他爸都保不住他。”
罗裳这才知道,这个人居然是兰主任的儿子。
“听说这小子认了干爹,具体是哪个我没关注。这么横说不定跟他那个干爸有关系。”卢队打算回去打听打听,到底哪个是兰少强的干爹。
罗裳若有所思地跟着卢队上了楼,她有个直觉,以后她说不定还会有机会见到这个人的。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她们几个人才到程钊明办公室不久,还不来得及检查这对婆媳俩的病情,门就被人敲响了。
小边过去打开门,往外瞧了一眼,看到站在门口的一对父子,小边脸色发白,回头跟程钊明说:“师父,兰主任来了……”
程钊明站了起来,看向门口的人,微微皱了下眉头,很快站了起来。
不等他邀请,那五十多岁瘦高的男人就道:“怎么,程主任不欢迎我?”
第123章 专家
“怎么会不欢迎?只是有点突然。”程钊明说话还算客气。
大家同在一个市的医疗系统, 虽不是一个医院的,就算再不对付,一点表面工夫程钊明还是做得出来的, 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说这话时,他已站了起来,示意另一个弟子去搬几把椅子给兰主任父子俩坐。
他认识兰主任儿子兰少强, 但不认识兰主任身后的另一个人。那人身形瘦长, 腕骨凸出的比较明显, 腕部可见明显的青筋。
程钊明略看了看这几个人,等兰主任坐下,就客气地问起了对方的来意。至于寒暄, 倒没有, 两人只算认识,并无来往。
卢队比他们来得早, 兰少强一进来,就发现了卢队和刚才在楼下骂他的老太太。若是依着他平时的脾气, 此时怕是要揪着卢队再闹一通。但他爸来这儿有别的事要办,他就瞪了卢队一眼, 随后扭过头去, 听他爸跟程钊明说话。
“程主任,不瞒你说, 我这是碰到了疑难病例了。今天特地把人带过来, 是想请你帮忙看看,我这个方子到底哪儿有问题,”
“这位就是你小师妹吧?我听说她在青州名气很大的, 既然她也在,不如她也来帮忙看看嘛。”
“对了, 刚才程主任是在给人看诊呢吧?我以为下班了呢,要不你先忙着,等忙完了再帮我瞧瞧这位同志的病。”说到这儿,兰主任指了指自己带过来的病人。
冲着他手指的方向,罗裳也注意到了坐在兰主任身后的男人。
她和程钊明一样,也注意到了这个人明显的身形特征。
程钊明想着兰家父子在这儿,怕是他们想安心给卢队母亲和妻子看病都不行。他就道:“他们可以稍等下,还是先办兰主任的事吧。”
卢队也打算看看这父子俩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所以他自始至终连头都没抬,抱着双臂,一直看着脚下的地面。
程钊明看了眼兰主任带过来的病人,暗地里冷笑着,姓兰的也就是说得好听,什么帮忙啊?这是想考校罗裳来了。
要是罗裳气势不够强,不敢接招,或者对这个人的病说不出究竟来,这老小子就一定会拿此事做文章。
说不定他们一直在关注着他这边的动向呢,所以罗裳一过来他们就来了。
程钊明面色转淡,皮笑肉不笑地道:“兰主任,瞧你这话说的?”
“你可是咱们汇川中医界的领军人物,领导们身体出问题都会咨询你的,什么时候你手里的病人轮得着小罗这种年轻人置喙了?这种玩笑可不能开啊。”
兰主任知道程钊明这是在暗地里讽刺他,因为他儿子开诊所打的就是他的旗号,在对外宣传时,自然要大吹特吹。二院主任还不够他儿子吹的,他儿子还对外说他爸是汇川中医界的扛把子,大领导经常派人来家里请他爸出诊的。
这个名头实在够能吓唬人的,很多病人愿意花高价去兰少强那里看病,就是奔着这些宣传来的。
面对程钊明的讽刺,兰主任选择装聋做哑,好像什么都没听出来一样,说:“程主任说笑了,那都是别人瞎传的,我可没说过啊。”
“再说了,罗大夫跟你是同门,又有实力进入这次省里选拔出来的检查小组,那她的能力应该是没问题的对吧?”
“这个同志他头疼严重,在治疗上确实出现了一些曲折。古人说得好,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让她试试也无妨。”
“她既然已经独自行医,程主任还能把她藏起来不成?”兰主任这番话倒有点一语双关的意思了。
罗裳也看得出来,今天这个姓兰的是非得让她出手不可。
要是再推诿下去也没意义,罗裳就道:“这位同志身体有什么问题,兰主任你开的药方带来了吗?”
兰少强把病历递了过去,又催着那个瘦高的患者上前。
那人茫然地走到罗裳面前,罗裳先不急着翻病历,反倒照着正常诊断的步骤,先给此人诊了诊脉。
脉弦,大而数。这是罗裳初步诊出来的结果。
这个人脉弦挺明显的,从外形上看,他长得瘦长且筋骨外露明显,这种人一般都是肝强的体质,这一点与他现在的脉像是符合的。
罗裳抬头问道:“同志,你身体很弱吧?日常是不是比较劳碌?”
“对的,医生说我素体虚劳,我现在头疼严重,找了好几个大夫,都没治好。”这个病人对罗裳没什么信任感,但他人都来了,罗裳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并没表现出什么不满。
罗裳点了点头,翻开病历简单看了看,又翻到最后一页上,便看到了最近开的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