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予溪扯着嗓子的声音传来:“湉湉,我跟你说!你等会儿上楼的时候做点心理准备。有人把衣服晾在走廊里, 我回来的时候一抬头就看见了,以为有个人挂在半空,差点给我送走。不知道还有什么牛鬼神蛇。”
应湉应了声好。
绕过正门喷泉,应湉和舒纭又聊了几句,期间穿插赵予溪和杜诗柠嘻嘻哈哈的笑闹声。
挂了电话,她打着手机电筒往前走。
走到路口拐弯,察觉到身后有人,莫名紧张了下,步子不免加快了些。
走得急了,没注意脚下的路,被石板路伸展出来的树枝藤条绊了下。
下一瞬,胳膊被人捉住。
“慢点儿。”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应湉抬头,在模糊的光晕中看到施漾那张脸。
她差点就要拿手里的柴犬玩偶抡他的脑袋了。
愣怔稍许,她又歪头看了看后面漆黑的路,松了一口气,惊魂未定:“你吓死我了,大半夜停电瞎晃悠什么呀。”
见她站稳了,施漾松开手,弯腰俯下去,拨开勾住她裙摆和脚踝的长枝,看了眼她手里拎着的袋子,柴犬玩偶露出一角:“胆儿这么小还走夜路,去哪儿了?”
应湉:“校本部,找你妈。”
话落,意识到有点不对劲,她连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这语气,骂我挺顺嘴。”施漾压着她的声音,似笑非笑。
应湉不满撇嘴:“我骂人才不这样。”
他嘴里叼着棒棒糖,露出白色的糖棍。大半夜在没几个人的校园里晃悠,跟个街溜子一样。
要不是认识他,她走在路上看见了,都是头也不回绕道走的。
“你还没有回答我,都停电了,你一个人瞎晃悠什么?”她看了他一眼,问。
施漾:“等你啊。”
应湉觉得莫名其妙:“等我干什么?”
“不干什么。”施漾跟着她往前走,“就等你。”
无端的,应湉想起之前某个晚上,他说想见她。
她那会儿并没有当真,此刻也不是真的在意他是不是等她,又或者等她干什么。就那么一丁点好奇,随便问问而已。
她没有说话,手机振动两下,还以为是室友们见她这么半天还没有走到宿舍。结果拿起手机一看,是向一蘅,问她英语口语组队的事。
应湉有时候觉得这种人心理素质真挺强的,她都实名在帖子里发了评论,一点面子也没给,他还能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舔着脸来找她组队。
可能是因为她没有当面揭穿他,他以为她不知道那个帖子是他发的吧。
这些事白天不能发消息跟她聊,明天早八不能当面聊,非得这个点来问她,安的什么心。
应湉直接已读不回,懒得走了,想歇一脚,在旁边教学楼门口的台阶坐下。
“怎么了?”见她坐那儿,施漾过去,站她跟前。
应湉盯着手机电筒照在地上的光:“烦得我想抽一根。”
别的人还好说,主要这人是同班同学,研究生不像本科生那么多人,他们一个专业也就十六个人。
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避都避不开。
施漾低笑:“烟瘾真挺大啊你。”
说着,他手插进兜里,掏出来一根棒棒糖,“那抽一根吧。”
仅有手里局限的手机电筒、头顶微弱的月色,漆黑昏暗,万籁俱寂。她连他的脸都只能看到朦胧的轮廓,清楚地听见他短促的笑声。
棒棒糖递进光里,她看到糖纸包装,是苹果味的。
——她暑假蹲在他家楼下等他那次,给他买的棒棒糖就是苹果味,虽然最后送进了她的嘴里。
不抽烟,但可以狠狠抽一根棒棒糖。
不知道他兜里这根多出来的棒棒糖是不是给她准备的,但她的心头忽而被轻轻触碰一下。
“谢谢。”应湉正要伸手,施漾收了回去。手指微顿,她抬头看他,不明所以。
施漾骨节分明的手捏着棒棒糖,剥开糖纸后递到她唇边,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像是画面重叠一样。
只要她张嘴,他就能把糖喂进她嘴里。
应湉伸手捏住糖棍,拿走棒棒糖,手指相碰,像是低气温里唯一的温热。她把糖塞嘴里,一股甜甜的苹果味瞬间扩散在口腔。
“你吃的什么味道的?”她仰头问他。
施漾目光促狭,直勾勾地看着她:“要尝尝?”
没憋好屁。应湉一秒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抿唇:“……当我没问。”
施漾笑起来,拖腔带调的:“草莓味。”
他扯了下裤腿,在她旁边坐下,“烦什么,小程序那个帖子?”
应湉:“你看到了?”
施漾嗯了一声:“很棘手?”
“还行。”齿间刮蹭了一下棒棒糖糖果,应湉拿起手机,在宿舍群里回复室友问她怎么还没有到宿舍的消息,然后点开向一蘅的微信,删除好友,“解决了。”
施漾垂眼看着,她动作干脆利落,目的性极强,没有丝毫犹豫:“你删我微信是不是也这样干脆?”
应湉手指顿住,偏头看他。
手机电筒的光照着她身前的地面,散开的光晕依稀看到他整个人的轮廓。她转了下手机,光束换了方向,照在他们俩之间。
“我没有直接删啊,我和你说过。”
她还挺理直气壮,施漾顿时哑口无言。
在台阶上坐了会儿,他起身:“走吧。”
应湉正盯着鞋尖发呆,闻言有些懵:“去哪?”
施漾轻笑一声,有些无奈:“送你回宿舍啊,黑灯瞎火能去哪,还是你希望我带你去哪?”
哦了一声应湉含着棒棒糖起身,低头拍了拍裙摆。
她正要下台阶,施漾突然折回身:“嘿!”
周围漆黑,又很安静。这一声猝不及防,吓得她浑身一抖,猛吸一口凉气。
蹙眉捂着胸口,她又恼又无语:“施漾!你有病啊!”
他垂头笑,笑得肩膀都在颤。
-
一到冬天,应湉和应与峥的生日就来了,他俩隔了一个星期,应与峥在先,应湉在后。
小时候遇到没放假的日子,都把他俩的生日堆在中间那个周末一块儿过。自从应湉上大学,两个人就再也没有一块儿过生日了。
“我不和你一起过。”接到应与峥的电话,应湉刚上完一节专业课,和赵予溪在教学楼四楼等电梯。
应与峥哎呀一声:“那我过生日,你来不来嘛。就吃个晚饭,再看情况玩一下。我有点想去山上露营。”
电梯到了四楼,应湉和赵予溪随着人流进去,站在最里面。
“你疯了?”她看了眼最近几天的气温,“你想感冒别拉着我。”
应与峥知道想要说动他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确实很喜欢新鲜奇妙的体验,但每次都是嘴上说说,真让她去她又懒得动。
除了有时候一时兴起,她会说走就走。
但先斩后奏和战术拖延他最擅长了,他说了行:“那到时候再说,你把你那个室友姐姐也叫上呗。”
应湉:“赵予溪?”
听见自己的名字,赵予溪疑惑偏头,看向她。
“对。”应与峥在电话里解释,“我请不了什么女生,怕你来了觉得无聊没人跟你说话,你把那个姐姐叫上吧,反正我之前也见过。”
应了声好,挂断电话,应湉把应与峥生日的事跟赵予溪说了。
走出教学楼,赵予溪说可以,转念一想:“那我要给你弟带什么礼物吗?他喜欢什么?”
应湉低头回复应与峥的微信消息,摆摆手:“不用给他带,本来就是叫你去玩的。我给他送的那套球星卡够他吹一辈子了。”
赵予溪点头应了声好。
下午没课,两个人在宿舍休息。
应湉是有一点仪式感的,虽然应与峥那些朋友可能会给他订蛋糕,她这一份和他们表达的意思不一样,所以趁中午的时间在网上订了一个蛋糕。
收到应与峥发来的时间地点后,赵予溪陪她去取了蛋糕,才坐地铁过去。
应与峥每年生日都要吃火锅,今年也一样,在竹林巷的火锅店订了一个包厢。
火锅店里里外外的装潢都十分有烟火气息,香味四溢,飘荡在空气里,从巷子飘出去。
包厢里有好几张眼熟的脸,应湉在暑假那会儿见过一面。
一想到大排档的时候应与峥和施漾那两拨人还有点不尴不尬的,现在称兄道弟这么融洽,就有点割裂。
她来得算早,一进门就撞见要出去的黄泽类,举着手机不知道在跟谁打电话,嘴里嚷嚷着:“就竹林巷这边,灯笼铺那个路口往里走,有一个特大的招牌……姐姐好。”
看见应湉和赵予溪,他瞬间收敛了些大大咧咧的气质,乖巧问候,转而往外走。
手机里,施漾打断他:“姐姐?”
黄泽类边下楼边说:“就应与峥他姐啊,还有上次一块儿吃饭的另一个姐姐。”
解释完他又吐槽道,“不是我说,你在庆大一天到晚就学你那破数学吗?兄弟的姐姐你也不去认识一下,照顾一下。”
施漾懒洋洋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我一个大一新生,谁照顾谁啊?”
黄泽类懒得跟他废话,走出火锅店看见巷子里往这边走的人,朝他挥挥手,便挂了电话。
“你小子真是油盐不进。”见人走过来,他一脸恨铁不成钢,“白瞎你这张脸。”
施漾抬手推他:“行了,赶紧进去,我饿了。”
偌大的包厢里陆陆续续有人进来,跟应与峥送礼物说生日快乐。应与峥这个寿星和他的朋友在不停的张罗,很快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