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泽类嗓门大,饭桌上的人都听见了他的话, 全从海龟汤的游戏抽离出来,把注意力转到他这边。
听见他俩的对话无非是关于施漾谈恋爱这件事,应与峥突然有点烦:“能别提他谈恋爱这事儿吗?本来失恋就烦, 一提我又想起我死去的爱情。”
应湉吃着虾,随口道:“我纠正一下,你那爱情都没有‘活过’,谈不上‘死去’。”
应与峥:“……”
心口更疼了。
“烦什么,那男的是个好人,你彻底被判了死刑?”施漾一只手搭在桌上, 懒散地问。
应与峥哼了一声:“扯,我压根见不到他的面。我都没见过他几次, 根本没机会知道他人怎么样。我现在就希望他是个好人吧。”
这对话听得赵予溪和方盈可云里雾里的,眼巴巴看着他们,视线来回好几次。
黄泽类对应与峥失恋这事儿有所耳闻, 但也就打球的时候听到了那么一两句, 没多问。毕竟相比起来,施漾谈恋爱这事儿更大,跟施漾失恋那事儿一样大。
这时候他才想起来问:“你也谈了?”
应与峥:“没来得及。”
黄泽类轻嗤一声:“那你这顶多算暗恋未遂。”
方盈可不咸不淡扔出来一句:“都没表白过,有什么好说的, 还不如我。”
这话一出来, 桌上顿时陷入一阵安静。
“你们干嘛这种表情?他都有女朋友了,我还能干什么, 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方盈可丝毫不在意,虽然喜欢施漾,但她也不是那种没底线的人。
之前为了追他,她老矫揉造作的,现在也不装了。喝了一口饮料,扭头对应与峥说,“没别的意思,单纯看不起你。”
应与峥噎了下,点头,很坦然:“那跟你比我确实很一般。”
方盈可悠悠然:“是太废物了。”
赵予溪是真没看出来应与峥还是个情种,居然暗恋人家邻居姐姐好几年。
是怎么忍住不说的?她对一个人稍微有点感觉就会直接表明意思,能继续就继续,不能就结束,不浪费她的任何时间成本。
“我以为你们这群人都差不多,喜欢一个人跟呼吸一样容易。顶着这么一张脸搞暗恋,像话吗?应与峥。”她说。
应与峥扯扯嘴角:“我可没给自己立什么浪荡人设啊,老子专一得很。”
他专不专一,应湉一点也不感兴趣,她对斜对角坐着的方盈可更感兴趣。也想旁敲侧击打听点东西,那些她未曾得知的、别人第三视角里的施漾。
不过找一个喜欢过他的人打听,不算什么好的选择,不会很客观,方盈可回忆起来应该也带有一些滤镜。
“你们外高管得严吗?”应湉问方盈可。
方盈可想拿纸巾,应湉顺手递给她,她擦擦蹭到下巴的汤汁,摇头:“不严,我们上学可以带手机。”
拖着长音哦了一声,应湉又说:“听应与峥说,他是外高第一大帅哥?”
方盈可闻言瞪大眼睛看向应与峥:“你哪儿来的脸?施漾这张脸甩你十条街吧,当然我可能有滤镜啊,审美这种东西本来就很主观。他们两个争这个头衔争了三年,没有结果。高二那会儿有人无聊搞什么民间投票,整得特别像玛丽苏偶像剧里那种双校草,风云人物,就差出现一个傻白甜女主夹在他们中间。太尬了我实在受不了,没投,那段时间看到他俩都有点别扭。”
应与峥撇嘴,嘟嘟囔囔:“又不是我们两个弄的投票。”
他们聊得热火朝天,一直围绕着他们外高那三年,出现过很多人的名字。
施漾坐应湉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听她讲话。她脸上的表情很鲜活,蹙眉的模样惹人怜,笑起来又很甜。
视线完全被她占据 ,她具体说了什么,他压根没听明白。
眼底盛着缱绻温柔,不自觉地笑起来,偶尔随着她的表情蹙眉瘪嘴。
黄泽类正要探身去夹烤肉,就瞅见他那眼神、那表情,顿时如临大敌。
静止两秒,他觉得他太有必要和这哥们儿聊聊了。虽然大家都知道彼此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原则问题是兄弟也不能容忍。
一脸严肃地把施漾叫走,黄泽类在楼梯下面拽了他一把,吹胡子瞪眼,急得慌:“又来了!你那眼神怎么回事儿!你他妈有女朋友还那眼神看应湉,怪不得外人都说你看起来渣,真是一点都不冤枉你。”
施漾心说都这样了你还看不出来,你和应与峥真是脖子上长了颗球。
他人双手插兜,懒散地靠在楼梯栏杆那儿,口气也很无赖:“这事儿你上次不就说过?我也说了,我能怎么办?”
“施漾,说认真的。哥们儿虽然无条件支持你,但你这样我还是要考虑一下。你这样既不尊重你女朋友,也不尊重应湉。哥们儿能接受你无缝衔接,不能接受你脚踏两只船!”说着,黄泽类纠正道,“试图脚踏两只船!”
施漾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给我当爹呢在这儿。”
黄泽类:“我跟你说认真的。”
“我也说认真的。”施漾稍微站直了点,“没脚踏两只船,也没试图脚踏两只船。能放我去吃饭了?”
黄泽类叫住他:“再跟你确认个事儿。”
施漾:“说。”
黄泽类:“你对应湉姐……是不是真的有那么点儿感觉?”
嘶——
在心底轻吸一口气,施漾还真有点不太好回答这个问题,停顿两秒,转身往回走:“饿,晚点说。”
黄泽类气的在楼梯上张牙舞爪:“狗东西,我就知道!你他妈说的都是屁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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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喝足,赵予溪说要打牌,去民宿老板那儿要了一副扑克,顺带抱了一箱酒回来。
应与峥看到一箱酒都傻眼了,之前请应湉吃饭结果把自己喝多的那天历历在目。
他觉得有点丢人,但好在当时除他以外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人还是他亲姐。嘴太硬了,他酒量确实一般,还不如他姐。
“还有这个!”赵予溪抽出一叠彩色纸条,“输了贴纸条,我要拍照发朋友圈的。”
方盈可本来也喜欢这些娱乐活动,兴致勃勃地表示加入。
他们抱着抱枕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巨大的幕布放着电影,没人看。
电影的对白作为背景音,和他们的声音交错在一起,显得更加热闹。
应湉坐在赵予溪身后,帮她看牌。赵予溪手上没空,又想喝东西,应湉就拿过来,插上吸管,喂给她。
方盈可见状说了句:“我为什么喜欢男生呢?我要是喜欢女生多好。”
赵予溪笑问:“爱上我们湉湉了?”
方盈可直勾勾看着应湉,实话实说:“没见过这么甜的姐姐。”
应湉闻言拿了另一瓶饮料,也插上吸管,伸手递向方盈可:“不用羡慕,姐姐雨露均沾。”
眼看着一只手从自己跟前伸过去,应与峥幽幽冒出一句:“我呢?”
应湉瞥他一眼,声线都冷了下来:“你没手啊?”
“……”到底是谁的姐姐。
施漾垂眸,忍不住笑。
他女朋友太有意思了。
黄泽类的心思百转千回,思忖半天,下定决心,状似随意、但其实目的性极强地问应湉:“你有男朋友吗?”
应与峥皱起眉头:“你们谁好像问过这话。”
黄泽类连忙撇清:“不是我啊,是你那群兄弟。”
确实有人问过,去年暑假在大排档那晚,他印象深刻。应湉让人感到惊艳,尤其出现在他们这群男的中间,像璀璨的烟花,有些血液里沸腾的东西按捺不住。
但当时应与峥那态度,也让他印象深刻。
“你有男朋友吗?那会儿你说没有,现在有吗?”他似乎很迫切想知道答案,刨根问底。
应湉不明白他突然这么问的缘由是什么,但她仍旧保持着那套说辞:“没有。”
霎时,黄泽类一颗心猛地坠入谷底——完了。
她要是有男朋友,好说。没男朋友就有点难办,毕竟施漾这人确实很勾人。不过也不能这么说,有对象也能越界。不是怀疑应湉的人品,但这玩意儿也说不准。
真他妈烦啊施漾,他这一天到晚到底操的什么心。
不知道黄泽类在心里骂了自己三层楼,施漾在听见应湉说没有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心也沉下去,失落涌上来,有点憋屈。
阴郁乌云迅速将他包裹,烦得不行。
除名就算了,直接说没有,把他这个人也给整没了。
“诶嘿!”应与峥举起手里的牌,“哥们儿胜券在握了!”
施漾眼皮都没抬:“握的优惠券吧你。”
随便把牌往黄泽类手里一塞,冷着脸起身,声音也很冷淡,“坐麻了,透口气。”
黄泽类被迫捏着一把牌,表情呆滞。挺懵的,怎么就让他这个看戏的人上场了。
扯掉脸上贴着的两根彩色纸条,施漾胡乱捏成团,扔垃圾桶里,推门去了阳台。
室内暖气开得很足,但外面很冷。阳台上风有点大,深夜气温低,空气里反复盘旋着霜雾。
他两只手臂搭在栏杆上,看向远处,手里捏着手机,在指间随意地转着。风有些迷眼,吹乱他的头发。
山间被大片橘色灯光渲染,重重叠叠,随着山脉蜿蜒。
屋里,应湉从施漾起身去阳台开始,坐那儿就心不在焉。
她的视角,只能看到他落下的一道背影。和室外的天气一样,说不出的冷。
看出来了,这狗生闷气呢。
他也就这样了,负面情绪很难抛给她。真生气一个人呆会儿,自己把自己哄好了,再来找她。
应湉拿起手机给他发微信:[生气了?]
阳台上的人保持着懒散搭在栏杆上的姿势,捏着手机很快回她:[没]
他回完这一个字的消息,就推开阳台的门进来了。
坐在沙发那儿,双肘搭在膝盖,低头,宽大的手捏着手机,漫不经心地敲字。
灰色卫衣领口被他拽下来了点,露出颀长的脖子,半截锁骨。喉结凸起,肌理线条流畅性感。
脖子上的黑绳拂过锁骨,末端那枚红玉平安扣没入领口,微悬空,看似摇摇晃晃。
应湉正想起身,手机震了下。
施漾:[少吃点冰的,肚子疼我可不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