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石景公园只有篮球场那一块儿光线明亮, 其他地方被交错的树影遮挡,灯火昏黄,即便是冬天,也阴暗晦涩不少。
施漾在绿道边的洗手池洗手, 应湉站在一边, 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觉得这一幕实在是太熟悉了。
只不过现在不是夏天, 也没有遇到一个自行车车链掉了的小孩儿。
冰冷的水顺着指缝滑下去,水龙头关上,施漾甩了甩手,拿应湉刚刚给他的纸巾擦手。
转过身就看见她盯着绿道上那片枯叶出神,不知道想什么,魂儿已经飘走了。
应湉正走神,突然感觉到脸颊一冰,下意识躲了下:“嘶,冰。”
攒眉蹙额,不满地看向施漾,美眸微瞪。
施漾攥着纸团,扔旁边的垃圾桶里,似笑非笑:“想什么呢,刚刚在球场上看到的小帅哥?这就惦记上了?”
应湉笑着点点头:“是啊。”
“还‘是啊’。”施漾轻呵一声,略微咬牙切齿,伸手把人拉进怀里,低头用鼻尖轻轻碰了一下她的鼻尖,“你就整天招我吧,知道我没辙。”
应湉歪头凑他面前,眨眨眼睛,故意说:“后悔了吧?应该在我之前多谈几个的。搞得这多不公平啊,我大你四岁,我谈恋爱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唔……”
她每说一句话,施漾都散漫地点点头,眸色一寸一寸的暗下去。
最后一个音节没有完全落下,她的双颊被施漾单手捏住。他低头吻她,趁虚而入,舌尖探了进去。
猝不及防,呜咽一声,应湉被亲得后颈发麻,没忍住肩膀瑟缩一下。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周围的低气温似乎都升高了不少。
两个人肌肤变得滚烫,施漾摩挲着她后颈的手往上,捏了捏她的耳垂。本就有些泛着绯色的耳朵,在他手指的拨弄下发烫。
应湉被他掠夺呼吸,亲得有些喘不过气。好一会儿,他才放过她。
胸口起伏,她大口呼吸,嘴上一点也不认输:“不就仗着自己肺活量好嘛。”
话音刚落,又被含着下唇吻住。施漾睁开双眼,垂眸,深邃眼眸里卷着厚重的云,不断涌动。
指腹碾过她的下唇,轻轻喘息,低哑的嗓音沾满了欲望,引诱着她:“张嘴,乖。”
比刚才吻得更深,几乎要拆吃入腹,混乱的呼吸纠缠,彼此身上的香味交织在一起。
额间相抵,施漾勾着她的下巴,轻笑,又痞又野:“爽了?非要这么刺激我?”
气息不稳,应湉的声音都变得黏黏糊糊,刚开口,又戛然而止。
她完全就是一副被欺负过的样子,声音都变了,连忙清了清嗓子。
带着醋味的吻果然很带劲儿。
她缓缓抬眼,手指滑过他的脸颊,停在下巴,怕弄疼他,动作很轻地蹭着:“你昨天怎么跟我说的?会保护好脸的。”
施漾任由她的手在他的下巴轻挠,有点痒。对她说的这事儿挺无奈,但他低下头,态度极其诚恳:“他一上来就朝我的脸来一拳。我没防住,我的问题。”
说着,他顺势弯腰俯身,额头靠在应湉的肩上,换了副面孔。
方才那股充满压迫的气场全无,整个人卸下劲儿来,有点凄惨。哼哼唧唧,小狗似的。
“我累死了。”他说,“看见你弟刚才那样儿了?”
应湉笑了声,抬手,手指插进他的头发:“嗯,看见了。”
施漾继续说:“你弟好凶,你们家里的基因都这么凶吗?”
嗯?
听见这话,应湉觉得不对,瞄了他一眼,抓了抓他的头发,佯装生气:“什么意思啊施漾,我很凶吗?”
“嗯。”施漾懒洋洋的,拖腔带调,“训我的时候,特别凶。”
下巴搭在她的肩膀,手搂住她的腰,往里收,把人抱的很紧。
明显感觉到他此刻的情绪,带了点撒娇的意思,应湉笑起来:“今天怎么这么黏人?”
施漾:“高兴啊。”
应湉被他的语气影响,也有点莫名的高兴:“有名分,被公开,这么高兴?”
施漾:“嗯。”
不用偷偷摸摸,想做什么做什么,他当然高兴。低头,贪恋地亲了亲她的侧颈。
操场上,应与峥休息好了,张罗着他们接着打球。结果一看,发现施漾不见了。
他问旁边的人:“施漾去哪儿了?”
旁边的人摇了摇头:“不知道。”
一扭头发现应湉不见了。
球场外的长凳上就坐了赵予溪一个人,她撑着下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隔壁球场,感觉下一秒就要冲过去要人微信了。
这时候,另外一人把水瓶扔篮筐下面,冒出来一句:“好像跟你姐一块儿出去了吧。”
突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应与峥骂了句“狗东西”,把球一扔,撸起袖子就要过去。头子和黄泽类眼疾手快,把他按住,抱着他的腰往后拽,嘴里念叨着“使不得使不得”。
应与峥张牙舞爪地嚷嚷:“放开我!操!老子要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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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打球施漾完全没参与,应与峥打得索然无味,说饿了,要去吃宵夜。
赵予溪说你们这消化系统也太好了吧,打了会儿球,在网吧吃的那些蛋糕零食全消化了。
但找不到施漾和应湉两个人,最后赵予溪给应湉发消息,说他们去隔壁两条街外的大排档吃宵夜。
十几分钟后,应湉和施漾姗姗来迟。
这家大排档,他们去年夏天那会儿就来过,是应湉找施漾要微信的那个晚上。所有故事,也是从那里开始的。
应湉看了施漾一眼,伸手轻轻戳了戳他,施漾看过来,读懂她眼睛里的意思,两个人心照不宣。
那确实是他们之间的秘密,在座的人里面有的当时也在,但所有人都不知道。
应与峥坐他俩对面,视线在他们之间来回移动,充满了审视,还有不爽。
他这个劲头一时半会儿磨灭不了,怎么看施漾怎么来气。他觉得,他爸要是知道了,看施漾的态度应该和他差不多,怎么看怎么烦。
偏偏施漾这个男朋友很有觉悟,一顿饭吃的体贴得不得了,细致入微。
应湉需要什么,他都能及时给予回应。哪怕她只是动了动嘴巴,还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施漾就拿了个空碗过来,放她面前,给她吐骨头。
应与峥看在眼里,气得牙痒痒。
施漾做这些事,总能抢在他前面。
直到应湉伸手,说:“帮我拿一张纸。”
应与峥跟个猴子一样,立马窜了出去,胳膊伸老远把抽纸拿过来,放在应湉手边。然后勾唇,冲施漾挑眉,充满得意和挑衅。
施漾准确无误地接收到他的视线,低头笑了声。
真挺幼稚。
于是这顿饭吃到后面,应与峥都跟蓄势待发的猛兽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应湉,随时准备出击,帮他姐拿这个拿那个,嘘寒问暖,体贴得让人觉得肉麻。
旁边一群人目瞪口呆,赵予溪从他这一系列动作中就看出俩字儿——争宠。
应湉有点受不了了,尤其是对面那道视线过于灼热。
没体会过这么肉麻的姐弟情,她浑身别扭。把嘴里的虾壳吐掉,抬头看向对面的应与峥:“你要不干脆直接喂我吃饭?差不多可以了。”
应与峥拿起一串肉:“要喂吗?”
“……”应湉跟看见鬼一样看他,脸上充满了惶恐,“你正常点,我真的挺害怕的。”
施漾端起可乐,边喝边偷笑,但他那双桃花眼和漂亮的卧蚕总是会出卖他,偷笑非常明显。
应与峥看见了,啧了一声,皱眉不悦:“你笑屁啊,我姐这辈子就只能有我这一个忠实的仆人。”
应湉端饮料的手僵住,缓缓抬眼看他,一阵无语,脑袋上就差挂一个巨大的问号的。
这种东西到底有什么好争的,是什么很有骨气的事吗?
应与峥心说你不懂,这都是我干了快二十年的事,我纸尿裤都穿不明白的年纪就在被你使唤了,怎么能说换人就换人。
他咬了一口牛肉,串肉的木签子怼了怼面前的空碗,叹了一口气:“姐,你说吧,你最爱谁。”
能不能来个人把他带走,这能一样吗?明明就是两码事啊。
长叹一口气,她故意说了句:“我们之间谈得上爱?”
“……”应与峥简直气绝了,听见施漾没忍住的一声轻笑,他皱眉看过去,骂骂咧咧,“你笑屁啊!”
说着,又塞了一口牛肉,深思熟虑好一会儿,下定决心一般,沉重又坚定的说,“我要离家出走。”
应湉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什么时候走?”
“姐!”应与峥瘪嘴,一副快哭了的样子。
见状,应湉突然想起小时候,她老爱逗他。只要他惹她生气,她就说“你完啦爸爸妈妈不要你啦”,这小子准哭。
想到这,她实在是憋不住笑,问他:“兜里有钱吗?我给你转一点。”
应与峥颤抖着下巴,更想哭了:“姐,我就知道,你还是爱我的。你都担心我在外面没钱,吃不好穿不暖睡不着。”
黄泽类简直瞠目结舌,差点要忍不住鼓掌感慨,你这自我攻略的能力真是有够强的。
冬天,在这种大排档吃宵夜的人很多,这条街还有几家火锅店,很暖和。
人声鼎沸,室外的寒气无法入侵,就是说话有点儿费劲,太吵闹。
应与峥找老板要了酒,倒了两杯,拎着其中一个玻璃杯递给施漾:“喝点儿?”
施漾默不作声地接下酒杯,心里掂量着喝多少,毕竟应与峥的酒量很一般。
看见这一幕,赵予溪把枣茶推给应湉,忍不住吐槽:“这就又喝上了?”
黄泽类点头附和:“是啊,不知道是谁说的再喝酒就是狗。”
应与峥:“汪。”
他叫得特别干脆果断,给旁边的人都看傻了,然后他瞥了眼黄泽类,“行了?”
黄泽类嘴里的肉都掉了,惊呆了。
……你也是没什么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