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京市开始升温,空气里弥漫着燥热的因子。温聿秋这边刚回来调好时差,那边老爷子就让他带席曼青回来参加家宴。
温聿秋喝得有些多,仰在椅子上,喉结上下滚了滚。
耳边传来欢声笑语,他突然有些乏了,找了个借口去阳台抽烟。
眼底映出光亮,烟雾在指尖弥漫开。
烟草燃到一半,身边多了个绿色的身影。席曼青站在他身边,找他借了个火,跟在并排抽着烟。
席曼青看向他,语气淡淡:“这算加班吗?该给的好处,温总记得给。”
商人之间谈的只有利益,这是温聿秋愿意和她合作的地方。
他眉眼染着几分笑意:“自然。”
这场家宴关慎全程陪同,亲眼瞧着温聿秋体面温和地同席曼青谈话,他大概是有些醉酒的缘故,眼神看上去有些温柔。
其实看上去倒不是含情的意味,只是那副淡然的模样,似乎全然不把南夏放在心上。
想想也是,满心只有事业的京越掌权人,又怎么会真的把爱情放在第一位。
即便关慎知道,他心里也有些为南夏不平。虽说跟在温聿秋身边的时间很长,但他始终和温聿秋是上下属关系,跟南夏更像是朋友。
温聿秋对身边人虽好,却是带着俯视的意味,他对旁人的温和有礼,是出于森严的家教和血管里流淌的贵族血液。
南夏却是真的关心朋友。
他很想说些为南夏抱不平的话,想了想也只是提醒:“温总,南秘书前段时间回了华源公府一趟,拿走了她的东西。”
透过镜子,关慎看到后座的温聿秋眼神淡了淡,但最后却没说话。
汽车转弯,灯光落在漆黑的别墅前,缓缓行驶到车库后门自后面关上。
温聿秋抬手按在领结上,往下松了松领带。整栋楼的灯光亮起,偌大的别墅无比地安静。
他仰在沙发上,意识已经被酒精侵蚀了大半。休息了好一会儿之后,温聿秋推开卧室的门,确实少了一部分东西,但多数陈设没有变化。
温聿秋关上门,重新回到刚刚的地方,闭上眼睛休息。
隔日是工作日。
眼见这一个月时间结束,温聿秋觉得他和南夏之间也该谈清楚了。
她那天说的分开他没放在心上,他也不觉得他们会分开。
这种小打小闹,兴许就相当于用作调情的吵架,没有人会当真。
南夏没躲着他,给他泡了杯咖啡,邮箱里的邮件已经筛选好,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她工作也都尽心完成。
只是人好像瘦了,原本就纤细的腰肢看上去更单薄了一些。
温聿秋收回视线,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看见了她拿过来的文件上放着一封辞职信。
他面上怔了怔,没想到她竟会有辞职的一天。这一个月时间里,电话没等到,最后等到的却是一封辞职信。
温聿秋清楚这份工作对她来说多重要,不认为她会辞职。
他仍旧是那副冷静从容的模样,眯了眯眼看她,温声提醒道:“你知道,我不吃这一套。”
他是在给她提供好的建议,这并不是解决问题最好的方式。
她想要的承诺他可以随时说出口,可如果实现不了,这个承诺一文不值。
南夏却笑了笑:“我要回去结婚了。”
第64章
温聿秋显然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那双向来洞悉一切的眼神此刻平淡地落在她脸上,似在分辨这句话究竟是否认真。
谁也没想过有一天他们会这样平静地对峙,眼里再也没了爱意。
他们都知晓这段关系不会长久。
温聿秋读出了她要分手的坚决, 他也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 即便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他仍旧那样体面:“我们之间, 有必要到这个地步吗?”
南夏突然想起同他刚刚熟悉的时候,他同样是现在这个表情, 面上的温和挡不住眼底的淡漠, 让人清晰地意识到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温总, ”她微微弯起唇角, 平静开口, “这是我认真思考过后的结果,京市太远了, 我父母都希望我回家早点结婚。您总不能, 不放我走吧?”
辞职信放在他跟前, 仿佛他只要签上一个名字他们此生的联系便就此了结。
南夏垂眼,看着他纤长的手指慢慢旋开钢笔盖,轻声说:“这几日我会安排新秘书的面试, 到时候会好好交接工作,尽快办理离职。”
锋利的笔尖抵在纸张上, 停顿一两秒后签出了他的名字。
南夏看着自己这么多年无比熟悉的他的签名,头一次觉得如此刺眼。
接过辞职书,南夏知道一切都结束了,她对上男人的眼:“温总, 日后请您珍重。”
没过两日,南夏离职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公司。谁都知道这两个人的关系不一般, 即便不是情侣南夏也不会轻易离职。
同事没事儿的时候在茶水间议论:“你们说是怎么回事?”
“我猜是两个人情感破裂,南秘书就离职了呗。”
“情感破裂也不至于离职吧,在温总身边工作虽然说他平日里严厉但是前途无量啊,而且听说温总可是按管理层的标准培养南秘书的,要我我可不离职。”
“为什么没人猜是南秘书得罪了温总,被开了呢。”
“那得是 得罪成什么样?”
各种各样的言论都有,其中有几个人发挥脑洞说得更为夸张,连南夏带球跑和温聿秋被绿的故事都编了出来。
南夏安排招聘工作的时候,沈雨姝听说了这件事儿匆忙赶过来问她,得到了肯定答案之后她也大概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我们以后该不会见不到面了吧?”
她眼里带着不舍,南夏笑着安慰她:“怎么会见不着面,现在交通多发达。”
沈雨姝问温聿秋难道就没挽留吗?得到的答案只有沉默,她虽然跟温聿秋沾亲带故却半点没向着他,一副早就料到的语气:“我就知道他是铁石心肠,这么多年谁也不能在他心里有一席之地。”
南夏想,这些年,他心里曾经有没有过她的位置,哪怕有过一瞬间也好。
这几日工作有些多,好不容易得了空同事们说要给她办个欢送会,毕竟共事这么久了。
南夏自然不好推脱。
大家各有各的思绪,有人舍不得地问她是不是一定要走,有人八卦地问她为什么要走,还有人只顾着吃面前的东西。
南夏本来在喝酒,谈起她离开的理由,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当听到有人问她是不是怀孕了的时候,她差点呛着。
“……”
南夏想了想:“确实怀了。”
这下换沈雨姝被酒呛着了,她剧烈地咳嗽着,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身边的人,刚想拿出手机给温聿秋发消息就听见南夏接着说:“怀了一个蛋糕、一份鹅肝,算不算?”
“……”
在场沉默几秒钟,从震惊到无语再到索然无味,整整齐齐地朝南夏发出嘘声。
沈雨姝拍着胸口:“你吓死我了。”
有人问:“那南姐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离职呀?”
她脸上的笑意淡去,解释:“我父母希望我回家相亲结婚。”
显然没人想到是这个原因。
“不会吧,你事业心这么强会因为这个回去?还以为你不是个俗人呢。”
南夏勾起唇角,自嘲:“我一直是个俗人。”
她也是到现在才知道,这个世界上很多事儿并不是靠着无畏就能做到的,多的是需要妥协的无可奈何。
沈雨姝不知道她说得是不是真的,作为朋友她什么都帮不了,只是伸手抱住了她表示安慰。
聚餐结束后,南夏和沈雨姝在餐厅门口告别,原本沈雨姝打算送她回去,南夏说不顺路,更何况:“就在附近,没两步路就到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沈雨姝喝得头有些晕,就先走了。
也不知道是倒霉还是什么,南夏走了两步路鞋跟不小心踩到了下水道盖板的夹缝里,她俯下身拔鞋跟的时候突然想到那时抚在她细跟上的那只手。
怔愣片刻,她回过神,恍惚地想,她大概是喝醉了。
卡得有些紧,南夏一时着急,弄出来的时候不小心折断了鞋跟。
她叹了口气,又在想,还是这些鞋穿得舒服,坏了也不心疼。
有些东西不合适,终究是不合适。
南夏干脆把鞋跟掰下来,往前走了两步,环顾四周寻找便利店。
她穿着件牛仔裤,背着包一高一矮地走着,看上去有些好笑。后面的车看到这一场景放缓了速度,车里的顾清昶第一次见平日里端庄的南秘书这样,不由眼底带着些兴味。
跟了两步路,车在她身后缓缓停下。
后排的车窗降落时,南夏看到他的脸,有一瞬间恍惚以为是温聿秋。她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心砰砰地跳。
“顾总?”
他嗓音温和,眼底带着点儿轻佻:“南秘书,你在这做什么呢?”
显而易见,顾清昶在这儿明知故问,明明外表看上去那样斯文,问的问题却带着坏劲。
南夏当他是瞎子:“蛙跳。”
“……”
两人说了一段废话后,顾清昶提出要送她一程,她说不用了:“没两步路。”
“怎么,怕我对你图谋不轨?”
女孩子晚上确实会害怕上男性的车,所以顾清昶并没有勉强,他只是随口一说,换来的是南夏诚实的回答:“您看出来了。”
“……”
“那你在这儿等我会儿。”
顾清昶找了个安全的地方停了车,没过多久拿了个袋子过来,里面装着一双拖鞋。
南夏惊讶于他的细心,伸手收了下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