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走神还是什么,不小心用了旁边不属于自己的沐浴露,清淡的茉莉香伴随着空气充斥着整个空间,像是连同回忆一般将他侵蚀。
他忽然觉得这偌大的别墅里处处都充斥着别的味道,即便时间过去这样久也难以消散。
温聿秋心里生出几分燥意,披着松垮的睡袍走到露台上抽烟。
修长的手指夹着烟,透着几分旁人窥探不见的颓态。身后传来声响,温聿秋回头看了一眼,原来是扫地机器人开了定时功能,这个点儿还在辛勤地劳作。
那个扫地机器人是南夏买的,刚买的时候她蹲在那个位置同扫地机器人对话,好像人工智能是真人似的。
分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场景,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记得那样清。她挺翘的臀部坐在脚踝上,如墨的长发落下来,被阳光渡上淡淡的颜色。
耳边声响有点大,原来是人工智能不太智能地磕到了死角,也不知道是哪个零件坏了还是什么,一直在那表演撞墙。
看上去不太聪明。
他大概是疯了,觉得那有些像南夏。她刚开始工作的时候也是这样,遇到问题总是会死磕,带着股倔劲儿。
温聿秋出着神,指尖夹着的烟已经燃了一大截,滚烫的烟灰掉落到他的皮肤上,灼烧感一下子将他拉到了现实。
他这会儿才觉得酒醒了。
温聿秋过去关了扫地机器人,重新换了套衣服,单手捞起外套往外走。
这么冷的天气,夜色浓重得要将一切吞噬。他重新叫了辆车,坐上去后,报了长住的那家酒店的地址。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夹雪,车窗上蒙了一层雾,原本清晰的世界变得模糊起来。
因为天气不好,司机开得很慢。
温聿秋睁开眼,恰好雨刮器工作,车窗上的雨水被清除。他仰着头,喉结上下滚了滚,透过清晰的车窗看见的只有一片浓重的雾。
第66章
这几日京市的天气格外不好, 雨雪雾的天气导致早高峰的拥堵情况更加严重。
公司的人迟到了不少,岑涵也在其中。她匆忙赶到工位上工作,一手拿着文件一手端着咖啡进了办公室。
出去前岑涵看着那杯咖啡, 有些犹豫地问温聿秋:“温总, 您如果对我有什么意见的话,可以直接说的。”
温聿秋昨夜没有休息好, 眼底带着淡淡的疲倦,他认真翻阅眼前的文件, 手指上带着淡淡的烫痕:“暂时没有。”
他的语气里带着的是一视同仁的温和, 只是这丝温和后藏着的是极致的淡漠, 过了许久, 他掀开眼睑:“没什么事儿的话你可以出去了。”
岑涵宁愿他骂自己一顿, 也不想被上司这样忽视,“好。”
出来时关慎刚好来公司, 她把钥匙递给关慎, 两人随便聊了两句, 关慎才知道她昨天送错了地方:“温总这段时间都住在酒店,他没告诉你吗?”
岑涵有些尴尬:“没……没有。”
但温聿秋也没生气,甚至刚刚提都没提一句。
她忍不住问关慎:“他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作为温总的秘书, 她连他住在哪儿都不知道,而且南夏口中的温聿秋似乎并不是这样。
关慎这么多年跟在温聿秋身边, 没觉得哪儿不对:“他要是有意见早就对你发火了,你别想多,温总性格就是这样,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
“可是, 南夏姐说他人很好相处。”
“……”关慎恍然大悟,想起在南夏面前如冰山融化般的温聿秋, 脱口而出,“你当然不能跟她比了。”
见岑涵一脸意外和受伤的表情,关慎感觉自己刚刚的话好像给了她一刀,补充道:“别误会,他们俩毕竟认识这么久了,而且还交往过……”
女孩瞪大眼睛:“交往过?”
“……”关慎这才意识到她不知道,有些懊恼自己多嘴,“有那么一回事儿,你知道就好。总之,你也别对自己太高要求,毕竟换做谁也都取代不了南夏。”
他了解温聿秋,又安慰:“温总一般真对你有意见就直接把你辞退了,不会跟你废话的,你就专心工作吧。”
岑涵压下心事,勉强笑了笑:“好。”
这几天温聿秋有个项目要进行,其实也没什么特殊,只是刚好去住的度假村是以前去过的老地方。
陈妄时刚好在,邀请他去台球厅玩。
落地窗外能看到一片宁静深邃的海,和天空连成一片。
温聿秋立在台桌前,慢条斯理地用巧粉擦拭着球杆,手指上那不起眼的伤痕已经没了踪迹。
原本两人还算平和,只是沉默地比拼技术。
过了会儿,温聿秋靠在一旁,不经意间开口:“梁书宜不是订婚了吗,还以为你会一个人躲起来伤心。”
他这话也不是挖苦和嘲讽,只是对于陈妄时性格的了解,知晓对方此刻心情不好,所以有些不解对方为什么会出来。
但温聿秋无意之中提到的三个字明显是点燃了陈妄时心口的导火索,他解开扣子,轻笑了一声:“我这不是跟你们学习吗?”
陈妄时对着他平和的面庞出言嘲讽,语气里又带着点儿心如死灰:“你分手了,还不是好端端地坐在这儿。”
温聿秋知道他心情不好,没有跟他计较的意思。他从烟盒里敲出根烟,夹在指尖准备去吸烟室,却被陈妄时拉住。
原本就心情不好的人,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口子:“还以为你们这种人连血都是冷的。”
分明先前满世界秀恩爱,现在抓着他把他当成梁书宜来发泄。温聿秋看向他,劝慰:“难受就回去休息,过去的就过去了,总有一天会忘记。”
时间总是会抹平一切伤痕。
陈妄时眼底有些红,他知道自己不该把气撒到温聿秋身上,但看到他又不可避免地想到梁书宜,只能转身离开。
温聿秋听见他临走时说了一句——
“也就你这种人才能忘记。”
橙色的霞光落在海面上,将蓝色的海水染成漂亮的颜色,海鸥在水面上展开翅膀,成群结队地飞着。
温聿秋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走到海边。
耳边响起候鸟翅膀振动的声音,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曾经来这座城市越冬的旧识。
海埂大坝上有个小姑娘兴冲冲地拽着父亲往前跑:“爸爸,看,这儿有海鸥。”
她不停地重复着真漂亮。
海风吹起她脖子上的围巾,蓝色落在温聿秋眼前,他弯下腰将围巾捡了起来,那小女孩接过围巾:“谢谢哥哥。”
远远地听见她问父亲:“为什么夏天来这儿没有海鸥呢?”
“因为海鸥是候鸟,天气冷的时候他们就会来温暖的城市过冬,等春天来了他们就会回去了。”
“哇,它们好聪明啊。”
温聿秋听着海浪的声音突然在想,她小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可爱。喜欢候鸟是因为它们聪明还是自由?
那些飞走的候鸟还会回来过冬,那只回到故乡的候鸟,是不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海风掀起男人大衣一角,他想起她那时认真地站在自己身边,说要学他将眼前的景象努力地记到脑海里。
想起她脸红着躲避他的眼神,仿佛已经和他接吻。
他突然有些讨厌这些年不拍照的习惯,那些美好的场景总是被他牢牢地记在脑海里,怎么也拔除不了。
一晃神眼前只有咸湿的海风,身边再也没了从前的身影,连记忆里温暖的风都变得那样冷。
原来,故地重游也不过是刻舟求剑。
回京市时,关慎在前面沉默地开车,看到来电显示时有些意外。以往他从来不会在工作途中接电话,但是这次却破了例。
是南夏的回电。
他先前发过微信,让她回来参加自己的婚礼,后来还打了个电话,当时南夏没接。
其实让南夏回来,不完全是出于他们关系的缘故,他还是不忍心看两人分开。
但南夏这次打电话给他,给的还是拒绝的答案。她说:“对不起,虽然我很想参加你的婚礼,但是大概我不会再回京市了。”
关慎丝毫不意外她会给出这样的回复,他看了一眼温聿秋,故意提起南夏的名字,然后说:“回来吧。你放心,到时候我不会邀请温总参加我的婚礼的。”
“我是真的没空,你也放心,到时候会给你多包份子钱的。”南夏非常义气地说。
电话挂断后,关慎透过镜子看了一眼温聿秋,他连头也没抬。早在她离开后,他不止一次提过南夏,都没能得到任何反应。
关慎想,他也该放弃了。
他早就该知道温聿秋不是那种沉浸在情爱里的人,那样冷漠孤傲的温聿秋,怎么会真的把一个人放在心上。
原本车该开回酒店,但温母来看望温聿秋,关慎就将车开回了华源公府。
他这段时间几乎没怎么回过老宅,温母过来让他回去看看老爷子,顺便过问他的婚事:“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曼青订婚?”
温聿秋没回应。
餐桌上放着精美的菜肴,但似乎品尝时也没那样可口。
温母知道这也是早晚的事儿,加上席曼青哄她哄得心花怒放,总是安抚她说有其他的安排,她也就没逼得那样紧。
有些话她没说出来,但心里却对温聿秋和南夏分手这件事很开心,她也觉得早在预料之中,所以从未插手过。
她了解温聿秋,知道他有分寸。
下午温母也没急着走,自小温聿秋就很独立,所以两人距离很远。她难得来一次,便多待了会儿。
阿姨在打扫卫生,温母看见架子上摆着个精致的盒子,让阿姨打开,是上次觉得丑的那个杯子的残骸。
“怎么又是这东西,都碎了还留着干嘛,你给它扔了吧。”
她语气随意。
阿姨有些迟疑,她上次原本准备扔的,是温聿秋让她留下来。所以这个杯子想必对于温聿秋来说是什么珍贵的东西。
温母不解:“怎么了?”
阿姨看向温聿秋,没得到任何反馈,她猜想南夏已经离开,那么这杯子也就没有任何价值,于是就听了话将杯子扔了。
夜晚下了雪。
温聿秋坐在沙发上办公,不知道过了多久,看向窗外时才发现外面雪已经下了好一会儿了。
她最喜欢下雪,鼻尖冻得通红也还是喜欢。
手机响了一声,温聿秋打开回了条信息。
回到壁纸页面,余光瞥见照片的精选推送着那年她在雪里的照片。